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有事?”孟彰问。 若是只一个两个小郎君小女郎的视线的话,孟彰自是不必多做理会,但现在这状况,却是不能的。 王绅代表着童子学学舍里所有的小郎君小女郎点头:“不是说了要一起学习與图的吗?到底怎么个主意,你想好了没有?” 听得这个问题,孟彰愣了一下。 “这事是得我来拿主意的吗?” 不是你们这三位代表了帝都洛阳世族的童子学生员连同代表道门法脉的那几位一起拿的主意? 王绅似乎理解孟彰这一瞬的怔愣。 他侧身看了看谢礼和庾筱,又看看更远处一些的李睦、明宸、林灵六人,最后回转目光来重新落在孟彰身上。 “由我们来的话,会有很多想法,协调起来比较麻烦,如此,倒还不如你来。” “你拿定主意以后,倘若哪个有不合适的,自己私下里做好调整也就是了。不然,真争论起来怕是就得没完没了。” 谢礼、庾筱、李睦等一众来历各异的小郎君小女郎们也都赞同点头。 孟彰看了看这些小郎君,心中念头快速生灭。 他知道,这一次王绅、谢礼、庾筱、李睦、明宸、林灵这些小郎君小女郎们所以能如此迅速地达成一致,确实是因为这童子学里有他的存在。 首先,他在童子学这一众出身显赫、资质不俗的小郎君小女郎里,有着足够的威望。 初初入学时候顶着的响亮名头,到后来阴世皇庭太子司马慎的青眼与看重,再到快速完成修为境界上的突破,最后到孟彰坐镇帝都洛阳,调度家族联络阴神,最终轻描淡写地镇压来自各方的试探与攻击…… 孟彰这段时日以来的动作,都落在一众小郎君小女郎的眼中。 这些各有来历和仰仗的小郎君小女郎们,尽管并不是完全清楚孟彰到底是怎么将事情做成的,但他们看到了结果。 如此,也就足够了。 其次,在这童子学学舍里,孟彰足够独立。 或者说,他一直都独立在童子学学舍那有形无形的纷争之外。 莫看童子学里的这些小郎君小女郎们年岁都不大,还在这学舍里跟随先生们学习诸般经典,但他们长年所经受的耳濡目染,就注定了他们比寻常人家的同龄人更为敏感,也更为复杂。 他们不是寻常的小儿。 他们还是各自家族的小郎君小女郎。 在这童子学里,他们其实代表着一个家族。如果说太学还算是清净的话,那么童子学,就更多了许多的意味。 这话听起来很有些不可思议,但它确实就是事实。 哪怕太学里的各位学监、先生竭尽全力让太学只是一个学府,这童子学也仍旧未能从泥淖中挣脱出来。 这不是太学里的各位学监、先生疏忽怠慢,实在是不能。 自童子学出现开始,它就摆脱不了这样的命运。 从这方面论起,孟彰是幸运的。 他能有选择的权利。 安阳孟氏没有入局的资格,他不需要代表安阳孟氏在这间学舍里争取什么;司马慎或许曾想要拉拢、收复他,但他到底别有顾虑,初初出手时候就留了余地,后来更是直接打回…… 在守住安阳孟氏的一亩三分地之后,他并不需要多做些什么。 身具不菲威望、能够保持独立且不必涉入任何一方、背后还有所仰仗的孟彰,确实是这童子学里各位小郎君小女郎们协同办理某一件事时候,最合适也最让人安心的领头人。 最后,无论是对这些小郎君小女郎自己,还是对他们身后的家族、势力来说,这都是一个能更好地与孟彰结下联络、立下交情的机会…… 这些念头细说起来很是纷纭繁杂,但闪过脑海时候却很是迅速,完全不拖泥带水,于是也压根就花费不了孟彰多少时间。 既然如此…… 迎着从童子学学舍各处投递过来的目光,孟彰拿定了主意。 “那便我来吧。” 这事情,完全可以为后头行雨符、兴云符这等符箓的那一场买卖做个预演和铺垫。而且,还可以帮助他收集到更多关于阴世天地與图的资料与变化…… 可谓是好处不少。 同时,孟彰心里也很明白,倘若他真的将这个位置给推出去,也不是不行。 王绅这些小郎君小女郎必不会催逼他,但回过头去,这些小郎君小女郎们怕就得为这个位置争抢起来了。 到时候,事情怕就会平白生出许多波折来。 听得孟彰的答复,王绅、谢礼、庾筱、李睦等一众小郎君小女郎们尽都露出一个轻松欢喜的笑容来。 于是,整一个童子学学舍的氛围都为之一松。 王绅很快整理了心情,来问孟彰:“那孟彰你打算怎么开始呢?” 迎着童子学学舍里各位小郎君小女郎的目光,孟彰摇了摇头:“不着急,等我看看近段时日的安排再说。” 王绅还待要再询问些什么,但觑见孟彰面上的神色,他到底是点了点头:“那你便先看一看吧,待有主意了,再告知我们也不迟。” 学舍里的一众小郎君小女郎们也尽都点头。 谢礼更是补充道:“不必太过着急,孟彰你慢慢来也行,我们现下并不忙。” 其他的小郎君小女郎们也都是一脸的赞同。 孟彰便自笑开:“我知道了。” 事情商量得差不多时候,学舍外头便传来了授讲先生的脚步声。 