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合的让人生厌。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念头,也懒得去细究。厌恶靠近徐微与的人就像狮子天生知道鹿是食物一样,是他的本能教会他的。 杨朵拜完起身,狠狠瞪了青年一眼,转身抓住徐微与的手,“这儿太挤了,咱们出去等吧。” “嗯。”徐微与知道杨朵这是有话要说的意思,跟着她走出门。 他没注意到的是,身后有道视线一直冷冷地坠在他身上。青年看着他走到门口,看着他反手带上木门,白皙指节在深色木板边缘一扶即分。他透过两扇木门间的缝隙看着徐微与和杨朵一步一步并肩走下台阶,好半晌没有收回目光。 如果这样的注视能够化为实质,徐微与必然会被无数漆黑的触肢裹缠着拖进深渊。 有东西会捂住他的眼睛不许他看,捂住他的耳朵不许他听,塞住他的口舌不许他发出声音,然后捆住他的四肢,居高临下地欣赏他挣扎的样子。 那一定很漂亮,想想就让人心动。 虽然有能力实现这个想法的东西其实并不清楚这样做能让他得到什么。 这种冲动源于他还算人类的那一部分,因为太微弱了,所以细节并不是很清晰。 而徐微与对此,一无所知。 …… “他说的阴鬼是怎么回事?”徐微与走下石阶轻声问道。 杨朵抱臂深吸一口气,像是在借由这个动作压下心中的恐惧。 “阴鬼就是怨魂,是惨死的人怨气不散所化的。能让人建庙喂血食镇压的怨鬼,一般都杀了十个人以上。” “怨鬼杀人不是随机的,它只杀害它惨死的人和那些人的后代。本来跟咱们无关,但陈南和陈老五让我们上供,怨鬼吃了这趟血食会以为我们也是这村子的后人。不发作还好,要是发作了,咱们就是那些人的替死鬼。” 杨朵暴躁地捏了捏胸口的狐仙牌,“一老一小两个狗娘养的,坏的要死。” 空气安静了下来,徐微与轻轻眨了一下眼睛。 杨朵这番话,属实有些超过无神论者的理解范畴了。但在生意场上混久了的好处就在于什么样的人徐微与都见过,也都能接受。 他略作思索,而后平静且纵容地问道,“那怎么办,回去找个庙给你驱驱邪,费用我出?” 杨朵:…… “你是不是不信?”杨朵面无表情问道。 徐微与看看她胸口那个据说要价三万的,用玻璃封装的绒毛狐狸挂坠,想了想,越过她看向一旁缠在树干上的兰花,不知为何突然对其起了点兴趣。 杨朵气笑了,轻轻打了下徐微与的手臂嗔怒道,“我说的是真的,我老家就有人被怨鬼缠上的,死的可惨了。” 徐微与无奈地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 杨朵前倾上半身又凑近了些,压低声音,“而且怨鬼好多都是女鬼,你这样的,人家先|奸后杀。前几年……” 眼看着话题要奔下三|路去,徐微与做出了一个暂停的手势。 “别闹,不想听。” 杨朵哼了一声。 可能徐微与自己都没有感觉到,他会不自觉地对亲近的人提高容忍度。像是那种很漂亮很冷淡的猫,平时会站在高处冷冰冰地俯视着一切,叫也不叫一声,摸也不给人摸一下。但如果有谁被它划到了自己人的范畴里,他就会对那个人的行为采用另一套接受标准。 招人的很。 也——恼人的很。 落叶层厚重,像是黏菌一般探在其上的漆黑细网与叶脉无疑。它们轻轻颤动着,收集着空气中的声音和细小的情绪分子。如同无数异化的眼耳,监视着被盯上的猎物。 庙里,青年终于将目光从两扇木门中间的缝隙上收了回来,看向了站起身的郭大河。 虽然直觉这人有古怪,但碍于对方的身份,郭大河还是热情地挂上了笑,走到旁边搭话,“陈小哥,这样拜完就没事了吧。” “嗯。”青年淡淡应了一声。 “抽烟。”郭大河又给他敬了一根烟,拿出打火机用手笼着给青年点火。 青年没拒绝,但也没抽。郭大河心说这人是不是嫌烟不够好,正想问,对方的声音就先他一步响了起来。 “——徐老板和他女朋友在一起多久了?” 郭大河一时没反应过来,“啊?”了一声。 青年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用屈指夹着烟的手示意了一下庙门外,“来我们这种地方找人都不分开,亲亲蜜蜜的……真让人羡慕。”
第13章 …… “哦,你说杨朵那丫头啊。”郭大河乐了,“她哪有那福气。” 郭大河伸手招了一下旁边的杨长明,“他和杨朵两个是我堂妹的小孩,之前在餐馆里打工,赚的比要饭的还少。我看着来气,索性让他俩跟着我干。” 青年轻轻挑眉,“哦?” 不是女朋友。 不是女朋友还那么亲近,快变成女朋友了吧。 怨怼的念头毫无缘由地冒了出来,像是某种铭刻在本能中的印记,酸且苦地一路顺着血管烧至脑顶,灼得人止不住地想要冷笑。 郭大河摆摆手,“不是不是。” 他跟着青年往外走,随口说道,“徐老板不喜欢女的,要不然我肯定撮合他和朵妮儿。他条件多好呀。” 青年微微顿住,表情似乎在此刻发生了某种微妙的变化。 “什么叫不喜欢女的?”他轻声问道。 郭大河给了他一个懂得都懂的眼神。