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泽从回忆中回神,不服气且不解地望着凌徽,一个字也没说。 “听明白没有!”这句话一说出口,凌泽显然听出来凌徽并不是在询问自己,而是警告。那个温和有礼,时不时还有些幽默风趣的人,在凌泽和言绪成亲的那一日就好像已经不复存在了。而现在的晓风门门主变得阴郁无常,脾气也愈发的不好。 凌泽见状,意识到自己此时对着他干也讨不到什么便宜,便还是作罢了。凌泽俯首告退,既然主动严明不行,那就只能偷偷摸摸去了。 玉魂他必须亲自取,醉云巅他也必须亲自去,萧煜他也想亲自杀,就当是为了晓风门,也是为了言绪的仇。而萧辞他也必须亲自问个明白,至少要给他点教训,让他后悔曾经骗过自己。 凌泽一回到仙人巅就开始整理自己的包袱,他准备明日晚上再离开。以他对自己父亲的了解,凌徽肯定会以为自己今日晚上会偷偷溜走,定会在山门前守株待兔。所以今晚不走,明晚走。 果然 ,当天晚上,料峭的寒风把凌徽吹得一激灵,他不禁抱紧双臂,时不时朝山门里瞧瞧。凌徽已经守了快半个晚上了,心里纳闷,那小兔崽子怎么没偷偷跑来呢?难道学乖了?还是自己白天的时候吓到他了? 思忖半晌,也是无果。又过了许久,凌徽有些昏昏欲睡,他看见天边已经有些微光,想来凌泽是不会再偷偷溜去醉云巅了。凌徽这时候才放心,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角含泪地回到仙人巅补觉去了。 仙人巅上,凌泽瞧见凌徽天微微亮时才回到寝居,便知道定是自己猜对了。当凌泽回到听风苑时,忽然看见言绪站在院子里如白玉般出尘地望着他,好像专门在等着他。 凌泽微微蹙眉,心中有些疑惑,难不成言绪猜到了自己今晚要偷偷离开去醉云巅?他不会跟父亲告状吧?我该这个怎样的理由? 思及此,凌泽硬着头皮走到言绪身边,“这么巧,在这都能遇到?” 凌泽干笑一声,讲出了一句苍白无力的废话。话音刚落,凌泽就在心里狠狠得骂了自己一顿,恨不得一巴掌扇晕自己。什么巧不巧的,这听风苑就这么大,而且就我们两个人。他不遇到我,还能遇到鬼啊? “不巧,是我在等你。” 凌泽淡淡一笑,心里不停嘀咕着,这人多好,还会给我找台阶下。 “你是不是要偷偷去醉云巅?” 凌泽心下了然,他果然还是知道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猜的。我想要你带我一起去。” “不行!”凌泽如惊弓之鸟,立马驳回了言绪的请求。 他这么柔弱的人,这么能跑到醉云巅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鬼地方,自己连他的双脚站上那片土地,他都觉得膈应。 “我知道你报仇心切,我保证如果有机会我一定把萧煜杀了,还阑珊苑一个公道。但也许这种机会比较渺茫,我争取捅他一刀。”凌泽抓住言绪的手腕,在他面前立下“重誓”。 凌泽看着言绪迟疑的面容,继续开口道:“如果你一定要跟着去的话,那我也不去了,我们就等着那几个迂腐脑袋想办法吧。” “我不去就是了,但说好,万事一切小心,危机时刻切莫逞强。”言绪最终是败下阵来,但他和凌泽不谋而合的想到了同一个方法。 太阳快要落山,最后一丝光辉洒在裸露的大地上,滋养着开出花蕊。一切都被暖黄的光包围,影子被拉得很长。所有的事物都好像在为晚上的事情做准备,只待时机逃出生天。 黑夜降临,无边的夜幕间只有零星几点光亮,浓重的暮色无法被驱散,反而有愈演愈烈的意味。厚重的雾霭重新在半空中聚拢,让人瞧不清模样。今夜的繁星全都被云层覆盖,就连天边的明月也不见半分。 听风苑里,点着蜡烛,冷风从窗子里徐徐吹入,激得烛焰微微摇晃,险些被吹灭。凌泽和言绪对坐着,言绪手中拿着一颗丹药给凌泽递了过去。 “这是换颜丹,是我自己慢慢摸索出来的。我测试过了,这颗换颜丹的效果非常不错,你吃了它后,就连萧煜那样武功高强之人也是不会察觉出来的,只有服用解药才可以换回你原本的容貌,否则药石无医。”言绪一本正经地对凌泽说。 言绪是修真界第一药宗阑珊苑的人,以前阑珊苑就做成过这种类似的药丸,而言绪在不断的回忆里将换颜丹复刻了出来。 凌泽接过换颜丹,毫不犹豫地吃了下去。随后他缓缓闭上眼睛,能够感觉到他的身体正发生着一些自己也说不清楚的变化。 变化停止,言绪拿过来一面铜镜,对着凌泽的脸。凌泽而后睁开眼睛,瞧着镜子里的自己讷讷半晌。 镜子里的人和凌泽原本的相貌是半点不沾,模样倒也还行,年龄看起来倒是差不多。就是没有原先那样如刀削般的面容,眼睛也没有以前的那样深邃,鼻子也没有那么挺,总之就是没有以前的他长得好。 也是谁能比得过他啊。 凌泽撇撇嘴,默默承受着自己十九年来最丑的一次。言绪看着凌泽脸上各种各样,不应变换的神情,不禁哑然失笑。 “忍一忍,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了。” 凌泽只能无奈地点了点头,提着包袱小心翼翼地离开晓风门。 去往醉云巅,如若是御剑飞行不眠不休的话,三天即可到达。凌泽站在扶光剑上,脚下的景致快速流转。从晓风门出发时,虽然已进入深秋,但还是有许多不同种类的树木长出了茂密的枝叶。