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比世间所有的信徒都要虔诚。 江闲看到自己在问那个少年:“你每天重复如此,不会腻吗?” 少年将香插到贡台上:“做喜欢的事怎么会腻?这是我的乐意之至。” 如梦似幻。 …… “小道长?”谢九霄见江闲又神游天外了,轻声唤回了江闲的思绪,“就不去山下了吧,我不太想去山下,我想留在此处。” 江闲一顿,抬起头回应:“好,你若不想去就不去了。” “既小道长要与我留在仙观,仙观灰尘多得实在无从下脚,那我来打扫神像如何?”谢九霄一想,“小道长可以去清理地面的灰尘。” 分工完毕,谢九霄清理神像贡台以及神龛,江闲清理地面门槛以及墙面上房梁上的灰尘蛛网。 若换作凡人来打扫,里里外外得打扫个半日,他们用灵力倒是简单,一个时辰不到,已经把仙观从里到外打扫了个干净。 仙观焕然一新,谢九霄为仙观施了术法,让其牢固几分,只要没有外力破坏,存个千年也不会坍塌。 江闲在门外除门外的杂草,背对着谢九霄。 谢九霄在仙观中,擦拭着神龛上的鹤清仙君四个字,扭头看了眼仙观外江闲的背影。 江闲还在门外除草。 神龛被谢九霄一点一点擦干净,灰尘拭去,上面鹤清仙君四个烫金色的字熠熠发光。 做好仙观里的一切,他无其他事可做,走到门口,问江闲:“小道长的草除完了吗?我里面打扫完了,我来帮小道长吧。” 江闲回头,与探出半个身子的谢九霄说:“也好,仙观外的杂草属实有点多,我一人不好处理。” 谢九霄闻言,走出仙观,边斩除地上的杂草,边看着江闲的背影。 再过不久,江闲就能想起他来了。 谢九霄隐去眼底晦暗不明的暗涌。 做完了一切,仙观彻底焕然一新,神像上的灰尘蛛网去除,神像江闲俊美的容貌又露了出来。 谢九霄像从前那般,点了香,插到神像面前贡台上的香炉里。 袅袅香烟在不算大的仙观里缭绕,他双手合十,闭上眼,虔诚地为江闲的神像鞠躬、祈福。 江闲在一旁看着要尴尬死了,眼神躲闪。 任谁看见有人对着自己的神像鞠躬,估计都会浑身不自在,江闲亦是如此。 江闲不由得开口道:“我就在你面前,你拜神像干什么?” 江闲此话并非没有道理,谢九霄闻言一怔,笑了起来:“小道长说得对,我倒是没想起来。” “我信奉的神仙就在我面前,还拜什么神像呢?” 谢九霄道:“不过……从前小道长在仙观的时间并不多,我只得在仙观之中望着小道长的神像,睹物思人,想着小道长什么时候来看我。” 听起来像留守儿童,等着家长来看他一眼可怜。 江闲哑口无言了。 他垂下眼眸,向谢九霄道歉:“抱歉,我不知我怎么会忘了从前的事……不过从前的事我会尽力想起来的,我想那段记忆一定对我很重要,对你也很重要。” 他是真不记得自己以前认识谢九霄了,明明他记忆里每时每刻发生了什么他都记得一清二楚,但那些记忆里没有谢九霄的影子。 他想记起谢九霄,很想。 “小道长何须对我说抱歉?”谢九霄轻声道,“我们是挚友,挚友之间永远不必说抱歉二字。” 他安慰着江闲:“该忆起的总会忆起,小道长不必勉强自己。” 外面的天色不早了,已是夕阳西下。 谢九霄看向仙观外,仙观外偷偷溜进来的昏黄日光落在他那张凛冽的脸上,他脸上带着笑,橘黄色的暖光将他的笑容衬得更柔和几分。 “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他们离去开仙观前,江闲回头遥遥看了眼隐藏在郁郁葱葱树木之中的仙观,对谢九霄说:“之后我可能不会来了,你若以后想来仙观,随时可以来。” 谢九霄脸上的笑愈来愈深:“真的可以吗?” 江闲偏过头:“此处几近无人造访,你想来就来。” “那我可恭敬不如从命了。” …… 江闲和谢九霄回了道观,一回道观,推开房门,率先看到的梦貘又四仰八叉地躺在谢九霄的床上,露着个肚皮,嘴里打着呼噜,呼噜震天响。 江闲和谢九霄都沉默了,一时没有动作。 江闲看着梦貘不整的睡姿,评价道:“你的猫生活方式挺像人的。” “让小道长见笑了。”它的主人没把它教好。 等出梦境,他定要让万俟和璟好好教育下自己养的猫,一天到晚就知道睡,睡就算了,还睡别人的床榻,像什么话。 万俟和璟来昆仑山的那些时日,谢九霄与万俟和璟交谈过,他看出了万俟和璟是个重度猫奴,对梦貘的撒娇一向没有抵抗力,对梦貘溺爱得很,只要在万俟和璟能力范围内,梦貘几乎是要什么,万俟和璟就给什么,活像爷爷奶奶宠溺家里的小辈一样,有这么个纵容梦貘为非作歹的万俟和璟在,于是就养成了梦貘这种骄纵的性格。 不过谢九霄可不是万俟和璟,不会被梦貘可爱的外表欺骗。 谢九霄毫不客气地走上前,把梦貘强行从睡梦中拽了起来,放在冰冷的地上。 梦貘只觉身体一轻,像是整只猫悬在半空中,从绵软的床榻上趴到冰凉的地上,地上的寒意透过它身上厚实的猫毛,钻入它的体内,冷得它浑身一哆嗦。 