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的工匠们一听,全都从屋子里冲了出来,焦急地问道:“怎么了?” 杨不易总算找到能帮自己的人,抹了泪抽泣道:“殿下、殿下发烧了!” 队医老陈立即站出来,急忙道:“孩子别哭,带老夫去看看。”
第127章 绝地起杀心 自西三阁受伤以来,叶长洲身子亏空还没来得及补回去。这一路来历经追杀逃亡,面对庆安国的百般刁难折辱,他身心俱疲,烧得异常凶猛,一度高烧惊厥抽搐,吓得杨不易眼睛都哭肿了。 老陈忙碌了半宿,到午夜时分叶长洲的烧才退下去。叶长洲病骨支离躺在床上,瘦削的脸毫无血色,昨日历经身心的双重折磨,差点要了他的命。尤其是肠胃被强塞荤腥,反复呕吐,不知要多久才能复原。 杨不易怕扰了叶长洲休息,把老陈送到门外,抽泣着问道:“陈大夫,殿下身子如何?” “殿下积劳成疾,忧思过度,早先身子亏空还没补回来,这又……”老陈说着叹了口气,“唉……殿下需吃好些,不忧思操劳,慢慢将养身子才能好转。” 杨不易恨不得叶长洲能立即好起来,如在大盛时那般光彩照人。可这里不比在大盛,在大盛时,叶长洲需要什么,即便他得不到,薛凌云也会想尽办法给他弄到。可如今到哪里去给叶长洲找能补身子的东西? 老陈见杨不易哭得六神无主,拍拍他肩膀道:“这些你就不用操心了,老夫会把殿下照顾好,便是拼尽一生所学,也要让殿下好转。至于殿下的吃食……待老夫回去和工匠们商量一下,看明日能否趁出去劳作,买几只下蛋母鸡带回来,再买些补身子的药膳和牛羊乳。在这异国他乡,庆安国人不管殿下,我们需把殿下照顾好。” 果然,万事还是要有人商量。杨不易年纪小,遇事就慌张,见老陈这么说,心里总算有着落。他抓着老陈的衣袖,抹了抹泪瘪嘴哭道:“还好有你们,不然我真不知该怎么办了。” 老陈拍拍他肩膀,安慰道:“莫哭了,殿下带来的这群人都是咱大盛顶尖的能工巧匠,什么都会。只要庆安国人让我们出去,就是路边捡个种子回来,咱也有办法让它变成参天大树。至于殿下的药,你就更不用愁了,只要我们能出去就能买;买不到的,我就自己去山上采。” “陈大夫,你采药时带上我,我灵活,能爬山。”杨不易点点头,小小的心里总算不那么恐慌了。 “好。你快回去守着殿下,他若有异常,立即唤我。”老陈背着药箱,提着羊角灯走了。 杨不易低声冲他喊道:“陈大夫,明日叫工匠们想办法再买一只下奶的母羊回来。” “放心。”老陈回头冲他安心一笑。 杨不易看着他苍老的身躯隐入黑暗,心道:真好,殿下真心待人,落难了也有人相助。随即想到那些禽兽般的士兵,不屑地啐了一口,低声骂道:“这些下三滥的狗东西,有朝一日回到大盛,看你们有何脸面去见父母妻子。” 叶长洲喝了药,一觉睡到第二日巳时。他睁开眼,只见强烈的阳光正从屋顶那破洞漏下来,晃得他眼睛十分难受。 他坐起来眯起眼睛望着屋顶——木匠正拿着木板和锤子正在修补那破洞,杨不易则站在他身边给他递板子。 杨不易在屋顶看到叶长洲起身了,连忙道:“殿下,您好些了么?” 叶长洲头不疼,胃里也不翻腾了,只是感觉虚弱无力,头重脚轻。他靠着被褥坐着,抬头望着屋顶的两人,软绵绵地问道:“王力,你今日怎么没去教庆安国人?工匠们都去了么?” 