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震雷宗长老看到这一幕也心惊不已。 他们之前就见识过顾雪洄一剑喝退七人的威势,时候想起来也觉得对方不过是趁着他们力竭轻心罢了。 ——不过是个金丹,难道真能逆天越境挑战? 这对师叔侄很棘手啊…… 看出顾雪洄是不死不休,两人心下一沉。 “大不了就是一死,来!”独臂的震雷宗长老吼道。 被断手后他恨死顾雪洄了。 另一个震雷宗长老微微扭头,看向拱形桥的尽头。 这个距离说近不近,说远不远,要是快一点,不过两个呼吸间的事。 与此同时,拱形桥开始摇晃。 “不好了,对面那艘跨州飞船撑不住了!” 有人叫喊,催促管事不要再搭理拱形桥上四个人,尽快离开。 维持逃生阵法的跨州飞船不断摇晃,各种部件燃烧掉落,如迅疾的流星。 “来不及,快走!”另一个震雷宗长老喊话,“他们要死就让他们自己去死,何必为他们陪葬?” 拱形桥的光芒逐渐黯淡,即将消失。 震雷宗长老抓住另一个仅剩的手臂,掏出大把符篆洒下拦住顾雪洄的脚步。 “休走!” 贺怀霄运气递出一剑,剑气如虹。 顾雪洄则掷出手中的碧光剑,剑气千万道,如汪洋涌向震雷宗二人。 拱形桥终于撑不住,寸寸塌陷消失,断了两艘艘跨州飞船的连接。 震雷宗二人差点一步踏空! 更可怕的是,随着拱形桥的碎裂,还有高空罡风的侵袭! 罡风如刀,毫不留情,本就脆弱的拱形桥摇晃得更加厉害。 既然回不去,那就只能一起死了! 震雷宗长老眼睛发红,量天尺一抛,铺展出无边阵法。 “竖子也敢?今日在此留下性命吧!” 拱形桥一塌陷,顾雪洄就带着贺怀霄往回退到那艘即将坠落的跨州飞船上。 后面是震雷宗长老的杀阵,贺怀霄一直处于戒备的状态,一发觉有异动立刻提剑防御。 从云上的高空坠落,就算是元婴修士也会没命。 杀阵只是掩饰,震雷宗长老就等着贺怀霄出剑,当即伸手不顾碧光剑的剑身有多锋利,紧紧握住。 鲜血滴答,震雷宗长老咬牙坚持。 独臂的震雷宗长老则用神识控制自己的量天尺,击向顾雪洄,让他无暇帮贺怀霄。 幸亏碧光剑只是最普通的剑,震雷宗长老就算是用力到满手血白骨可见,也只是单纯的受伤,不像其他特殊材质炼制的神兵利刃还有别的效果。 怎么甩也甩不掉震雷宗二人,贺怀霄手稍稍一松。 要不然他就此放弃这把剑如何? 这把轩紫剑宗最后的碧光剑,这把贺石亲自送给他的剑。 这个念头只在脑海中一闪而过,贺怀霄就放弃了。 不可以。 没了这把碧光剑,他怎么好意思说自己是轩紫剑宗弟子,以后还有什么颜面回到长山州?! 他抬眼,眼底冰冷。 一只手并指掐诀,贺怀霄甩出一道劲风。 罡风阵阵,即使没有贺怀霄出手,震雷宗二人也觉得自己随时要被甩丢。 更可怕的是,跨州飞船上各类阵法已经失灵反常,同样在坠落。 启动了自毁阵法的管事从火光中走出来,就看到四人对峙的场面。 这个场面实在诡异,管事本人已经不抱生的希望,没想到居然还有人在外面缠斗,一时有些发懵。 顾雪洄是他熟悉的贵客,比起有可能是造成宝船撞击跨州飞船的始作俑者,管事更愿意站在顾雪洄那边。 “快把剑丢了,”管事对贺怀霄说,“即使你不丢,等会坠落的时候罡风加大,你也握不住。” 甚至可能会因为这把剑被甩出去。 “不可以!”贺怀霄还没答话,顾雪洄就抢先说,“不许松手。” “我知道的。” 贺怀霄没有向管事解释这把平平无奇的碧光剑有多重要,他的小师叔知道并理解就够了。 顾雪洄问管事:“自毁阵法开启后,我们有可能活下来吗?” 管事:“有可能,但是极难,没有人知道下面是什么地方。” 兴阳派自毁阵法的不完善就是他们的一线生机。 顾雪洄顷刻间就有了决断:碧光剑他要,震雷宗人也得死。 顾雪洄让贺怀霄收了剑,自己转动碧光剑化成的碧玉长杆,调动起甲板上一块掉落的巨大部件,劈头朝二人继续砸去。 管事:“……” 算了,反正也是没用的东西了,不如在损毁之前发挥最后的作用。 震雷宗二人借着贺怀霄收剑的力道飞起,正想抓住船舷,头上就落下一个巨大的阴影。 罡风呼呼猎猎,就连巨大的跨州飞船都维持不了稳定不断摇晃下坠。 更别提震雷宗二人被顾雪洄突如其来的一手,还没站稳就被拍进罡风里。 燃烧的部件上还有残存的阵法,在罡风中爆发出尖锐的爆裂声,连带二人一起化作灰烬。 跨州飞船急速往下坠,罡风怒吼,黑色的云海滔滔。原本高大雄伟的跨州飞船,在罡风和失灵阵法的摧毁下,无比脆弱,轻轻一碰就有部件掉落。 明明是极为严肃危急的时候,不知为何,看到顾雪洄解决了震雷宗的人朝他得意看来,贺怀霄竟然不合时宜地想笑出声。 跨州飞船的船身倾斜,剧烈摇晃。不少零碎的物件经不住猛烈的罡风,在空中乒铃乓啷飞舞碰撞。 