而越往醉云巅走,一路上的气氛却越来越阴冷。 越往那边走,感觉周身的气温就越来越低,御剑的凌泽被刺骨的寒风吹得睁不开眼。但他丝毫不放慢速度,依旧飞快地向醉云巅飞去。 凌泽在第二天傍晚终于抵达醉云巅山脚下,一旦到达醉云巅地界,他就不能继续御剑飞行,那群人最是小心谨慎,御剑终究还是太打眼。没准还没进入醉云巅,就被他们当鸟一样直接打死了。 自从凌泽一进入醉云巅地界,周围的树木便全部都是干枯的树干,强悍的阴风吹进他的衣衫里,冻得他不禁浑身一颤。明明是傍晚,却漆黑一团,周围没有一丝活物的气息,恍如置身于乱葬岗般凄凉冰冷。天边的太阳好像不再眷顾醉云巅,没有金灿灿的夕阳,也没有红得如火的晚霞。 凌泽抬起头向上望去,醉云巅整体山峰竟然呈现黑色,裸露的岩石上没有生长出一点植物。醉云巅不愧称之为“巅”,它的最高处已经隐匿在云层中,比晓风门的仙人巅竟还要高上许多。如此景象看得一些胆小的人都会忍不住毛骨悚然,比如说夏安就一定会被吓得屁滚尿流,然后紧紧抱着言绪的手臂不再上前。 凌泽想到这,不禁又在心里骂了一遍夏安。 “他是醉云巅的人,难怪如此不苟言笑冰冷至极,情绪还那么阴晴不定,这么诡异的地方能养出什么正常的人。 现在想想,萧辞那性子还真是和醉云巅的气质无比相符,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凌泽在心里默默思忖着,忽然从身后窜出来两个人,他们穿的是之前在道侣大典上看到的醉云巅专门的服饰。来人定是醉云巅上的人! 凌泽情急之下准备击退他们,可身上却一点灵力都使不出来。 凌泽心中开始不停琢磨,怎么回事?到底是醉云巅地界本身就有禁制,外人不能释放灵力。还是这些人有意而为,自己的身份难道被发现了?不至于吧!这才刚进来,连山门还没看到就被发现了?清璃偷的药到底行不行啊? 没有灵力的凌泽饶是法力再高强也使不出半点,最终是毫无悬念地被坚硬无比的网给套住,无法逃脱。 “各位好汉,我就是一个无名小卒,手无缚鸡之力,没成想不小心闯入了醉云巅的地界。我身上还有些钱,你们放了我,我就把钱给你们,好不?” 凌泽讨好地说道,可提着他的那两人压根不理他,脸上没有一丝笑意,就像个无情的干活工具。凌泽瞟了他俩一人一个白眼,随即默默腹诽,醉云巅果然是没有一个正常人。
第七十六章 身世 时间跳转至两天前。晓风门内,凌徽一大早就在大发雷霆,将所有昨天晚上职守的弟子全部喊到了正殿。 “那么大个人,就这样轻轻松松地离开晓风门而且还没人发现!这就是你们办的事吗?”凌徽紧皱眉头,面部因为被气到极致而通红,声音里明显夹带着的怒气让阶下的众人更加垂低了自己的脑袋。 “昨天晚上所有失职的弟子全部鞭打二十鞭,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晓风门不养闲人和无用之人!” 下面的弟子都大惊失色,没有想到一向以仁慈出名的门主竟然会罚的这么重。晓风门的长鞭都是附有灵力的,打一鞭就可让被打之人皮开肉绽。二十鞭子,那还焉有命在! 众弟子哭喊着求门主饶他们一命,正殿里充斥着哭喊声,吵得凌徽揉捏着自己的眉头。分居两侧的长老们也皆面露难色,这些弟子是犯了错,但晓风门一直都是宽松待人,他们懒散一点也是情有可原,谁能料到凌泽竟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又极聪明的主,竟选在第二日晚上离开。 “门主,二十鞭这个刑罚是不是太重了,这要是真打了他们二十鞭子,那岂不是得魂飞魄散不可。打个一两鞭惩戒一下就可以了吧?” 慕寒长老站在一旁低声劝阻道,可当她看见凌徽越来越阴沉的脸,说话的声音也愈发地小。 “凌泽是我儿子,他现在孤身一人前往醉云巅,生死未卜!依我看,这二十鞭还算是少的!带下去!”凌徽带着怒火的声音仿佛要将在场的所有人灼烧殆尽。他终究是晓风门的门主,享有最大的权利,所有人都不能违背他的命令。 慕寒长老从凌徽的身边退了下去,她知晓凌泽是门主继门主夫人后最珍爱的人,若是凌泽受了一点伤,他必会让伤他之人付出代价。可为了凌泽一个人就要这么多弟子为他陪葬,这不应是一门之主该做的事情。 在场的所有长老都对凌徽做的这个决定有些反感,但这些个老顽固良好地继承了从民间学来的那一套君臣父子的伦理关系,这种人又怎么会出言反对门主的决策。 不久后,正殿之外就传来一声声凄厉的惨叫,而凌徽平静地坐在主座上静静地听着那些弟子的惨叫,无动于衷。半柱香的时间后,此起彼伏的惨叫声越来越小,越来越少,直到最后寂静得连银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清晰可见。 正殿外,横七竖八的躺着几十具尸体,还有些热度的鲜血从他们的身上不停地流淌出来,留在地上渐渐冷却,直到失去最后一丝温度。大片大片的血迹在地上赫然瘆人,异常浓郁的血腥气已经让人见怪不怪,和前几日成亲大礼上的血腥味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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