孟彰、王绅、谢礼等小郎君小女郎们便都收摄心神,各自在座席上安坐,等待着授讲先生的到来。 这一日的课程,正式开始了。 虽然事情孟彰给答应下来了,但孟彰并不很着急。他只在短暂的休憩时间里腾出部分心神来筹谋安排。 另一边厢将事情给丢出去的童子学学舍各位小郎君小女郎们却是轻松了太多。他们压根就不再去为这件事情上花费心思,而是转头关心太学里这一阵子的热闹。 就譬如,参加《西山宴》的人选。 “……你们说,学府里的各位学监和先生定下人选了吗?” “没有吧。我都没有听到消息。” “确实,我也没有听到消息……” “唉,希望学里还是尽快敲定人选吧,不然,可就太热闹了……” “哪里就有‘太热闹’了呢?我觉得刚刚好啊。每日里读书修行忙着完成功课,能有这一项热闹放松心神、舒缓情绪,不是很好的吗?我觉得完全不必着急。” “就怕热闹着热闹着,反倒让这场热闹将我们自己也给带了进去啊。成为‘热闹’一点都不好……” “想要成为‘热闹’可不简单,只要我们不越过界线去哪有那么容易成为‘热闹’了?” “就是,莫不是你自己也想要成为热闹吧?” “你!” “呵。” “行了行了,别为着这个争吵了,我们不是已经定好了吗?今年的《西山宴》,只作一个观者?” “怕就怕,我们自己情愿只做一个观者,旁人不愿意答应呢。” “嗯?你这话……莫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这一句话伴随着学舍各处的杂音落在孟彰耳里的时候,孟彰明显察觉到一道目光也从那边厢投了过来。 紧接着,便是一道又一道的目光追逐而来。 “这……跟我们阿彰有什么关系吗?” “莫不是,有人打上了阿彰的主意?” “……不能吧,真有人这样蠢笨的吗?” “就是,真要有人这样犯蠢,怕是无论如何都入不得各位先生的眼吧?更遑论,是要让各位先生……”将代表太学参加《西山宴》的名额交给他了。 孟彰只做不知,仍自拿着毫笔,在面前的书纸上快速留下一行行笔迹。 “不是故意的,应是巧合。” “哦?这么说来,还真的是有事情发生了?” “就在今日晨早时候,学府里的两位郎君在惜字亭那边对上了……” “嗯?晨早时候,对上了?果真跟我们阿彰有关?你先前又说不是故意的,只是巧合,莫不是?” “对,那一场对峙虽然没闹起来,但开头时候却是被我们阿彰给撞见了。” “……张戈、钱迹……” 孟彰仍是没有太过在意,只专心于手里的毫笔、面前的书纸。 很快,他面前的书纸就出现了一行行清晰、劲虬的字迹。 写满一页,孟彰便伸出左手,快速将已经写满的书纸挪到侧旁,另给换上一张干净的书纸继续。 不过是一会儿的工夫,孟彰手边就叠了足有七八页写满字迹的书纸。 王绅、谢礼、庾筱这一众小郎君小女郎们瞥见,心里都有些惊异。 孟彰这么快就做好规划安排了? 放下手中的毫笔,孟彰将那些书纸整理妥当,又拿在手上验看过一遍后,终于抬起头去看这些童子学的同窗。 “基本情况已经拟定下来了,你们要不要看一看?” 听得孟彰的话,王绅直接就回答道:“看。” 孟彰往外间瞥了一眼。 此时正是午间休憩时候,距离下午授讲先生来上课还有些时间。 “那便一起看。” 孟彰抬手将那叠书纸拿起,在半空中晃了晃。 一个个文字从纸张上脱出,悬停在半空中。 王绅、谢礼、庾筱等童子学的小郎君小女郎们便尽皆抬头望去。 “童子学與图学习基本安排。” 看着当头那一行字迹上的“基本安排”,王绅这些小郎君小女郎们便先自点头。 孟彰果真是孟彰,即便他们将主导权给交出去了,孟彰也仍旧还是会注意到他们的不便之处,为他们留出调整的余地。 带着这一份满意,王绅、谢礼、庾筱这些小郎君小女郎们便开始继续往下阅读。 “鉴于與图学习不过是我等诸多同窗的兴趣,并不是童子学学舍里诸位先生为我等拟定的主要授讲课程,故此,與图学习不能占据太多的时间。” “经考量,我以为一旬以内,與图学习所耗用的时间,应当控制在一个时辰以内。” 一旬应当控制在一个时辰以内? 王绅、谢礼、庾筱这些童子学的小郎君小女郎们也都快速转动脑筋。 “一旬一个时辰?” “这样的时间……是不是有些太少了?” “是啊,要不要再多加一点?” “我也觉得,多加一点时间,不是什么难题……” 诸多小郎君小女郎这般说着,对视得一眼后,又都将目光往后转去,小心地观察着孟彰面上的表情。 與图学习这件事…… 尽管从他们自己来说,他们也确实对與图很有些兴趣,想要更多地了解这片阴世天地的地界,为他们日后做准备,但有一点,他们也一样记得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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