他信佛,有心想要和青年拉进关系,低头笑着含糊说,“不喜欢女的的意思就是喜欢男的呗。我们这位徐老板啊有个老情人——叫李忌。” 【李忌。】青年的眼珠有一瞬间的震颤。 郭大河:“失踪了,这次来就是来找他的。” “……没听说过。”青年淡淡说。 郭大河嗨地叹了口气,“听过才有鬼呢,那人八成五年前就死了。山洪,连人带车给卷进河道里,哪有活下来的可能啊。” 青年回过神,皱眉回忆了会,“五年前?婆罗洪水?” “对。”郭大河点头,伸出一个拳头,“徐老板找了他五年,光路费就花了这个数。” 青年扫了眼郭大河的手势,他完全不缺钱,但踏足这片雨林的人,十个有九个是为了钱才来的。很明显,对于人类社会来说,钱很重要。 所以徐微与为什么愿意为【李忌】花这么多钱和时间? “……他和那男的结婚了?” 郭大河正唏嘘呢,哪能想到他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没有没有!怎么可能结婚。他俩就——床上关系。” 两人走到庙门前,青年意味不明地嗤笑了声,“床上关系找什么找,换个人不就好了。” 郭大河一拍大腿,觉得青年这话真是说到他心坎里去了。 “可不是,那么有钱,那么年轻,为了个没名没分的男的,天天往鸟不拉屎的林子里头钻。说句不好听的,不就是根屌吗,换谁不是换。真找到又能怎么样?啊?人肯定已经死了,找到尸体运回去一烧,拿个盒子装起来,天天为他披麻戴孝?” 郭大河连连摇头,“我真是想不通这些有钱人。” “披麻戴孝……”青年像是觉得这几个字很有意思似的,轻声重复了一遍。 “别了吧,寡妇门前是非多。到时候别人都知道他老公死了,肯定欺负他。” 郭大河正想点头,脑子一转又突地觉出点不对来,古怪地看了青年一眼,心想这小子说的什么鬼话。 对方没理他,伸手推开门。 木门的金属合页早就在潮湿的环境中生了锈,发出吱呀一声。站在石阶前的两人闻声抬起头,目光随即在空气中相撞。 短时间内再次看到这张脸,徐微与心头颤了一下,侧脸线条微微收紧。 他到现在都对李忌还活着这件事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青年只看了他一眼便垂下了目光,跟毫不在意似的,漫步走下石阶,“你们有什么要带的赶紧去拿,拿完就走。林子里晚上不安全。” 徐微与不明显地松了口气,转身朝越野车的方向走去。 他甫一回身,青年便抬起了头—— 雨林里砍出来的空地不比外面的停车场,积满了枯枝败叶,在几天的雨水滋养之下,叶子霉烂发黑,人踩在上面偶尔会被滑一下。 但如果徐微与或者杨朵中有一个弯下腰仔细查看地面,就会发现那些湿滑的东西并不是腐黑的树叶,而是另一种呈网状铺在树叶上的漆黑生物。 ——和他们昨天晚上遇到的那两条怪蛇身上,毛细血管般的小片触肢一模一样。 徐微与每一步都踩在它们身上,隔着登山靴结实的鞋底,网并不能感受到他的体温和心跳,只能估算出他的体重,然后用颤动将这点无用的信息传回去。 隔靴搔痒的感觉让青年不耐地动了动。 地上黑色的网状生物随着他的心情拱翘起来,用纤细的末端缠住徐微与的鞋底侧面。 但它们力气太小了,在徐微与下一次抬脚的时候就被撕开了。 青年心底升起一丝烦躁。 他为什么不能站在原地呢?有什么好动的,都进这片林子了,还打算跑吗。 徐微与走到车边拉开门,从座位上拿起自己的背包检查里面的东西。 地面上的黑色生物立刻欢欣鼓舞地缠上他的鞋底,密密匝匝地笼成一个窝——可这又有什么用呢?登山靴良好的侧帮皮料依旧隔绝了它们对徐微与的感知。 …… 他就一定要穿衣服吗? 几乎和变态无异的念头很自然地冒了出来,青年半点没觉得不对,反而放肆地打量着那双腿。 它们如果光着在网上挣扎,一定很好看吧,比他之前捕获的所有人类都更漂亮。 “徐老板,开罐器在不在你那儿?”杨朵在工具箱里翻了翻,没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抬头问徐微与,不想正好对上了远处青年直勾勾的视线,生生被吓了一跳。 有那么一瞬间,那人好像变成了另一种诡谲骇人的样子。产生错觉的时间太短,那形象甚至没有清晰地印在她的视网膜上就消失了,但人类本能还是恐惧地尖叫了起来。 走! 快离开这里! 杨朵后颈出了一层的冷汗,心脏怦怦跳,想也没想色厉内荏叫道,“你大爷的你有病啊,看什么看,再看扣了你的眼睛!” 徐微与偏头看向青年,后者没什么情绪地回望。徐微与也没说什么,走到杨朵身边,从装荔枝罐头的箱子里拿出开罐器。 这是郭大河偷吃完随手放在这儿的。 “徐老板……”杨朵声音有些惊疑不定,她张了张嘴,但脑中的画面飞速消融,短短几秒间——她就想不起来自己要说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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