王力憨厚一笑,一边劳作一边道:“殿下,工匠们都去授课点了,我留下来把殿下的屋子修补一下,不能让殿下住得委屈。” 叶长洲没说话,望着四面通风的破屋,心道:要在这破庙里住三年呢,这屋子着实也需要好好修缮一番。 好在和亲队伍从大盛带来的物资极其丰富,叶文月的嫁妆都还在这破庙里。杨不易将这破屋摆上了生活用具,如铜盆、妆镜、文房四宝。只是屋子徒剩四壁,除了一张破床什么都没有,许多东西都直接摆在地上。 杨不易递了块木板给王力,兴致勃勃对下面的叶长洲道:“殿下,我们要将这屋子修缮一新,再打造些家具物事,要修得跟王府暖阁一样。文绣坊的罗大娘说了,她每日出去就带些丝线回来,织布给大家做衣服;还有王铁匠,他要打造几口大铁锅,再修个厨房,回头咱们自己做饭……” 杨不易越说越带劲,俨然要把这破庙建成一个与世隔绝的人间乐土:“咱们自己种菜养鸡,自己织布裁衣,才不要靠着他们庆安国人施舍。” 叶长洲无奈一笑:“你们不嫌累么?” 王力和杨不易干得热火朝天,士气高涨,齐口同声道:“不累!”随即两人相视一笑。 王力憨厚地道:“殿下,您一路照拂,我们都记在心里。草民愚钝不懂国家大事,也帮不上殿下的忙。但草民有一把子力气,还有这手艺,起码能让殿下吃得好,住得舒心。” 叶长洲苦笑了一下,什么也没说。他早知来这里会吃苦头,但没想到一来就遇到常辰彦这混账东西。 常如松虽傲慢贪婪,但好歹还顾着皇室颜面,不至于使下三滥的手段;常辰彦却是个极端卑劣、毫无下限的货色。看样子,常如松之所背信弃义拿了大盛的好处,转头又接受西潘的和亲,只怕这常河山父子在中间作了不少梗。 经过悔婚、受虐两件事,叶长洲终于看清庆安国皇室派系:是选择大盛还是西潘结盟这件事上,常如松和太子常远宏持观望态度,大盛和西潘谁给的多就偏向谁,甚至还想两头通吃;皇叔常慕远虽被贬谪,但其在军方有深厚的影响,偏向得到大盛的支持;常河山父子俩则偏向与西潘结盟。 叶长洲想起常元香派彭青云逃回庆安国,挑起西潘与庆安国结盟,意图对大盛不利的事,又开始发愁:常河山父子与彭青云绝不会善罢甘休,目前还只是派些女子来迷惑士兵,让自己无人可用;又逼食荤腥试图精神上压垮自己,不知后面还会出什么幺蛾子。 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即便告到常如松那里去,常如松也不会替自己做主的。只要不出人命,庆安国对大盛就不算毁约。 叶长洲心头思忖,既然常辰彦这条疯狗不会放过自己,那就不能坐以待毙,主动出击便是最好的防御。叶长洲摸了一下右手中指那特殊的戒指,修长的眸子里闪现一抹杀气,闭眼问道:“刘忠奇呢?” 这话一出,王力和杨不易二人都愣住了,方才高涨的士气顿时消散无踪。杨不易冷着脸道:“殿下,那些当兵的靠不住,刘统领也一样。他们有了女人就什么都不管了,什么责任使命,都不如那些女人重要。” 王力一边干活,一边见叶长洲脸色不好了,连忙低声提醒杨不易:“嘘,别说了。” 杨不易立即闭嘴,噘着嘴一脸不悦给他递东西。 杨不易不说,叶长洲也基本能想象得到。有了女人,当兵的多半会先关起门来过日子。现在肯定使唤不动他们了,若强行用郡王的身份去压他们,说不定他们还会造反。 罢了。叶长洲闭着眼,心中对叶政廷又失望了几分。这些士兵是从各处抽调上来的,都知道去庆安国不是好差事,出身好的士兵都不愿来,便尽派些罪民兵痞。