梦貘还未彻底从睡梦中醒来,它从冰冷的石板地上爬起,揉着眼睛,看向把它拽下床的罪魁祸首——谢九霄。 “你干嘛啊,睡个觉都不让猫好好睡,你不是和鹤清出去了吗?这么快回来干嘛,你俩这么要好,干脆在外面过夜呗。” “这里是我与小道长的住处,我和小道长什么时候回来都不关你事。”谢九霄皮笑肉不笑道,“你都睡了一整天了。” 梦貘大方承认:“对啊,睡了一整天。” 谢九霄懒得搭理梦貘了,而是问江闲:“你要现在和帝君通水镜吗?” 江闲点头:“嗯,现在吧。” 谢九霄弯下身,拎起地上的梦貘转身往外走。 江闲见谢九霄想带着梦貘往外走,想都没想,脱口而问:“你不留下吗?” 之前谢九霄都会留下听他与帝君通水镜,这次怎么不听了? “我还想当个无事人的,小道长别拆穿我了。”谢九霄回头,对江闲一笑,“听到小道长离开的消息我会伤心,索性就不听了。” 江闲喉咙一哽,酸涩感涌上心头:“那好吧,我与帝君通完水镜会出来告诉你。” “嗯,小道长记得我就好,我在门口等小道长。” 谢九霄带着梦貘出了门,后手关上了门,屋内恢复寂静。 谢九霄走了,江闲觉得内心空落落的,像是少了一块什么东西,被挖走了,心里总没个底。 是因为谢九霄的离开吗? 明明与谢九霄只有一墙之隔。 他好像已经熟悉谢九霄的存在了。 江闲召出一面水镜,帝君这个时候还在批阅卷宗,很快接了他的水镜。 他看到帝君的时候,帝君手中还拿着一本卷宗。 帝君看到江闲的脸,面上的表情柔和了下来,他放下手中的卷宗,没再去看,而是问江闲:“闲这个时候与吾通水镜,是已经完成任务了吗?” 江闲道:“是,今日无事,我上了后山,碰巧找到了阵法,已经将其破坏了,没费多大力气。” “那闲的运气倒是不错,吾以为还要花些时日。”帝君转而又问,“既任务已经完成了,魔主早已从嶷玉山撤离,嶷玉山如今无其他的危险,不须闲再隐匿在嶷玉山……那闲何时回天外云镜?” “我……”江闲没想到这一日来得这般快,他哽咽了一下,“过两日吧,我如今所处的道观还有些杂事未处理完,贸然离开不太好。” 帝君一眼看出江闲的神情飘忽,很不对劲。 帝君没过问江闲为何如此。 他眯着眼,面上依然含笑:“吾差点忘了,闲这次的任务时长格外久,在人界待了六年,自是留下了一堆事,那闲可要早日处理完回天外云镜,是在两日后吧?那吾就在天外云镜等闲归来了。” 帝君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两日后不是疑问,而是给他定下的期限。 帝君不希望他在人界过多停留。 江闲明白了帝君的意思,无法反驳,只得答应:“嗯,我会早日回来。”
第159章 他的挚友 屋里的江闲在与帝君通话, 道观的房屋隔音还行,谢九霄就算在门口,只要不刻意把耳朵贴上门上偷听, 就听不见里面江闲和帝君的谈话。 不过谢九霄没有去偷听, 他结合梦境外发生的事倒是可以得出, 帝君这次与江闲通水镜,是让江闲尽快回天外云镜。 算算时间, 梦境里的这个时候也是梦境外的江闲回天外云镜的时候了。 谢九霄百般无聊,蹲在地上和梦貘面对面,他觉得盯着梦貘那张大饼脸索然无味, 遂抬头仰望天上的悠悠浮云。 梦貘确认了四周无人, 率先打破了沉默:“那六枚玄清花钱还在你身上吧?” “还在。”谢九霄展开手掌, 他的手掌上整整齐齐摆着六枚玄清花钱,“我打算等过两日小道长走的时候再交予小道长。” 梦貘歪头,质疑道:“你确定鹤清会收下你的玄清花钱?” 谢九霄勾唇一笑,信誓旦旦道:“小道长不会拒绝我。” “这么自信?”梦貘怀疑地皱眉,“诶, 你之前不是说要回龙之谷吗?什么时候回去啊?” 谢九霄看了一眼身后紧闭的门:“等小道长离开嶷玉山后, 我们就可以去龙之谷等小道长了, 大概两三日吧。” 他看出了江闲有关于他的记忆被人强行剥离出去, 其他事江闲都还记得,就是不记得他以及江闲自己离开天外云镜后所发生的一系列事。 若要江闲的记忆全部恢复, 从这三年与江闲相处之中他发现,江闲和他相处是可以一点一点恢复记忆, 以温水煮青蛙的方式他可以将江闲记忆一点一点唤醒, 就是得花些时日。 他们等得了,梦境外的人等不得了。 梦境中三月, 梦境外一日,满打满算,梦境外已经过了快半月,梦境外的半月里发生了些什么他们还一无所知。 谢九霄从万俟和璟口中听说了,不止是江闲失忆,连巫阙的行为举止都变得怪异起来。 他明明记得江闲和巫阙并不对付,可谓是他和江闲只要一和巫阙见面,就避免不了一场打斗。 可万俟和璟跟他说,巫阙在江闲面前营造了一种他俩是好友的假象,连带着万俟和璟都被忽悠过去了,要不是桃花仙君提醒了一嘴万俟和璟,万俟和璟差点也以为江闲和巫阙是好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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