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露出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你为什么要对他们这么好?你又不欠他们什么。” 我想了想,“因为我希望他们过得好?”我说,“大概是这个原因吧。” 我说完,年轻人沉默了。 对面的年轻人眼神复杂地望着我,“姜老师,你真是个善良的大怨种。” 好吧,看来‘怨种’这个评价我是逃不了了。 可是在感情里,不论是在爱情,还是亲情、友情——反正就是在爱里,我究竟失去了什么,又究竟得到了什么,很难言说。这不是数学加减法,也没有办法在爱里放一柄天平,去比较两端的质量。 健康与不健康,交织着出现,在爱的空间里,我和那些与我相爱的人削着各自的苹果,无数条红色的果皮从果肉剥离,弯绕地、相缠地垂落,一条拧着另一条,难以分清头尾与因果。 今天预约和我聊天的人不多,上午两个,下午一个,聊的内容都和春天来了有关系。 有一头卷发的omega趴在我的桌上,憧憬地对我说,“姜老师,春天真的太适合恋爱了。” 我配合地问他为什么。 他托着脸,眼睛亮晶晶地回答我,“当然是因为我是禽兽,春天来了就会兽性大发!” 我竖起大拇指连连说好。 omega继续和我畅想,“真的好想有个身强力壮的alpha在身边,最好肌肉鼓鼓的,前面大大的那种,这样我冷了就可以把手塞进他的沟里暖和一下。” “那你得需要两个身强力壮的alpha才行,一人一只手,要不然深度不够。”我说。 omega闻言,高兴地拍桌而起。“姜老师大善!”他嬉笑着说,“我这就去找两个没脑子的alpha!” 接下来找我的是一个有一身小麦肤色的alpha,带着鸭舌帽,留着一圈胡茬。 alpha坐在我面前。就用无比憧憬的语气对我说,“姜老师,春天真的太适合恋爱了。” 我,“?” 我,“你也兽性大发?” alpha害羞地点头。 我哦了一声,“那你变成猩猩荡回森林吧。” alpha摆摆手,“不是那种兽性啦,”他咳嗽几下,“我就是好想有个丰腴貌美的omega在身边,最好头发卷卷的、后面翘翘的那种,这样我冷了就可以把手塞进他的缝里暖和一下。” 我对他的滔天色胆敬谢不敏,我委婉地提醒,“这种动作不太雅观吧?而且应该也很难有人愿意让人这么做。” alpha不服气,“姜老师,我和可以帮忙治疗宫寒!” 他这么一说,我来兴趣了。我接着问,“……你怎么治疗?” alpha羞涩地抿了抿嘴,他用手捂住半张脸,忸怩地说,“就是捅了进去,从内到外地热一热嘛……” 我疑惑极了,我记得那东西喷出的不是姜汤吧?!人类应该没有背着我进化吧?现在的审美市场再超前,也没有超前到可以自定义那玩意儿流出来的液体吧? 想到这儿,我努力坚持的和蔼表情几欲崩开。 要是能自定义——未免也太可怕了!遇到爱吃火锅的人,幸甚之时,忽然往对方的体内注入牛油红汤,还是加麻加辣的,简直是要让人肝肠寸断。 我还没斟酌好该说什么,alpha就自己娇羞地站起来逃走了,“哎呀!姜老师!你明知故问,羞死人了!” 接下来,我茶饭不思。整个中午的时间,我都在搜索如今市面上是否有已经出现能自定义**喷出液体的手术。 多番查证,确认目前一切安全后,我长舒一口气。 幸好、幸好,人类还没玩得这么花。 相比上午兽性大发的alpha和omega,下午来找我聊天的beta好多了。 beta戴着黑框眼镜,穿着纽扣扣到脖子的衬衫,一瞧就是没有世俗欲望的禁欲人。 beta严肃地和我说,“姜老师,我觉得春天不适合恋爱。” 我欣慰地笑了。 他认真地分析起来,“春天气温尚未回升,但又不像冬天那么寒冷,因此人们大多不会戴手套,”他说得头头是道,“换而言之,出现将手放进恋爱对象衣服口袋里取暖的可能性大大提高。” 我听得云里雾里的,不明白这和恋爱有啥关系。但我还是热情地予以了肯定,“啊、嗯,对,是的,是这样的。” beta继续他的论述,他郑重其事地说,“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可以初步做出结论,再春天恋爱的话,对象更有可能以把手塞进外套口袋暖和一下的名义,借助对方不设防的心理,进而成功地偷走一百元,去吃肯德基疯狂星期四。” 我,”……“ 我肃然起敬,并未这段精美绝伦的推测啪啪啪鼓掌。 此时此刻,我对beta的敬畏之心达到了顶峰。beta果然是连我都无法真正理解的神秘者,连脑回路都如此出其不意。 送走最后一位预约来访者,我今天的工作可以算作结束了。 但是,考虑到有些年轻人是想来找我却忘记预约的情况,我特地打开了办公室的门,泡着茶,等待俩小时。等到正常下班时间了,我才收拾东西离开。 走到门口,我下意识往左边第一棵银杏树看了看。 我的朋友们每次想找我吃饭、聊天,总会随机出现在那儿等我。