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李迩横挥弓弦模拟了一下,“土匪劫掠多混乱啊,大家肯定得各自跑命吧?” “如果被这么横着劈开头颅的人就一两个,我还能说是巧合,可能刚好角度对上了……但是柳宅上百号人啊,都是这么死的,总不能都是巧合吧?” 杰克举手:“为什么不能是玄灯匪把人绑了,摁在地上,想用砍头威胁柳家人说出钱财藏在什么地方?” 小桃揉了下鼻梁:“因为我用技能扫描了一遍他们,他们身上没有别的外伤,也没有迷药残留。” “你想象一下。如果你是柳宅的仆人,有土匪闯入,你会不会第一时间去抓身边最有杀伤力的武器,反抗自保?棍棒柴刀,拿着这些武器冲着土匪招呼,土匪还那么贴心地不反击,只闪避,力求毫发无伤地抓住你?这逻辑怎么都不通吧。” 颜洄逐渐明白过来:“不可能是清醒时抓的,也不可能是被药晕抓的,那就只剩一种可能……柳宅上下被抓时没有反抗,至少没有反抗到令抓他们的人下狠手——是官府拿人,不是土匪劫掠!” 李迩怔了几秒,忽然灵光一现:“——对啊!这就能说通了!为什么柳宅所有人中唯有林氏父女不同,为什么他们身上看不出死状!” “——因为他们当初根本没死于斩首啊!” “还记得吗?林账房拉着小姑娘去见老爷夫人前说过,他们林家上面有人!这父女俩肯定是被抓进官府后,又被林家人捞出来了!” 杰克似懂非懂:“那自尽的周氏母子,还有周管事的忏悔又是……” “这就要解释另一个问题了。” 扶光似笑非笑地瞥了眼皇帝听政似的乌望,阳光啄吻在他挺直的鼻梁上,镀上一层细碎的浮金:“所谓的‘一个人的视角’,是什么意思。” 乌望不是很想搭理扶光,把脑袋转向另一边。 颜洄已经在小桃补全信息后,彻底联系上了所有的蛛丝马迹,此时轻声询问:“夜里的柳宅,其实是周管事视角下的‘真相’,对吗?” “柳宅中所有人都长得一模一样,能分辨他们的只有服饰。但有一个人不同,不光能从服饰上分辨她,她还有身上的细节特征……” 众人不约而同地想起周管事手腕上的细痕。 小桃点头:“柳宅事变发生的那个时代,还讲究男女大防,人人都包裹得严严实实,杂役、老爷夫人都穿着偏古制的衣服。” “周管事无从得知其他人身上的细节特征,只知道自己的,所以当她尝试还原柳宅人的原貌时,也只能模拟出其他人的衣饰。” “也是因此,我们一路翻来,在周管事屋子里搜出的线索最多,别的屋子里就算有文书日志,也都是些敷衍的内容,毫无价值……毕竟周管事不知道,又怎么能模拟得出来呢?” 乌望感觉自己身下的手臂动了动,顿时不满地伸爪一按。 本想向后指示方向,却被哈哥踩住手臂的小桃:“……” 他麻木着脸,只能拿下巴点点主卧:“就连老爷夫人的卧室里都只有周管事的四个石雕,我们翻半天也没翻出半点东西。” “因为寝卧是老爷和夫人夫妻俩的私密领域,周管事作为女子不会轻易涉足,对寝卧这里也不熟悉……她就只想着赎罪。” 小桃想想那四尊颇有……个性的石雕,神情无语中带着几分无奈。 李迩摸摸下巴:“那林账房的房间呢?线索不是挺多的?还有细节呢,那木马翻过来一堆划痕,最后刻的是金风的名字。” 小桃被问沉默了:“……老大,我希望你不要总在我在场的时候放弃思考。” 明明平时单独行动调查情报时脑瓜子那么灵光,还给红丝绒挣下了“三大组织中情报最通达的”名声,怎么每次一跟他一起下本,就大脑空空,放弃思考…… “不行啊,我也想偶尔休息休息嘛。”李迩懒洋洋地说,正大光明地耍赖,“平时一个人行动无依无靠就算了,和你一起下本,还要老大亲自动脑?你这个属下怎么当的。” “……”小桃面无表情地盯到李迩认怂地立正站好,才继续道,“林账房的房间细节多,不是因为周管事知道的多,而是因为其中混入了林账房的视角。还记得林自在敲开房门后发生什么了吗?” 天忽然亮了。 那一刻,他们不再处于周管家的视角中,而是被拉进了林账房的视野中,随着林账房回看了一段真实发生过的回忆…… 所以那时候,林氏父女该说话说话,该走路走路,好像丝毫没发觉身边多了人,乌望他们的所言所行也影响不了这段回忆。 李迩自觉地接过小桃的话头总结:“说得再简单粗暴一点,大家大致可以这么理解。” “白天的柳宅,是林账房视角下的柳宅。晚上的柳宅,是周管事视角中的柳宅。” “他们会互相争夺控制权,所以即便在夜晚的柳宅,我们也能在林账房的房间看到字条、木马这些细节,还会忽然被卷入林账房的视角,看见白天的柳宅。” 李迩叹了一下,这会儿又精明起来了,好像之前那个点拨三下都未见得会开窍一下的人不是他: “所以夜晚的柳宅,总停留在凌晨一点。” “周管事恐怕是真觉得周瑾是当年出卖柳家的人。” “对她而言,那一晚凌晨一点,就是一个挥之不去、永恒循环的噩梦,所以她房间的西洋钟永远停留在凌晨一点,事变时敲响的凌晨一点的钟鸣,总是在她耳边回荡……” 他打了个响指:“还有一个更加确凿的细节,可以肯定夜晚的柳宅——不,甚至是整个柳家镇,都处于周管事的影响下。” “还记得我们刚进酒楼时,掌柜对我们说的要求吗?” 