常辰彦看着她苍老的面容,眼神愈发冷:“起来吧。” 彭青云起身,谨慎地问道:“世子既然要折辱叶长洲,为何不趁他身体抱恙,继续发难?” 常辰彦阴恻恻笑了下,一双眼望着破庙:“不急,最折辱人的方式,不是将他一脚踏进淤泥呛死;而是将他踏入淤泥里,看着他挣扎,等他好不容易爬起来喘口气,再一脚将他踹回泥里;如此反复,便是有钢铁的意志也会垮掉。每日苦苦熬着,不知下一脚何时降临,时时刻刻绷紧神经、等待被践踏的恐惧,才让人痛不欲生,没多久呀,人保准就疯了。” 他转头看着彭青云,笑得阴邪:“一个疯癫的大盛皇子,多好玩啊!脖子上栓一根狗绳,牵着四处溜,多有面子。” 彭青云听得不寒而栗,低头没吭声。 常辰彦舒了口气:“呵……让叶长洲再缓两天吧,待他快好了,本世子要好好戏耍他一番。”他转头蔑然看着彭青云,“你经营青楼许多年,想必有调丨教人的手段。到时候,本世子要你好好调丨教调丨教昭郡王殿下。” 他本看不起彭青云,不过是看在她还有利用价值的份上,才将她留在身边。彭青云自然知道,立即下跪:“婢子遵命。”
第128章 胜败事不期 叶长洲在床上躺了三日,工匠们动作迅速,很快将叶长洲住的主殿修缮一新,不仅添置了家具物事,还将堂前屋后打扫出来种上买来的花。杨不易将带来的东西都搬进来,费尽心机将屋子还原成昭郡王府暖阁的样子。虽然不能烧炭,但起码看上去像那么回事了。 叶文月的陪嫁侍女们想来伺候叶长洲,但叶长洲却不肯,只肯让杨不易伺候着。叶长洲披着衣衫坐在榻上,看着屋中陈设,恍然间还以为在昭郡王府。他摇头一笑,将这个可笑的念头清出脑子,低头就着灯火看书。 东院如今焕然一新,工匠们勤劳,很快将所有屋子修缮好,房前屋后种了菜,院中圈养着母鸡和奶羊,还造了一间厨房。一到傍晚东院便鸡鸣羊叫,厨房叮当作响,饭菜香味飘了老远,大家其乐融融,烟火气十足。 西院则是另一番光景:荒草丛生,断井颓垣,处处充斥着淫丨糜的喘息和浪丨叫,院中、廊下、破墙头随时随地上演活春宫。这些胡女皆是妓子,专擅狐媚之能事,迷得士兵们沉湎淫逸,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更别说修缮屋子。 讲究些的士兵用杂草堵一下破洞,和胡女住进去整日颠鸾倒凤,盘算着过起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不讲究的,则几对男女混住一间屋子,换妻换夫的淫丨乱事也不在话下。几个纵欲过度的士兵得了血精症,面容枯蒿地倒在地上,脸色枯槁跟死了几日没埋一般。路过的男女却径直从他们身上跨过去,看他们的眼神跟看路边死狗没两样。 当日刘忠奇被胡女拉着径直往西院而去,一进院中,见士兵们和胡女混作一团,刚开始刘忠奇还不适应,但经不起胡女的诱惑拉扯,腿软眼花就跟着她进去。一个士兵见刘统领居然也带着女人来了,指着破屋笑道:“统领大人,那边还有一个屋子,特地让给你和嫂夫人的。” 刘忠奇脸红到了耳朵根,在胡女热情邀请下跟着她进了屋。屋外士兵们坐在一起,为首的不屑地道:“还以为刘统领多正派呢,呵,假正经一个。” “就是,还不是跟我们一样。” 刘忠奇和士兵们之间的怨恨,居然就因为这些胡女而一笑泯恩仇。