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遣了你我的属官去?” “不再是三五个皇庄这样小家子气?” “你我两人的私人皇庄,都可以尝试着按那章程来调整着办事?” 这一句句的,杨皇后都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陛下你……” 晋武帝司马檐回眸看她。 杨皇后迟疑半饷,还是开口问道:“真要如此的隆重?而且陛下,你我两人的私人皇庄,你可还记得到底有多少?可还记得……这些私人皇庄都在哪里?” 司马檐生前可是大晋的皇帝,死后入了阴世天地里,也仍然是大晋阴世皇庭里的帝皇,他的家底到底有多少,这一时半会儿的,怕是连他自己都不知晓。更何况,还再加上一个她…… “嗯?这个么,确实不太记得了。”晋武帝司马檐一点也不遮掩,他想了想,最后道,“这原也不是什么大事不是,且吩咐人整理出来就是来了。反正每年里也是需要各处属官盘账的。” 杨皇后暗自叹息,却也只能露出一个笑容。 “陛下,您如此隆重厚待孟彰,怕是会有捧杀之嫌,若是有人多说些什么,我们怕是……” “捧杀?”晋武帝司马檐摇了摇头,“梓潼该是明白,资质不够、根基不深,最后承受不住那些关切崩溃掉,那才是捧杀。可只要那人将这一切承受下来了,那就不是捧杀,不是吗?” 晋武帝司马檐再转眼看定杨皇后:“我将待他如同对待阿慎,梓潼该放心才对。” 待他如同待阿慎…… 听得晋武帝司马檐这样一句话,杨皇后是真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是继续怀疑晋武帝司马檐,还是要相信他了。 晋武帝司马檐显然并不急着要赶在这段时间里说服杨皇后。 “梓潼且看着便是了。” 杨皇后也只能笑了笑。 到得晨早,那浓重的夜色才刚刚散去,露出稀薄灰蒙的惨淡晨光,晋武帝司马檐都顾不上旁的,便直接招来峻阳宫的内监,吩咐他去传召专门负责打理他名下各处皇庄的属官。 他自己这般急切尚且觉得不够,还一迭声地催促杨皇后,叫她也召来那些负责为她打理她名下各处皇庄的属官。 杨皇后还待要拖延,却总被晋武帝司马檐坚持着催促。 杨皇后没办法,只能叫人。 看着领命而去的女官,杨皇后心里只能摇头。 该庆幸吗?这一次砸进去的,只是他们帝后两人的名下皇庄,不包括他们的嫡长子司马慎的那些。 杨皇后才这样想着,忽然心头一个激灵,想到了另一个可能。 虽则晋武帝司马檐没想要将司马慎的那点子家底也给砸进去,可是难保司马慎自己不会心动,趁着这个机会也大动干戈。 以他先前表现出来的对孟彰那份卷宗的推崇来看,她那嫡长子是真的能干出这样的事情来的。 杨皇后看了看另一边厢的晋武帝司马檐,也不招人过来了,直接便传音吩咐守在门帘外头的女官。 “你去东宫跑一趟,告知太子……”杨皇后的传音顿了顿,才继续道,“孟彰那份卷宗,陛下看中了,这些时日会吩咐各处打理皇庄的属官按照卷宗上罗列的章程布置下去,且莫急着动作,先看一看,待这一阵时间的混乱过去了再说。” 女官也听出了杨皇后话音中未曾明言的忧虑,沉默着站在原地听了。 等到杨皇后的话说完,她便悄然应了一声,才又闭着人寻了个借口悄悄往东宫司马慎那边去。 才刚回到东宫里,正拿着那份卷宗细细品读的司马慎听得女官的传话,整个人都愣住了。 “……你说什么?”他愣愣问。 女官低垂着眉眼避过司马慎的视线,又将杨皇后的话给司马慎复述了一遍。 司马慎在上首坐着,半饷才挥了挥手,说道:“……孤知道了,你且回去吧。” 女官不敢多说话,福身一礼,果真就无声退去了。 整个东宫书房里,就只有司马慎自己在书案后头坐着。 “……阿父他这是,都在做些什么啊!”司马慎是怎么想都想不明白晋武帝司马檐的心思。 所谓治大国如烹小鲜,晋武帝司马檐和杨皇后名下的那些皇庄确实够不上国家大事,可将那些皇庄的数量、涉及到的人员数量捆在一起简单地算一算,也基本上能和几个郡县等同了。 涉及到这么多的土地、这么多的人,是能够笼统着来的吗?孟彰那卷宗里也不是这样的说法的吧? 晋武帝司马檐明明知道这其中的复杂与麻烦,却不小心布置,反而是简单粗暴地来,似乎不惹出什么乱子来就不算完。 司马慎急得想要去峻阳宫当面询问晋武帝司马檐,可他又知道他不能。 杨皇后那样传话,意思可谓是再明白不过了。 ——她不希望司马慎再掺和进这件事里去。 “只希望……”在渐渐稀薄的夜色之中,司马慎遥遥望向了太学学府所在的位置,“你真的能够撑住吧。” 若不然,那乐子怕是就大了。 晋武帝司马檐和杨皇后两人之间的掰扯、来回以及司马慎的那点担忧,作为其中话题的中心主角,此时的孟彰却是不得而知。
