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他饿了这么久的肚子,他害怕什么? 都怪楼倚霜! 如此想着,瑞恩希心里那点心虚顿时转换成了数十倍的委屈,像沾了水的棉花一样,又大又重,塞得难受。 楼倚霜刚走到他面前,瑞恩希便小嘴一撇,哇的开始掉小珍珠! “哇啊呜呜呜她不给我饭吃……” 声泪俱下,委屈得不行。 滚滚的泪水不要钱似的一个劲往下掉,比秋日里骤雨还大颗。 楚清游当即就要抬手替他拂去泪水,却被楼倚霜不动声色挡住。 “师尊?”楚清游站起来。 楼倚霜微微点了下头,便没再搭理楚清游,而是把目光都放在了瑞恩希身上。 他稍稍弯起手指,食指骨节勾走瑞恩希脸颊上的眼泪,还没抹干净,就被瑞恩希捉住手腕,张嘴嗷地咬在了手指上。 楼倚霜微怔,下意识想要抽出手指,余光瞥到楚清游端着碗在旁边站着,不知怎么想的,也就任由瑞恩希叼了去。 瑞恩希脸上泪水头发糊了一片,楼倚霜伸出另一只手替瑞恩希拨开挡眼的金色碎发,放柔了声音问:“怎么了?谁不给小瑞恩希饭吃?” 小瑞恩希眼睛还模糊着,听着楼倚霜变柔和的声音,心里估摸楼倚霜应当没有生气了,才放开楼倚霜的手指,哆哆嗦嗦开口: “老师,不让我吃饭,故意要我饿肚子。” 楼倚霜知晓他说的是姜苦夏,只是他这些年来从未见过听说过自己师姐干出过克扣学生餐食的事情,都有些出乎意料,不免怀疑起了瑞恩希。 “你做了什么?” “你不信任我?”瑞恩希更觉得委屈了。 楼倚霜一听瑞恩希倒打一耙,便更明晰是瑞恩希干了什么坏事他几乎是哄骗地说:“怎么会?小瑞恩希生性乖张,行事随心,高兴了就笑,不高兴了就掀桌,我当然信你。” 楚清游深情愕然,师尊这说的,哪是什么好话,想要开口为瑞恩希辩解两句,却被楼倚霜淡然看了一眼,只好闭上了嘴。 瑞恩希不知道什么是“乖张”,但听到一个“乖”字,理所当然觉得是在夸他。 楼倚霜看透了他这一副神色,又问:“做了什么?” 瑞恩希抽了抽鼻子,道:“……睡觉。” “睡了多久?”楼倚霜了解师姐的性子,也了解瑞恩希的性子。 果不其然,问到这个问题,瑞恩希脸上飘上了绯云,他有些不好意思。 “一上午……吧。” “听课了吗?” “没。” “一点没听?” “嗯……” 楼倚霜沉默了。 猜到瑞恩希必然睡了不短时间,但一整个上午都睡过去,唉…… 一个“该”字在喉口滚了又滚,最后还是咽回了肚子里。 他从楚清游手中接过粥碗,搅了两下。 “忙你的去吧。”他转头对楚清游说。 楚清游见在楼倚霜来后一直刻意秉着笑,听到楼倚霜这话,却笑不下去了。 他做的热粥,却要被师尊拿去献佛。 “是,师尊。” 走出亭子,楚清游回首看了一眼,一向少言寡语的渡霜仙尊挽起衣袖为眼前人侍弄热粥,一副洗手作羹汤的模样,而享受这一切的少年全然不觉得有何不妥,还是先前那一副餍足的神情。 楚清游站了又站,像是一座不能移动的望石,思绪复杂混乱。直到楼倚霜再度注意到他,短暂地投来目光,他才抬脚离去,一阵慌乱。 “明天还要去吗?”瑞恩希嘴里含着粥,担心问道。 楼倚霜点头。 瑞恩希一下子瘫软下来。 楼倚霜舀了一勺粥递到瑞恩希面前,瑞恩希又倔强地坐起来。 吃完之后楼倚霜将人领回家。 瑞恩希本以为可以好好休息一下,结果楼倚霜说“既然上午已经睡够了,下午便将四书五经念了”,一句话让瑞恩希哀嚎不已,但衣食住行都掌握在楼倚霜手里,瑞恩希嘴上说着不要,实际上不敢真的反抗。 楼倚霜讲“大道”,瑞恩希说“小偷”;楼倚霜讲“旧礼”,瑞恩希说“新衣”。 最后在落日时分逃走,用晚饭,睡觉。 躺在床上,楼倚霜告诉他明日还要去听课。过一下午的折磨,瑞恩希没再拒绝,只觉得去讲堂摸鱼比在含霜府念书轻松多了。 他翻了个身,将被子全部裹走。 翌日,瑞恩希本想继续坐在他美好的角落位置,结果刚一落地,姜苦夏和楼倚霜就手把手把他拎到了第一排正中间的位置。 他一抬头,就看见姜苦夏对着他笑。 天啦噜。 赶紧把头低下。 桌上摆着宣纸,砚台,还有干净的毛笔。 昨日楼倚霜给他讲了如何使用这些工具,为了不睡着,他灵机一动,准备洗笔研墨,找点事情干。 他到了点水到砚台里,取出一根墨条,小心翼翼地在砚台里研磨,一切正常,就是最后取出墨条时不小心甩了一下。 瑞恩希立马检查身上衣服,尤其是外面的袍子。 他的衣服是黑棕色的,染上墨到不明显,但外面的袍子是楼倚霜的白衣,弄脏就不好了。 好在他仔仔细细查看了一遍,没再在衣服上找到墨点,他安心地拿起毛笔在宣纸上写写画画。 前方,姜苦夏念念有词。 “九重山门自建立以来秉持海纳百川、有容乃大的理念,招收各类弟子,不干预弟子的修行选择,只提供指导和引领,日后诸位想要修行剑道,阵法,医术或者其他,全凭本心。” “白玉京,坐落于北方富庶地带,招收了不少富家子弟,但实力不容小觑……” 台下,瑞恩希聚精会神,画了第二只王八。 他试过画花朵,画小鸟,都失败了。 还是王八好画,一个圆圈,几个方块,一个椭圆脑袋,和四只看不出是脚的脚,一个完整的王八就跃然纸上。 他在画王八上是有点天赋的。 “瑞恩希。”姜苦夏叫他。 瑞恩希磨磨蹭蹭站起来,又点他,又点他,可恶。 哎嘿,他今天没睡觉。 “瑞恩希。” “四大宗门是哪四大?” 瑞恩希扣扣脑袋,又摸摸下巴,看看天,又看看地。 小动作多得不行,就是一个字都说不上来。 旁边有人噗呲笑了。 “笑什么?有什么好笑……噗哈,哈哈,咳咳严肃。”姜苦夏再一看瑞恩希,原来是脸上的墨点被瑞恩希抹开。 像一朵墨色的小花,在雪白的脸颊上绽放。 原本是极为有氛围的一个画面,却因瑞恩希的茫然眼神变了画风。 像山林间杂草丛中突然探出一个脑袋的小兽,左看右看摸不准方向,脸上挂着在灌木丛中乱窜撞掉的花朵。 “行了,坐下吧,认真听讲,今日我会布置课业。” 姜苦夏放过了这个被玩弄的可怜小兽。 瑞恩希高兴地坐下,继续创作他的王八图。 到午时,姜苦夏宣布今日课毕,布置了课业,题目是“四大宗门发展前景比较”。 瑞恩希这回记住四大宗门是哪四大了。 九重山,白玉京,琅玕以及若耶溪。 但发展前景?瑞恩希一知半解,没听明白。 临走时,瑞恩希看到旁边一个女修取出一跟石条和红色泥巴,沾一沾,在自己的课堂笔记宣纸上盖了个漂亮的图样。 瑞恩希光明正大地偷瞄,小小地惊叹了一下。 和火漆印章有点像,但不完全一样。 “你也想印吗?”女修突然抬头问他。 瑞恩希愣了一下,“偷瞄”被发现了,哦莫。 他点点头,倒是坦然。 “你有印章吗?我可以借你印泥。” 瑞恩希摇头。 女修露出为难的神色,道:“可我的印章刻的是我的名字,不好借你,我本以为是你忘了带印泥……” 瑞恩希眨了眨眼。 原来印章上刻了人名的,虽然他刚刚偷窥女修的图样根本没看出来印出来的是字。 如果印的是名字,那印章的作业就相当于打个标记,告诉别人这是谁的。 这样的话…… 瑞恩希保持身体不动,心里倒是起了心思。 坐在脑袋上的黑熊精被饮夏仙尊的讲课催眠到眼皮子抬不起来,趴在帽子上呼呼大睡。 然而这时,它却感到一种莫名的危机感。 它将将抬起头来,懒洋洋地舔了一下爪子,突然就被掐着前肢拎了下去! 瑞恩希把黑熊精抱到自己胸口前,大拇指顶着黑熊精的爪垫,露出粉色的肉垫。 他把黑熊精转了个面,把粉肉垫露给女修看。 “我用这个!” 女修呆滞了一瞬,反应过来之后笑道:“当然可以,来,摁这上面。” 瑞恩希便举着黑熊精的爪子摁上去。 黑熊精没有反抗,反而探头探脑想要把脑袋凑到印泥边上去,被瑞恩希手疾眼快挡住。 抬起黑熊精的爪子,印泥上出现一个凹陷的完整梅花。 瑞恩希检查了下黑熊精爪垫均匀地沾上了印泥,便把它的爪子放在王八图的右下角,用手指抚了抚爪子,好印出一个漂亮的图样。 “当当。”瑞恩希拿开爪垫,果然是一个完美的小猫爪垫,饱满,完整,这是他独一无二的标记。 他松开黑熊精,黑熊精立马翻身在王八图上走了起来。 踩了好几个梅花在图上。 “欸欸?” 没等瑞恩希捉住乱跑的小猫,女修收好印泥后转身过来,看见这一副画面,笑得合不拢嘴。 “哈哈哈哈哈哈你怎么,你怎么画这么多王八啊?哈哈哈哈,哎呀,小猫踩了好多脚。” 瑞恩希被笑得有些无措。 “小猫叫什么名字?”女修撸着猫头问。 “黑熊精。” “黑熊精?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女修一听,又笑得不可开交。 这一笑,直接吸引了许多本来打算去吃饭的弟子过来。 凑近了一瞧,纷纷捂着肚子笑。 又是王八,又是梅花印章,又是黑熊精。 全都笑得前仰后合。 瑞恩希气鼓鼓地把王八图卷巴卷巴塞到外袍的袖子里。 “等一下,你一个上午,不会就画了个这个吧?” 瑞恩希点头。 显而易见。 “那你今日的课业怎么办啊?” 瑞恩希呆了,忘了这回事了。 他抽出自己的王八图,看了又看,看出花来也看不出答案,最后又塞了回去。 脑袋瞬间耷拉了下去,蔫了吧唧的。 这时,一个男弟子拍着胸脯仗义执言:“没事,我来教你,你且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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