刘忠奇血气方刚,家中未曾给他娶妻,猛然间坠入温丨柔丨乡,便乐不思蜀,闭门酣畅。 第二日中午,极端的狂喜退潮,刘忠奇躺在破床上,胡女趴在他胸口睡得正香。他睁着眼,想起叶长洲昨日受辱一事,愧疚涌上心头,心道:总得去看看殿下好些了没。 他想起身,又怕惊醒了胡女,便轻手轻脚想将胡女从身上抱下去。约莫是感觉到身边人醒了,那胡女径直一把搂住他脖颈,迷迷糊糊地撒娇道:“夫君,不要走。” “我不走!我……我只是去看看昭郡王殿下……”刘忠奇瞬间气短,小声说道。 “嗯……”胡女慵懒地从鼻腔里哼了一声,娇媚地道,“不要走嘛……你一走肯定就不回来了……” 温香软玉在怀,刘忠奇哪招架得住,心瞬间软成一滩水,被那胡女一把压在床上,红着脸解释道:“我不会的,我去去就回,很快的。” “我不信。你去了肯定就不要我了……不要你去。”胡女撒痴撒娇,扭着不让刘忠奇走,水蛇似的双臂撕开刘忠奇衣服,又扑了上去。刘忠奇没办法,温香软玉下铁汉也变绕指柔,竟是生不出一丝力气推开她,便从了。 虽同住破庙,但东院西院泾渭分明互不来往。工匠们都是耕读传家的读书人,见不得东院那些无耻丧德的行为,几个人商量之下,竟然砌了一堵墙横在东西院中间,将叶长洲住处也围在了东院这边,与士兵们住的西院彻底隔绝开来。 西院的士兵们每日吃庆安国守卫送来的大锅饭;东院的工匠们白日出去教学,顺便采买食材,回到东院自行做饭。文绣坊的罗大娘烧得一手好饭菜,杨不易仔细跟她交代了叶长洲的饮食禁忌,她每日和侍女们便按照叶长洲的喜好为他做饭。 天渐渐黑了,杨不易为叶长洲打来热水,道:“殿下洗浴歇息吧,这才第三日,您身体尚在恢复,需休息好。” 叶长洲放下书,将小案上苦药汤子一饮而尽,起身去洗浴。杨不易伺候他沐浴,为他擦洗后背。 “殿下,您又瘦了。”看着叶长洲清瘦白皙的后背,杨不易一阵心疼,“早膳四个鸡蛋,一杯羊奶,您总说多,哪里多了,小的都能吃完。” 叶长洲坐在浴桶里,泡着热水,洗去一身疲惫。听着杨不易的抱怨,他不禁笑了:“哪能一口吃成胖子,慢慢来。” 那日叶长洲被常辰彦强逼吃下羊肉,虽经药物调理,但脾胃还是虚弱,完全没有胃口。杨不易一边为他擦洗一边道:“下次殿下出去,带上小人。” 叶长洲皱眉道:“带你做什么?好好待着,哪也不许去。”若被常辰彦召唤去,不知还要出什么事。杨不易一个孩子除了哭什么忙也帮不上,到时候还得叶长洲护着他。 杨不易却道:“如果有人要害殿下,我能帮殿下挡着!” 这单纯的孩子……叶长洲摇头一笑,道:“你就每日把屋子收拾好,我回来有热饭热菜就好。”他突然想到自己这几日思考的大计,正需要一个送信之人,便道,“对了,明日我有个很重要的事要你去办。” “何事?”杨不易一听就来了精神。 “我要你乔装成工匠,跟着他们混出去,帮我寻个人。”叶长洲笑了下,对他道,“附耳过来。” 杨不易立即凑过去,叶长洲便对着他一阵耳语。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离开雁鸣城后,叶文月和常慕远在洛桑的家里住了下来。一是因为常如松派人在搜捕常慕远,现在贸然赶回沙岛绿洲有风险;二是因为叶文月身上的伤太重,不宜再舟车劳顿,需安心静养。 屋外,常慕远百无聊赖地拿着鞭子祸害洛桑家的花草,很快就将一丛上好的雏菊打得七零八落,落花满地。