第269章 这会儿他正坐在孟府的饭厅里,一面听孟庙说起安阳孟氏族中的态度,一面准备用膳。 “……阿祖说,那份卷宗他也已经发散到孟氏各支血脉里去了,他也会敦促各支血脉尝试着按照卷宗里罗列的章程吩咐下去,但各支族人到底会做到什么程度,他也只能说尽力。” 孟彰轻轻颌首,以示接受。 孟庙看他一眼,犹豫少顷,到底还是问道:“阿彰,真的不需要阿祖或者梧叔祖赶在最短的时间里将一份卷宗递送到朝堂之上去么?” 哪怕明知道就算这会儿孟彰真的松口要将卷宗往上送出一份其实也是迟了,孟庙还是不死心地想要再尝试一次。 真的,机会太难得了。 那一份卷宗里罗列的章程能得太学学府诸位大先生交口赞同,必定不是庸常之策。真要是往朝堂上递送,得衮衮诸公以及更上头坐着的那几位认可,孟彰日后的道路一定会比谁都顺畅! 这样难得为自己铺路的机会,孟彰怎么就能够眼也不眨地轻易放过了呢?! 孟庙无比的痛心。 “这件事我已经有了定论,庙伯父不必再来说服我了。”孟彰失笑摇头,不多说话,只问他道,“庙伯父还惦记着这件事……莫不是昨夜里椿祖没有仔细跟庙伯父你分说?” “这倒也不是。”孟庙摇摇头,说道,“阿祖确实有提点过我,就是我自己……” 孟庙停住话头,翻手从案桌上捡起筷子,将一个小小花卷送入嘴里缓慢咀嚼。 孟彰也已经很明白了。 并不是昨夜里孟庙联络孟椿的时候,孟椿没有跟孟庙分析过个中利弊,而只是孟庙自己心里总还惦记着那一点好处,怎么也放不下…… 孟彰摇摇头,端起面前的瓷碗,慢慢呷饮着里头的粥水。 正吃着早膳呢,孟彰心头忽然就触碰到了一点灵机。 是有阴神在着意联络他…… 孟彰将口中的粥汤咽下,眉眼低垂间,便敞开部分心神将那点灵机接入其中。 孟庙还正专注地咀嚼着口中的小花卷呢,忽然就察觉到侧旁坐着的孟彰气机变化,一时都顾不上将那小花卷咽下,当即就抬眼去寻孟彰。 然而,也就是那么一点耽搁的工夫而已,孟彰方才身上异常的波动便已经彻底平复下来。任孟庙如何盯着孟彰细看,总也没能看出什么不对来。 孟庙几乎都要以为自己方才是看错了,他眨了眨眼睛,定定看了孟彰一阵后,到底是收回目光,埋头认真吃食桌上的膳食。 孟彰也重新端起了粥碗,用瓷白的汤勺慢慢舀着粥汤喝,偶尔还用筷子捡起一枚小包子送入嘴里。 倘若不是到临近结束时候,孟彰又放下吃食,转手从他随身的小阴域里取出一枚巴掌大小的海螺凑到耳边听了一阵后,孟庙还真会当今日与往常里的每一次早膳没什么不同了的。 孟庙放下筷子,看着孟彰将小海螺重新收起后从桌边站起,理了理身上的衣袍,俨然是要准备离开的模样。 “不吃了?”孟庙也跟着站起来,问道。 孟彰摇摇头,回答他:“已经够了。” 也是到了孟庙下意识去看的这个是hi欧,他才发现孟彰果真已经按着他平常时候的食量用完了早膳了。 他不由得有些讪讪然。 既是为他自己的慌张、失神羞愧,也是为孟彰的镇定、冷静折服。 怀抱着一点羞惭的心思,孟庙追着孟彰往府门的方向走了几步,才想起来问孟彰:“阿彰,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孟彰脚步不停,却是说道:“庙伯父不是为那份卷宗不能递送朝堂之上而觉得可惜吗?” “……啊?”孟庙一时反应不过来,只隐隐觉出了什么。 “庙伯父不必担心这件事了,”孟彰道,“那份卷宗固然没能递送到朝堂之上,但却已经送到了帝城的峻阳宫里。峻阳宫里那位武帝陛下如今正筹备着遣送内官出宫往太学学府里走一趟,想要求取一份卷宗呢。” 孟庙脚步一停,整个人既惊又恐。那一瞬息间,他面上的表情都扭曲了。 “这事……”他张口结舌,半天也只能问道,“真的假的?” 孟彰似是笑了,只那笑意单单只浮在面上,都不曾浸入眼底。 “是真的。” 地府里的诸位阴神也好,杨三童这些鬼婴胎灵也罢,都不是会拿这样的事情来跟他开玩笑的存在。 “庙伯父要不信的话,随我去太学里转一圈不就清楚了吗?” 随孟彰往太学里转一圈?! 孟庙回过神来,当即连连摇头:“不,不不,这个就不用了。我相信阿彰你!” 直到强调过自己的态度后,孟庙才终于反应过来。他不自觉地皱起眉头,急走几步追上孟彰,问他道:“阿彰,帝城峻阳宫里的那位陛下闹出这样一番大动静,怕是来者不善,你……” 只是这么几句话的工夫而已,孟彰和孟庙已经跨过门槛站在孟府府门前了。 正等在大门边上的罗、甄两位先生冷不丁听见孟庙的这一句话,下意识地对视了一眼,都看见彼此眼底的困惑和警惕。 ……来者不善?是帝城峻阳宫里的那位陛下又针对孟彰小郎君做了些什么吗? 罗、甄两位先生俱都竖起了耳朵,更认真地听着。 然而此时终于意识到他们已经站在孟府大门之外的孟庙却收住话头,根本不再提起那个名号了,只用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孟彰看。 孟彰也回转身体来迎上孟庙的视线,平静看着他道:“庙伯父既也知道对方来者不善,便该知道除了我以外,帝都里的孟氏族人也会是事情的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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