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勒特纹丝不动地挡住,偶尔能听见撞上他后背时发出的闷响。 即便没有增近距离,萦绕的气息依旧不散,路卿敛眉鬼使神差地问道:“抽过烟?” 套着白袖的手臂一僵,随后又缓缓恢复平静,一如刚才将路卿护住。 “抽过,电子假烟,您不喜欢我就戒掉。” 艾勒特语气平和,但心中忐忑,他的余光恰好能看到雄虫侧边的一只眼睛,便一直偷偷看过去。 柔软的下颚线延伸至白皙瘦削的锁骨,带着几分软和,融入暖色的宝宝商品架。雄虫的色调一直是淡淡的又无害的,这一声疑问便显得格外突兀。 艾勒特担心路卿是讨厌这种气味亦或者不喜欢抽烟的虫,早期他也只是为了稳定暴虐的虫素偶尔抽两支,如今越抽越多,味道确实外露很多。 “没有。”路卿思忖一瞬,猜想可能是抑制艾勒特的虫素四溢,有些草药确实能起到安抚的作用。他只是意外不曾抽烟的雌虫会抽起烟来,随意地一问罢了。 见路卿确实没有厌恶之色,艾勒特心下一定,等终于走出重灾区的宝宝货架,想到这是第一次雄虫与他在超市闲逛,心底打好草稿,轻声试问:“阁下平日里都用哪些洗浴用品呢?” “我用的洗浴产品好像都有些问题,味道也不好闻……” 路卿挑起眉:“我是雄虫,少将问我?”语气状似困惑。 艾勒特:“……” 艾勒特不逛星网不关注这些生活产品,一般都是随意选购几样,或者由上面作为福利发送,一时被雄虫的话噎住了,停顿几秒才胡言乱语地乱编:“星网上说我可能是雌虫的不耐受,可以试试雄虫专用的洗发露。” 路卿撩起眼皮看他,笑了笑:“我倒觉得少将现在的洗发露挺好的。” “对头皮不太友好。” 路卿收回眼,没再多说:“那去看看罢。” 艾勒特这才暗暗呼出一口气。 来到清洁专区,琳琅满目的瓶瓶罐罐让艾勒特晕头转向,一眼即过。而路卿却是站在货架前,抬起眼伸出手臂,认真地看过架子上排列的一系列 雄虫似一棵巨树长身玉立,挺拔的身线唯独垂下长颈,露出一片白,纷纷引来其他几只雌虫的注视。 艾勒特不动声色地挡住那些灼虫的视线,高大的身躯将灯光覆盖,扫下一片阴影,正好落在路卿手中拿着的一瓶红色的洗发水上。 “茶花你喜欢吗?”路卿偏过头。 淡色的唇就离他不到一尺的地方,艾勒特只要附下身便能亲上这一片柔软,将淡色晕染成深红的颜色。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故意将视线转移到他处,他怕自己眼底的欲望会灼烧雄虫的眼睛。 “喜欢。”艾勒特的手指微微蜷缩起来,摩挲着指节的位置:“只要是您挑选的我都很喜欢。” 这一句话出口,两虫都怔愣在原处。 路卿的眼眸缓缓染上一层暗色,艾勒特则是心下懊悔,转头看向路卿,面上却装作迷惑的样子询问:“阁下,我的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路卿眸底的暗色散去得快,转眼融入温润的光影里只剩下温色。 “没有。” 路卿的唇角微弯:“那就这个吧,你先试试,效果不好再和我说吧。” “是阁下用过的吗?”艾勒特犹豫一瞬,还是脱口而出。 他看着路卿停滞的手,又说:“如果是阁下用过的,我会更放心一点。” “用过的。”洗发膏投入购物篮发出哐当一声,路卿从俯身微微抬起头,眉眼的弧度像镀了一层朦朦胧胧的光,好似什么都可以包容进去。 艾勒特心跳漏了一拍。 他自那一天醒悟后才知道这是来自他心动的声音。 不论过去,还是现在,亦然。 他始终在为路卿的一举一动而心动,却不自知。 确实。 艾勒特握住冰凉的洗发水瓶,感受残余的热度,眼底柔意渐深。 他太愚蠢,太软弱,也太木纳。 他错过太多太多了。 结算过后,艾勒特自动自发地拎起两个装得满满的大布袋。 书书憋了半天的话,在艾勒特去拿东西的时候一股脑儿地喷泻而出。 “路路子,我老感觉它在看我。” “他看到我了吗?” 书书坐在路卿的肩头,被艾勒特的视线盯了一路,吓得不敢说话。 现在终于有机会开口,小手搭在路卿的衣服上凑近他的耳朵,叽里呱啦地一说,速度飞快,生怕被雌虫发现什么。 好在雌虫没有回头,路卿也理解它语无伦次地说了些什么。 “没有发现你,放心。”路卿拍拍小傻瓜书书的书头,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觉得好笑。 艾勒特确实偶尔会觑他一眼,那么明显的注视他不会看不到,可我l书书是隐身的,怎么会看见它呢? “少将,这个还是我拎吧。”路卿走出消费口,伸出手欲要从艾勒特的手中接过袋子,雌虫却后退一步,难得地拒绝他的话:“我帮您拎着,算是感谢您帮我挑选所浪费的那些时间。” “好吗?” 或许是觉得自己的语调太过生硬,艾勒特软化了声线,隐隐藏着一分哀求之意。 他对路卿也只有这些可做了。 路卿没再拒绝。 再一次来到这条长街,艾勒特却感觉恍若隔世。 