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江作尘,即便在丹药止痛效果下,在取心头血之时,也被迫发出一声闷哼。 他不得不咬紧牙关,抑制着身体的颤抖。冷汗自他额头滑过,他又怕汗水滴落在碗中,影响了药效,忍着疼痛抬起右手擦拭。 何不医见他忍得艰难,试图开口寻找话题,分散他的注意力。 “今日取血,即便是你也要等上三日才能恢复伤口,消去疤痕也要再花上几天。” “我有你先前给的祛疤药……七日便能恢复。”江作尘分出神来听他说话,倒是让那难忍的疼痛消退了几分。 何不医瞥了眼他光滑平整的胸口皮肤,那里并不见当年他掰下肋骨时的可怖伤痕。 修士修复自己的伤疤并非难事,可江作尘当年可是硬生生用手掰断了肋骨,即便是用了药,皮肤也不该这么平整如初。 倒是有些爱美的修士,会消耗大量灵力和精力去改变容貌,可江作尘自然不是这种人。 “你费这么大劲藏起疤痕是图什么?” “……不能被牧雪看见。”江作尘阖上眼眸,喘息粗重,双手紧握成拳,忍下疼痛。 怪不得事到如今牧雪还没发现江作尘的异常。 真是大费周章。何不医在心里念叨着。 “所以,你当年到底咋想的,非要掰下自己的肋骨给牧雪练剑?就不能让寒冰寄生在其他活物上吗?”何不医又问道。 “……”江作尘本不愿多言,可胸口的银锥冰冷,疼痛难忍,他便也沉声说道:“亦有其他人顶上了千年寒冰,寄生于他物皆有风险,我的身体才是最方便安全的选择。” 何不医见江作尘如此认真地回答,更是得寸进尺地问道:“那为啥一定要把肋骨放在剑上?” 江作尘竟是缓缓睁开眼睛,语气略有不耐,反问道:“不然呢?还有比剑更适合的吗?” “戒指项链什么的都可以啊!”何不医诧异地说道,忽地反应过来什么,露出了鄙夷的眼神,“差点忘了,你是个剑修。你们剑修的脑子,都是被剑削过的。” 江作尘再懒得理何不医,又闭上了眼睛。 何不医见他不理自己,便去查看碗中鲜血的情况。 即便寄生着寒冰的肋骨被转移,其他的肋骨和皮肉还是受到了寒冰的侵蚀,这也是江作尘身体常年冰冷的原因。也因此,江作尘的心头血带着浓郁的寒意,即便是滴入碗中,也有淡淡的寒气飘浮在周围。 “还差半碗,你再坚持坚持。” 江作尘自然能再坚持下去,即便他的脸色变得苍白,身体也不曾动摇半分。 可忽地,江作尘感到胸口寒意更甚,心头疼痛加重,那丹药的止疼效果也彻底失效。 他的身体猛地一晃,却又很快地伸手撑住身体,才没让鲜血流淌到瓷碗之外。 那股寒意比银锥刺入心脏更加疼痛,仿佛要将他全身的鲜血冰冻,阻碍着鲜血的流出。 眼看着鲜血滴落的速度减慢,江作尘不得不动用灵力,强行溶化心头血。 “江作尘!”何不医顿时心慌,想要上前帮忙,却被江作尘拦下。 “无妨……呃!”江作尘声音微颤。 即便有灵力加持,鲜血滴落的速度依然变慢。 江作尘深吸一口气,竟是握住扎在胸口的银锥,又向里推入一寸! “你疯了?!”何不医惊叫出声,想要阻止江作尘的动作,却看见瓷碗被鲜血迅速填满,足以让他炼制丹药。 “够了。早该如此。”江作尘紧闭上双眼,猛地将银锥向外拔出,同时另一手点在自己穴位之上,封住了血流。 何不医连忙上前,一边把昂贵的丹药不要钱似的塞进江作尘手里,一边按住他胸口的伤,向内输送灵力。 “别浪费时间,我自己来。心头血不能长时间保持新鲜。”江作尘微微仰头,汗水早已布满全身,脸色比凌寒峰上的白雪更加苍白。 “疯子!牧雪是救过你命吗!值得你这么发疯!”何不医迅速替江作尘处理了伤口,便端着那碗心头血,钻进了炼丹房中。他在关上门之前,不放心地转头,留下一句:“准你在这儿躺到体力恢复,别硬撑着!” 说罢,何不医便关上了房门。 江作尘这才放松下来,将一把不知都有什么功效的丹药塞进口中,随后盘膝打坐,调转灵力为自己疗伤。 救过他的命吗?恐怕不止。 是牧雪,给了他仍活在这世界上的理由。凌寒峰上。 牧雪回到自己家中,坐在床上发起了呆。 他的确因为赶路有些疲惫,可他此刻已经回到了熟悉的环境中,却还是感觉到莫名的心慌。 他抬手按在自己胸口,感觉到胸腔内的心脏跳得极快,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危险和不安。 与此同时,牧雪忽地感觉到成雪剑在发烫,他连忙将剑召出,捧在手上,不知缘由。 成雪剑不是第一次发烫了,上一次牧雪忘记去问江作尘原因,也就将此事抛在了脑后,没想到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了。 “你也感觉到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吗?”牧雪抚摸上温热的剑刃,低声喃喃着。 只可惜,成雪剑上并无剑灵,无法给他回答。 “难道是师尊那边发生了什么事吗……”牧雪有些担忧地望向窗外。 他思来想去,还是抱着剑跑出房间,站在屋外望着远处幽竹峰的位置,却并不见任何异常。 