两人相互握紧双手不敢放松。 贺怀霄拿出碧光剑挥退一个胡乱飞来的部件,忍不住探头往下望去。 黑色云海过后是黑沉沉的土地,一点光也没有。 不知道下面是什么地方,还是长山州吗? 管事再另一旁,抱着一根柱子免得自己被罡风吹走。他被罡风吹得不敢睁眼,喊着和他们说如果能够落到水里或是野外是相对较好的,如果是落到凡人聚居地则会麻烦很多,最差的结果是落到某处小宗门驻地。 护山法阵一开,这艘残破的跨州飞船基本就完蛋了。 “小师叔,你害怕吗?” 顾雪洄这会儿正在抓紧时间调息恢复,谁知道整艘船下去会什么情况? 如果到时候爆炸燃烧,只要跑得快,也不是没机会。 顾雪洄撩起眼皮,在他旁边的少年瞳眸漆黑,没有一点惊慌,如山岳一般给人镇定可靠的感觉。 “怕呀。”顾雪洄抓了抓自己被罡风吹得乱七八糟的头发,重重地叹了口气。 “啊?那那……”贺怀霄忍不住把顾雪洄的手握得更紧,只是他想了半天,也不知该怎么安慰顾雪洄。 ——顾雪洄修为见识都比他高,连他都对这次跨州飞船坠毁没什么办法,他又能做些什么呢? “我小的时候有一次临近过年,师尊放我们出山门去云鹤城玩,我听他们说,过年的时候会有凶兽出来作乱,需要点灯笼放鞭炮……” 那个时候贺怀霄年纪还小,又是在修仙宗门长大,知道既然有飞天遁地的仙人,自然也觉得会有固定时间点出来吃人的凶兽。 他性子向来沉静,即使忐忑害怕一路不怎么玩乐,其他人也没放在心上。 晚上回了宗门以后,贺怀霄却怎么也睡不着。 心惊胆颤地睡了个囫囵觉,第二天晚上临睡前,发现贺怀霄异常的贺石来找贺怀霄了,同事带了一个会钻出三叶金鳞鱼的灯笼挂在贺怀霄床头。 “那个时候师尊问我在害怕什么,我说我怕再也看不到师尊……”贺怀霄顿了顿,继续道,“师尊说,人有所惧很正常,怕的是跨不过那个恐惧。” 顾雪洄似是听得入了神,一直没有动作。 贺怀霄:“他又说,如果我一直怕也没关系,他就陪我睡一晚上,和我一起克服这个恐惧。他一直都在。” 修士的生命何其漫长,那个时候贺石大概以为自己会长久地在这个他视作亲儿的孩子身边。 贺怀霄一字一顿,语气极为坚定:“如果小师叔害怕,我也会一直在,我不会放手的。” 如同贺石一样,他会陪着顾雪洄。 跨州飞船如同飞火流星往下坠,整艘船很多部件已经被罡风刮走,只剩一个空壳,单薄脆弱,甲板摇摇欲坠,四周不断有破损的阵法刻痕符文爆炸,他们勉强撑起一个防护阵法抵御。 天地间仿佛只剩他们两人互相依靠。 良久,顾雪洄似是轻轻笑了一声。 “我之前和掌门立下誓言,说要保护你成功走出长山州,不然就要丧失理智神魂自燃,下辈子做不了人……”顾雪洄满意看到贺怀霄愕然的神情,“所以啊小贺师侄,我现在最害怕的是,要是这么憋屈地死了,我下辈子做不了人怎么办?” 贺怀霄:“……” 贺怀霄完全想不到下辈子顾雪洄不能做人祸害人,会成为什么。 “刚才我认真地想了想,如果下辈子做不了人的话,我就做一棵树。” “为什么?” “我小时候练剑误砍了一棵树,我家老祖宗骗我说下辈子要做树偿还。” “……” 贺怀霄要是到这份上还不知道自己被顾雪洄耍了,不如直接跳下去早死早超生算了。 “小师叔……”他颇为无奈,同时又庆幸,幸好这个时候还有顾雪洄。 只有顾雪洄在这个时候还能开得出玩笑来。 似乎接下来有可能的死亡也没那么值得害怕。 不,他们一定不会死! 只剩支架的船体在急速的下降中终于支撑不住,支离破碎寸寸碎裂,那些小部件疯狂燃烧,化为飞火流星四处溅射,最终在成为堙灭于黑夜中的尘埃。 周边破碎的阵法爆炸燃烧,火光熊熊,高热灼烧幸存者,让人意识模糊。 贺怀霄很想保持清醒,然而实在是太难受,他像是也烧起来了,仿佛要融化在这片火海里。 恍惚间,他似是看到顾雪洄摸了摸他的额头。 就像是师尊小时候在黑夜中的床头摸他的额头一样,温暖轻柔。 “小贺师侄,这个时候你可千万别怕——” 我不怕的,小师叔。 他昏昏沉沉闭上眼。 置身于火海中,他大概是真的融化蒸发了,浸入湿润氤氲的梦中,漫漫星河入怀。 橙红色的火光中,顾雪洄将贺怀霄背起,示意管事跟上他。 “我只能背得动一个人,你就只能尽量跟紧点了,我带你走出去。” 管事忙不迭跟上。 他好歹也是个元婴,虽然战斗力比不过这两个金丹剑修,但身体强度肯定比他们强的。 听到管事的说辞,顾雪洄只是笑了一下。 这里只有贺怀霄是实实在在的金丹,可他是天生剑骨,身体强度又比普通修士强上那么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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