他知道路卿的祖父住在这里,知道路卿喜欢每个月能去祖父家的时间。 他也和路卿去过两次。 祖父是只和路卿一样温柔的雌虫,会做好吃的,会种好玩的,还会给他和路卿讲一些奇闻趣事。 到现在艾勒特的记忆中还残留着老雌虫的音容笑貌。 老雌虫说是寿终正寝,其实一直身患疾病,死之前紧紧攥着胸口的衣料,面容憔悴地闭上眼睛。 第二次葬礼之后,路卿那几天的状态不好,沉默不语近一个月的时间。艾勒特不知道怎么安慰,手忙脚乱地用各种方法逗路卿笑,最后在以厨房炸毁,灰头土脸地被老洛克发现然后训斥一顿为结尾。 所幸,路卿帮他求情以后还是笑了。 “噗嗤”一声,扬着唇角笑弯了眼,用柔软的小手擦拭他的面容,一点一点擦干、擦净,像羽毛在亲吻他的脸颊。 “你怎么像只小煤球啊?” 十岁的雄子捏了捏他的腮肉,笑嘻嘻地说:“艾勒特,谢谢你,下次再做给我吃好不好?” “你吃饭了吗?” 温润的声线拉回了艾勒特的思绪。 他愣愣地偏过头,看见路卿目视前方,姿态随意似乎只是闲聊。 艾勒特摇摇头:“没有。” 路卿停顿片刻:“或许您不介意的话,要来我家吃饭吗?” * “我滴路啊,你怎么才来……”安飞宇扬着大大的笑脸正迎上去,张开双手要抱住雄虫的肩,结果一只雌虫从他的身后走出,让安飞宇猝然一惊,差点跳起来。 “你你你,你谁啊。” 安飞宇一脸懵逼地指着雌虫,路卿和艾勒特一前一后间隔不少,他还以为艾勒特是偷偷跟进来的坏虫。 “我是……”艾勒特有几分为难,说是儿时玩伴,说是朋友好像都不妥。 他也是不是路卿的雌君。 究竟以什么身份…… “他是我学院的教官。”路卿淡淡地说。 安飞宇睁大眼睛:“教……教官?” 糟糕!脑子糊涂毫无礼貌地质问是谁也就算了,他还差点叫上宝贝一起冲上去。 利尔弗洗了个手出来,看到自家雄主焉儿吧唧地垂着头,像一只落水的小鸡崽子。 “怎么回事?还有这位……” 利尔弗噙着和善的笑,在看到路卿身旁的雌虫,微微一愣:“您是艾勒特少将吗。” 艾勒特的手还揽着那两只袋子,额发温顺地散下,眸光不见凌厉只有平静:“是。” 是被驯服的野兽,利尔弗思忖半晌得出结论。 只是,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利尔弗探究的眼神瞥过两虫的脸,艾勒特少将是路卿继兄的未婚夫? 最近贵族圈里闹出一条似是而非的传言,说洛克家长子的雌虫在订婚宴后不久便取消了婚约,闹得洛克家在贵族圈中十分难看。 洛克家家主极力否认这条传言,将这些话称作其他家族为搞臭他名声的无稽之谈,可还是有不少贵族将这件事当真了。 利尔弗在洛克家主否认当天的现场,观察他的神情动作,认为这件事应该是真的。 “少将贵安。”利尔弗习惯八面玲珑地说话,心里分析无数,表面上一手置于腹前,弯腰俯首,给予少将最高的尊重。 但他没有忘记艾勒特曾是洛克家主手下的走狗,更是卢卡西的未婚夫。 或许这一次悔婚只是内部闹出的矛盾。 利尔弗不知道路卿带艾勒特回家的意义,是为了能将这个强而有力的帮手驯服于自己的手下吗? 那确实是只不错的棋子。 而且看雌虫低顺的眉峰,有意对雄虫的忍让与注意,应该效果不错。 “贵安。” 艾勒特的声音沉闷带着冷意,像是用胸腔发出的声音那般沉稳。利尔弗挑起眉梢,确实是传闻中那副不可靠近的模样,收回手,对着雌虫和路卿笑了一下。 虽然对安飞宇和他的雌君利尔弗并不了解,但听过路卿的介绍,捕捉到“朋友”这两个词的雌虫瞬间正襟危坐。 喜欢扑向沙发美美看电视的雄虫安飞宇,端端正正地坐在电视机前,连腿都是并拢的。 利尔弗自然也随着他的雄主一起做。 所有的虫都在用他的方式表示尴尬和沉默。 路卿倒是接受良好,他收拾出袋子里的食材,分门别类地装进冰箱。艾勒特从桌边站起来,走到厨房旁敲了敲门:“阁下,您一只虫可以吗?” “需要我的帮忙吗?” 路卿正在清洗买到的鱼,长时间的与水分离,让它们奄奄一息。 他把不吃的那几条一律丢进水桶,换入适合鱼生存的水,鱼上上下下地游动,勉强还能存活一段时间。 艾勒特透过厨房的透明玻璃,看见雄虫细长的腕骨在水桶里搅和,似乎在撒什么东西,随后站起身对他点点头:“谢谢,能帮我把这桶鱼放到大门前那处盆栽的下方吗?” 雌虫照做了,没过多久又等在厨房的门口,沉静地等待着,宛若一座雕塑。 厨房切菜的声音持续不断地响起。 突然声音停止,门被打开,白织的灯光从门缝中争先恐后地倾泻而出—— “我需要虫来帮我切菜。” 路卿的神情很淡,搭在门框上的五指纤细而修长,在光下白得晃眼。 但一句再简单不过的话,艾勒特却在疏离的雄虫口中听出一丝微不可查的松动,像是厚重的城墙被撬开一条小小的裂缝,终于穿进一束温暖白亮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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