前天是琉,上周是三道,白瑞德偶尔也这样。 这次出现的,是快两个月没见面的柏砚。 上次见他,还是我陪他去检查身体。现在的柏砚,已经是中年人的样子,面容看上去比青年时更肃穆了。他依旧是雪白的长发,但发型变了,不再披肩散发,而是全数盘起,随意地盘在脑后。 没了那些笔直的长发的遮挡,柏砚的阴郁反倒消散了不少。 我走到他面前,笑着问他,“你今天怎么来找我了?” 他抬起头看我,也微微地露出个笑,“刚好顺路。”他说。 “一起吃个晚饭?” “好。” 我最近胃口不佳,也不想去外面吃,干脆就邀请柏砚去家里,炒几个下饭的家常菜。 柏砚对此毫无意见,很听话地跟我拐弯去了菜市场。 挑选丝瓜的过程中,他忽然问我,“你想不想回去一趟?” 我拍着青色的瓜,没听明白他的意思,“回去?去哪儿?” 柏砚说,“我们长大的地方。” 我意识到他说的是幼儿公寓,那的确是我和他一起长大的地方没错。可我明明记得我们十六岁离开的时候,那片区域要重新规划,幼儿公寓应当被推平了才对。 “那儿不是都拆了吗?”我问。 柏砚却说,“没有拆。废弃了。” 我抱着沉甸甸的丝瓜,打量着柏砚。他可不是会回忆往昔的人,“怎么这么突然?” 我的心不由自主地跳漏了一拍。我能想到的,柏砚忽然想回去看看的理由只有他的母亲。柏砚的母亲仍然健在,还住在那片区域附近。 可我又觉得不对。柏砚对他的母亲根本没啥念想。这么多年过去,快六十二年了,柏砚就没提到过她。 柏砚给出的理由也果然与他的母亲无关,“我昨天晚上做梦,梦到了院子里面的树。”柏砚干巴巴地解释,“你以前经常在那棵树下面等我一起去玩。” 我听懂了,“你想看那棵树?” 柏砚说对。他望着我,碧绿的眼睛平静又明亮。 我记得那是一棵高大的榕树,叶子夏天时是翠绿色,很清透。树很高,很壮,树干上总会垂下一根根细密的须。那些须掉进泥土中,便会成为根系。也不知道柏砚怎么它念念不忘了起来,明明童年时他也没表现出什么喜欢。 “好啊,回去看看吧,”我答应下来,“我都要忘了那儿了。”
第126章 无用者之墓(二) 幼儿公寓坐落在首都星的老城区的偏远地带。 那是一片几十年前就圈起来,说要重新规划的区域,但至今仍未动工,仿佛被遗忘了似的。 来之前,我对这儿的印象一片模糊,想着就陪柏砚看看公寓就行了,也没啥别的想去的地儿。但随着我们走出港口,面对和几十年前相差无几的街道,我对于这块土地的记忆忽然复苏了。 “要不然我们先去吃点儿炸串吧?反正也顺路。”我拉住柏砚提议。 柏砚歪了歪头,有点儿疑惑地看向我。 我补充说,“就是中央街后门那家,以前出来玩,咱们每次都要去吃。里脊可嫩了。” 柏砚也有了印象,他点了点头,“包菜很脆。” 于是,我们临时改道去了中央街。 中央街是这块片区唯三的一条商业街,另外两条就在它的左右。我和柏砚十岁过后,就去念基础教育学院了。他学东西很快,跳了三级,和我不同班。每次下了课,我就在中央街等他。他来了,我们就一起去吃炸串。 我爱吃肉,他总是点包菜、娃娃菜之类的。我原先以为是他爱吃蔬菜,后来拿到第一笔奖金了,我和他大吃特吃了一顿自助,我才知道,他其实很爱吃肉,尤其是牛肉。那时在为以后念书攒钱,他是不舍得点肉串,但又想陪着我,所以就吃便宜的。 ‘为什么不告诉我?’年轻的我很震惊,‘你告诉我的话,我能请你吃啊!’ ‘很丢脸。’柏砚回答。 ‘被我请客很丢脸?’我不明白他的意思。 他摇摇头,‘不是。’却不告诉我到底是原因了。 很多年过去,我才逐渐回味过来他的不告诉是源于少年人的自尊心。我总是觉得柏砚又聪明又厉害,他不想破坏自己在我这儿的形象, 我们坐在中央后街的炸串店门口的塑料矮脚凳上,中间搁着张方桌。 红色的门头一如往常,里面的卫生也是一样的脏兮兮。万幸它还没有倒闭,只是在门上贴了张‘旺铺转让’。 柏砚勤勤恳恳地用纸巾擦拭凝了层油腻的桌子,与过去他来这儿时一样。 以前我一定要等柏砚,不是为别的,而是钱都在他身上。至于我的钱为啥在他身上?那是因为我为兄弟两肋插刀,一掷千金,把所有家当都拿去投资了柏砚的创业计划。 柏砚从小脑子就转得快,通过开设校园赌局和帮同学翻跃儿童防火墙牟利。六年时间里,他赚了多少我不太清楚。但后来我们去读军校时,我靠父母的遗产,他靠的就是这六年赚的钱维持基本生活。老实讲,柏砚还挺有天赋的,在法律边缘大鹏展翅的天赋。 “我给你创业投资的分红呢?”我把手往柏砚面前一摊,“你当时可是和我说,我投的可是原始股。” 柏砚显然想起来了这茬子事,他若无其事地哦了声,手上擦桌子的手都没停。“创业失败,宣告破产了,没有分红。”他告诉我说,冷静的样子还真和资本家没区别。 “好啊!你小子!连我的钱也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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