或许只是自己多心了。牧雪心想。 于是,他低头抚摸着剑身,思索其发热的缘由。 好在没过多久,剑上的温度渐渐消退,不过多时便恢复了寻常,仿佛刚刚的发烫只是牧雪的幻觉一样。 “剑是师尊送给我的,他一定知道原因……这么一想,师尊真的瞒了我好多事情。”牧雪的指腹摩擦过剑身,仿佛在和剑说话一样,他没有期待回应,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哥哥的魂魄是正常的,而我却不知为何缺失一魂。师尊也不知为何早早便庇护我,还为我寻来冰魂。还有我的境界,为何一直都无法提升。还有那奇怪的雷劫……” “这么看来,最奇怪的人,好像是我自己……” 牧雪顿时怔愣。 他在汀石村里便有一个古怪的念头,如今这个念头更加明确了起来。 牧雪望向天空,仿佛试图透过层层云雾,看清天道背后的模样。 “难道,我是本不该出现在这个世上的人吗?” 空旷苍白的天空中忽地发出一声隆隆闷响,似是天道回应了他的疑问。 牧雪双眸微睁,失神地望着天空,耳边发出一阵嗡鸣。 “那么……我又是谁?” 天道面对他的追问,选择了沉默。
第68章 仍要选择前行吗? 牧雪抱着剑发了许久的呆,即便他躺在床上,也无法安然入睡。 直到他和何不医约好了的时间,他才坐起身来,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一些,向着幽竹峰而去。 牧雪踏上幽竹峰,小心地踏入何不医的小院。 奇怪的是,牧雪没有在院子里见到江作尘的身影,也没有感受到江作尘的气息。 或许他先回到凌寒峰上了? 可牧雪并未感觉到江作尘回来,一路上二人也并未遇见。 牧雪走到房门口,轻叩三声,又试探着向屋内唤道:“师伯,我来取丹药了。” 没过多久,屋内便传出了一声低沉的回应:“是牧雪啊。进来吧。” 牧雪闻言,才推开房门,踏入屋内。 “咳咳……” 走进屋子,牧雪的视线便被彻底遮挡。 整间屋子都被烟雾所缭绕,与此同时,一股极其浓烈的苦涩药味涌了上来。 那股药味萦绕在鼻尖,让牧雪的呼吸都变得困难,苦涩的味道让他的眼泪都要流了出来。他忍不住抬手挥去周围烟气,咳嗽出声。 等他渐渐习惯了那股味道,才发现,那股药味之下,竟是隐隐有一股血腥之气。 “丹药方才出炉,难免有一点儿烟气。”何不医自炼丹房内走出,手里端着一个白玉方盒,盒子上绘制着复杂的阵法,似乎是具有保持物品新鲜的功效。 “一点儿……”牧雪看着被烟雾笼罩着的屋子,有些茫然。 “丹药在这里。”何不医将手中的盒子放在两人面前的桌子上,缓缓说道,“吃下丹药后尽快调息,吸收丹药,让其在你体内流通,就能稳定冰魂。然后,你要割破指尖,将血滴在成雪剑上,便能与成雪剑构成联系。” 牧雪没有急着去看丹药,反而是抬头看向何不医,出声问道:“师尊去哪儿了?” “他把材料给我之后就走了。”何不医说着谎话连眼睛也没眨一下,“鬼知道他去哪儿了,全岁寒宗就数他最神秘。” “这样啊……” “别管他,你先把丹药吃了,我助你调息。”何不医催促道。 牧雪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将那昂贵的白玉方盒打开,取出了里面漆黑的药丸。 丹药一出,那股苦涩的药味变得更加浓郁,夹杂着一股难以忽视的血腥味。 牧雪喉结微颤,他实在难以把这么可怕的丹药吞噬入腹。 “好浓的血腥味儿……师伯在里面加了什么?”牧雪紧皱着眉头问道。 “你这孩子,问那么多干什么!知道了材料你还吃得下去?!” 牧雪抿了抿唇,想着长痛不如短痛,鼓足了勇气把丹药凑到嘴边。 “诶等会儿。”何不医突然出声阻拦,紧接着,他不知从哪掏出来一包核桃酥放到了桌子上,又说道,“江作尘走之前留下的,我差点忘了。乖乖把药吃了,再给你吃糖。” “……师伯,我也不是小孩子了。” 牧雪虽是这么说着,可他瞧见那核桃酥,就仿佛瞧见了定心丸,迅速冷静了下来。 他不敢辜负江作尘和何不医的好意,一口将丹药吞下。 丹药入喉即化。 苦味顿时在口中弥漫开来,让牧雪浑身一颤。 牧雪还在苦味中品出了另一股味道,若有若无的腥气,又似是金属的甜味,好像是,鲜血的味道? 不过,鹿血兔血也是常见的药材,所以牧雪并没有怀疑太多。 “闭眼调息,莫要分心。”何不医说道。 “是。” 牧雪合眸盘膝,调用全身灵力,让灵力带着丹药游走于全身。 何不医坐在牧雪身后,双手抵在他后背上,将自己灵力输送过去,辅助他调息。 牧雪感到那股柔和的灵力在自己体内游走,顿时感到舒适惬意。 更为神奇的是,那苦涩的丹药进入体内后,竟然化作一股熟悉的寒气随着灵力铺散开来。那股寒气并不会让他感到寒冷与痛苦,与之相反,亲切的寒气将他包裹在其中,仿佛将他保护在其中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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