乌望仰起头,看见小桃明显愣了一下,须臾后瞳孔微缩,低声喃喃:“凌晨一点后,不可出门,不可开窗……” “镇子里不可生明火……” 在李迩提及前,他还真没记起这个:“凌晨一点是周管事的噩梦,为什么柳家镇也有这个规矩?” “副本里不让生明火,仅有的光源不是日光就是鬼火,为什么周管事却能正常地点起香烛?” 那燃起的香烛,可不是过去的记忆,是切切实实留在松柏树下,他们伸手就能碰到的实体。 小桃在心里默念了句不愧是老大,到底还是厉害的:“难道整个柳家镇,其实都只是周管事的一个梦?——不对,那林账房就不会具有自我意识了。” 他低声念叨,有点聒噪。乌望趴了一会就忍不住在支起身,从小桃怀中跃下。 爪垫刚挨着地面,余光就见某个阴魂不散的人闲闲地凑过来,意味不明地搭了句:“你挑的队友,倒是各个都有些能耐。” 乌望:“……” 可惜没人的技能是驱散令,不然它高低得整几个专门驱扶光。
第34章 柳夫人他们所指的方向,是柳家人平日里用饭的地方。 进门时,乌望还听见小桃在问李迩:“我还有什么遗漏的地方?” 李迩耸耸肩:“其实也不多了,而且,也不一定是不是疏漏。” 乌望抬头瞥了眼,看见李迩流露出几分无奈:“主要还是孤舟的副本太多了。” “同样都是鬼怪主题的,有的本就很科学,鬼的死状都严格遵守人体医学;有的本,鬼的模样就很胡扯。我目前也弄不清楚这个本到底属于哪一类。” 李迩抬手指了指周管事屋子的方向:“好比这个周瑾吧,他的死状就蛮胡扯的。” “正经吊死或者勒死,人哪会吐那么长的舌头?别说死人了,活人也长不出这么长的舌头啊。” “还有柳宅的其他人,缝合线太疏了。正经仵作或者医生缝合尸体的时候,针脚可不像美剧里的画面一样缝得那么稀疏。那不得漏出来?” 孤舟的副本烦就烦在这个地方。哪怕是同一个类别的副本,一些基础的衡量标准都会各不相同。 李迩见过不少玩家在阴沟里翻船,就是因为他们拿着从上一个本中积累来的常识,应用到下一个本中,结果死得连哭都来不及。 乌望有一搭没一搭地听这些话,迈着爪慢慢踱过大半个前厅。 在窗台前的某道影子边停下时,李迩那边还在应付追问的杰克:“除此之外?真没别的了。剩下的信息都很零碎,我也只能用结论反推线索,没什么参考的价值。告诉你,反而容易引导你疑邻盗斧。” 融雪与木质的冷香从身后包围过来:“你在看什么?一架……天文镜?” 乌望跃上飘窗,一爪踩上天文镜下搁置的信纸,以不欢迎的目光警告扶光。 扶光反倒倾身靠近:“别这么凶啊……” 温雅的声音压得很低,他像在说什么私密的悄悄话,含着某种隐秘的危险:“我们的目的,现在不是一致的吗?你想找你的‘主人’,我想找到偷走我心脏的小偷。” 扶光又压近几分,声音更低,几乎像耳语:“我向你保证……只要你能履行你的承诺,把那颗心脏完好无损地还给我,我不会追究你们的责任……至少在这个本里不会。” 扶光指下了乌望爪下的信件:“不给我看看吗?” 乌望:“……” 不在这个本里动手,这个承诺对于它来说其实已经足够。 它告诫地盯视了会扶光,向后撤回爪子,毛茸茸的尾巴轻轻一甩,圈在身周坐下。 扶光也没理会身后的那群玩家以及餐桌上发生的对话,只不紧不慢地伸手,将信件拆开。 【霍格教授敬启: 非常感谢您借给我的天文望远镜,让我充分享受了一番星空之美……】 乌望不爽地一爪踩上扶光的手腕,摁着人将信拿低了点。 【……我也必须非常遗憾地告诉您,自从十年前目睹了那场绚烂的星海爆发之后,我再也没有观测到任何一次能与那相提并美,哪怕是相似的天文现象。 (请原谅,霍格教授。我实在不知该用哪个术语来准确地定义当年瞥见的惊鸿之美。毫不夸张地说,那一瞬间,我感觉自己亲眼在夜空中见证了宇宙的诞生!!)】 笔者在写这句话时,情绪显然非常激动。原本整齐的字迹潦草了许多不说,还差点划破信纸。 另起一段后,这股情绪才平复: 【我只能按照您的请求,尽可能地为您描述一番,我所看到的星海爆发是何模样。 我记得很清楚,那是一个普通的夏夜。十点左右,我准备上床就寝,走到窗边刚要拉上窗帘,就看到夜空中忽然亮起一道耀目的光。 那光太亮了,几乎把整个柳家镇照得亮如白昼,紧接着,或粉或蓝的星云掺杂着星辰,一下从那道光中喷薄而出—— 唉。我要怎么形容这个画面才能更直观形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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