若是叶政廷看重的儿子,他多叮嘱几句,哪个武将敢这么做?还是欺负自己是个没权没势的闲散王爷罢了。 童若谦临行前让自己当心身边人,多半是看到了那些士兵已心生抱怨,也看出刘忠奇是个靠不住的。刘忠奇人不坏,只是心思太过单纯,人又粗枝大叶。只要那胡人女子稍使点手段,他定俯首裙下,被吃得死死的。情义千斤,终不敌胸脯二两。 还好,叶长洲也从来没有指望这些当兵的护他周全,他向来信奉他二皇兄珩亲王那句:在宫里,武力是最无用的,脑子厉害才有用。 他并不认为自己无人可用就只能等死,常河山父子小看自己了。他闭目养神,盘算着庆安国皇族的势力派系,最有可能变成盟友的,一定是那废皇叔常慕远。自己需联合常慕远,再攻破太子,到时候常如松只得就范;至于对待常河山父子,是敌非友,利益相冲,必须杀掉。 叶长洲躺在床上,因苍白瘦削,更显五官深邃精致,整个人蒙着深重的病气。心道:常辰彦,既然你不仁,休怪我阴险毒辣。薛凌云说我是狐狸,那我就姑且做一只深藏獠牙的狐狸,专事蛊惑人心的手段,趁敌人意乱情迷之际一口撕开咽喉。 午时,常辰彦背手站在破神庙外,身后跟着彭青云,正在听守在门外的庆安国守卫汇报昨日的事。听完,常辰彦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背手意满志得地问道:“叶长洲对我的大礼满意吧?” 彭青云低头掩口一笑:“他听士兵说是常亲王赏赐,脸色极难看,跟吃了苍蝇一般,还开口致谢王爷。” 常辰彦闻言阴邪一笑,眼睛盯着门里,背手问道:“他今日如何?” 彭青云道:“听说缓过来了,但卧床不起。”彭青云以袖掩口道,“他幼年跟着他母亲在民间流浪过一阵子,后来自行寻到坞原,凭借信物找到叶政廷,才做了皇子。他每次参加宫宴都食了荤腥,并无不能食荤腥一说。” 叶长洲不能食荤腥一事,连叶政廷都瞒着,只有他贴身之人方才知晓。彭青云如此一说,常辰彦更加认定叶长洲就是故意跟他作对。他冷哼一声,道:“待大盛抓捕你的风声稍息,你要再想办法联络大盛宫里,多打听些叶长洲的事。” 说起常贵妃,彭青云便皱眉,矮身一福:“娘娘派婢子回来,好不容易说动西潘与庆安国结盟,给大盛施压。谁知亲王殿下去大盛,娘娘和五皇子却又向着大盛了。这中间是何缘故,婢子实在想不通。” 叶恒丰刚死,又迎来西潘的危机,大盛朝廷正铺天盖地搜捕以彭青云为首的常氏的爪牙。叶政廷雷霆手段,将庆安国在大盛境内的眼线网彻底被摧毁。彭青云与宫中断了联系,也不敢贸然回大盛,丝毫不知常氏早已做鬼。 彭青云想不通,常河山父子更想不通。常河山得了西潘的好处,兴致勃勃出使大盛,以为有常贵妃这个内应,一定会将叶政廷好好羞辱一番,再狮子大开口索要更多的东西。谁知常元香母子却临阵倒戈,将了常河山一军。 常辰彦冷着脸背手道:“姑母嫁给大盛皇帝,心自然不会再向着庆安国了。”他冷眼看着彭青云,“你是心向姑母,还是庆安国,可得慎重。” 他不轻不重的一句话,却吓得彭青云立即跪地:“世子此话,婢子惶恐。婢子生为庆安国人,自然心向庆安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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