洛桑走过来,用庆安国语道:“王爷,朝廷的狗还在搜捕你,此时出去不安全。” 常慕远“啧”了一声,歪头想了一下,道:“正因如此,我才想快点离开。洪湖草场是常如松的地盘,在这里他想要捉我很容易;但我一旦翻过九霄山,到达长宇草场,便是天高皇帝远,那才是我的地盘。” 九霄山是一条天然的屏障,削弱了常如松对山那边的控制管辖。常慕远在长宇草场那边经营多年,有很深的根基,那才是他的大本营。洛桑想了下,道:“王爷若想立即走,我联络朝中那人,将王爷和公主平安送出去。” 常如松紧逼不舍,常慕远归心似箭,恨不得立即就回到沙岛绿洲,回到自己的部落,回到伊吉身边。可是一看那屋子,想到屋中人背上的伤,常慕远又犹豫不决了。 洛桑见他一脸落寞,问道:“公主还是不肯让王爷碰?” 常慕远苦笑一声,无奈地摸了一把额头:“碰什么碰,连裙边都没摸到。我还没靠近她,那床头的杯子就飞过来了。” 常慕远摸了摸胳膊上的淤青,垂头丧气,又拿着鞭子继续残害那丛花,将枝叶打得满地都是。 洛桑见常慕远一副倒霉相,忍不住笑道:“想不到叱咤沙场、天不怕地不怕的庆安国皇叔,居然被一个小丫头弄得束手无策。” 常慕远白了他一眼,叉腰怒道:“你厉害,你家母老虎昨夜发飙,是谁来求我去救火的?还敢嘲笑我。” 这虎背熊腰的汉子居然是个惧内的,洛桑讪笑,躲避着常慕远的目光,顾左右而言他:“那个……王爷要出城么?要的话,我立即去联络那人。” 常慕远想到那小丫头背上的伤,心头始终不忍,丧气道:“算了,再等几日,待她伤口结痂再说。” 话音刚落,便听到叶文月在屋中哭泣起来,哭得十分伤心,似遇到了什么委屈事。 常慕远听她哭,脸瞬间白了一个度,紧张地冲过去想推门,却又忍住了。站在门口抬手轻叩门扉,柔声问道:“出何事了?你哭什么?” 叶文月不说话,只是哭。 常慕远担心她出事,再忍不住,一把推开门。只见叶文月坐在床上,衣衫滑落肩头,露出半边白皙莹润的肩膀。她脸上挂着委屈的泪,正反手去扯背上伤口的布条。 洛桑伸长脖子好奇地往屋里看,却被常慕远一把推出去:“走走走,有什么好看的。” 常慕远赶走洛桑,将门关上,转头见叶文月哭得伤心,背上裹伤的布条快被她撕下来了,伤口正往外冒着带血的脓液,那些脓血已将布条染湿,粘连在伤口上。她这么一扯,顿时皮破肉裂,想必是痛得钻心。 “你干什么?扯它做什么?!”常慕远大惊,连忙冲过来捏住叶文月撕扯伤口的手,制止她继续伤害自己,一手拿起旁边干净的布去擦拭伤口流下的脓血。 “啊……好痛啊!它流脓了,我要死了,我都闻到臭味了。”叶文月“哇哇”大哭,当真是又可怜又好笑。 “谁说你要死了。”常慕远看着那被脓血板结的布条,若是蛮力撕扯,只怕会将伤口的肉撕扯下来。 “伤口溃烂了,我都闻到臭味了……呜呜呜……我臭了……”叶文月丝毫不顾肩膀还露在外面,委屈得把头埋在臂弯里,哭得十分伤心。 常慕远见她这样,又心酸又好笑。叶文月从小养在深宫,没见过这样的伤口,以为自己要死了,心里定是万分恐惧;但常慕远在军中见过的伤,可比她的要严重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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