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到了后来,势随时易,百姓民众对生死的认知出现了革新,这三个日子才算是分出了差距。 上元成了元宵,靠着花灯、元宵(食物)成为民众生活的一部分;中元成了鬼节,靠着生人对先人的怀念、祭祀继续留存;只有下元…… 如果不是知道元宵是上元,中间鬼节又有大名叫中元,恐怕没几个人会注意到下元的存在。 不过这些事情,整一个阴世天地里,如今就只有孟彰知晓,旁的人根本就不知道。 再说回到今年这一场《西山宴》,祭酒思量过一遍,其实也有些无奈。 “跟各家相关的,不能选;没有相当背景的,又担心他扛不住各家压力,也不好选;以我太学名义参加《西山宴》,倘若他自身没有足够的学识与手段,又削了我太学的声望,怕是更不容易让我太学脱离他人的谋算布置,不能随便选……” 听着祭酒的这些话,张学监也是连连点头不止。 可不就是这样的麻烦么?左不行右不能的,实在叫人为难。 祭酒的目光忽然转了过来瞥他一眼,问:“你心里其实是有人选的?” “瞒不过祭酒你。”张学监低低叹了口气,“如果不是顾虑着孟彰自己的意思,我倒是想问一问他的。” 祭酒眼角一动,显出一分笑意来。 “你倒是不担心他的学问能不能压服人。” 张学监摇头:“这有什么好担心的?孟彰小郎君的情况,自我们将那份回信送到安阳郡孟氏的时候,整个帝都洛阳,还有谁不清楚的?” 祭酒想到了孟彰从安阳郡进入帝都洛阳那段时日前后的盛况,也很是赞同。 那会儿,几乎整个帝都洛阳的势力都在琢磨一个夭折的小郎君如何值得他们这般厚待,所以所有关乎他的事情,都能在帝都洛阳里掀起一阵热议。 孟彰固然是低调,但他的低调非但未能扭转那股歪风,反倒更激发了帝都洛阳各家的心气,叫他们将人盯得更紧了些,也花费了更多的心力去探查孟彰的具体信息。 也所以,到如今这帝都洛阳里,就算是寻常百姓,也都能说出这位小郎君的二三事来。 他们知道孟彰的年岁,知道孟彰生前的境况,又怎么会在意孟彰这小郎君在这短短时日里表现出来的学识究竟几何? 高了多了,只会叫他们赞叹的,低了薄了,那也无妨,人家毕竟年岁还小,正在学里上学呢。 学识暂时不如人怎么了?好好学就是了! 再说了,孟彰进入太学时候顶了那么响亮的一个名头,后面才刚刚入了太学就又传出当朝太子司马慎对他的看重与赞赏,再算上诸位阴神的动作以及他自己田庄里超低价出售的符箓…… 帝都洛阳里的人,对他的好奇就一直没有消退过。 “在某种程度上,《西山宴》确实是最适合让孟彰第一次公开露面的场合了。”祭酒道,目光再次回到张学监身上,“张生,你费心了。” 张学监摇了摇头:“表面上再是适合,但既然他本人不会欢喜,便代表那终究只是表面上,算不得真正的合适。” 祭酒沉默一瞬,又笑了:“你果真就是这样的性情。” 张学监重重叹了一声,只问祭酒:“所以,祭酒你有主意了吗?” 祭酒也不岔话了,他直接摇头:“我其实也没有。” 张学监很有些失落。 祭酒似是摇了摇头:“你啊,也一直这样的急。” 张学监并不觉得气馁,甚至还打点起了精神。 “所以?”他问。 祭酒给了他一个答案:“将事情跟各位先生说一说,令他们各自推举一个人选上来就是了。” 张学监似乎有些明白,又似乎还有些关窍没能想得明白。 “是要我从这些被推举出来的人选中再挑出一个来?” 张学监早先的问题就在于,他其实没能圈出一个合适的范围。现在祭酒这个提议,似乎就帮着他将这个问题给解决了? 祭酒失笑:“你也被困住了么?” 张学监还有些愣怔。 祭酒就道:“谁说《西山宴》我们太学就只能送一个人出去了呢?” 张学监脑海中灵光迸溅,他是真的想明白了。 是啊,为什么他们太学在《西山宴》上,就只能将一个人推出去? 诚然,只推选出一个学员,只让一个学员在《西山宴》上扬名累望,是能将扬名累望的效用发挥到最强。多了一个人分享这份累积下来的名望,那生员自己所收获到的名望必定会被削减。 可是一个人站在风口浪尖上,跟两个人乃至三个四个人一同站在风口浪尖上所领受的压力也是不同的。 祭酒面上的笑意再一次显露出来。 “再说,”他又在那边缓慢且悠然地道,“谁说两个、三个、四个,就一定会被分薄名望呢?” “双英、三杰、四郎君什么的,不也挺顺口的吗?” 张学监的眼睛亮了起来:“我明白了,祭酒。” 祭酒在断去联络以前,忽然沉默了一阵。 张学监连忙收敛心神,来问他:“祭酒,你可是还有什么事情?” “《西山宴》这事,孟彰……”他停了停,才又继续道,“你还是先问过孟彰吧,探一探他的意思。” 张学监皱了皱眉头。 祭酒看他一眼:“我知道你很顾虑孟彰自己的意思,我也没想要勉强他,只是要你去探一探而已。” “便是不愿意走上台面上去当那个在今年扛起太学大旗的人,他也未必就不会想要去看一看,做个观者。”
第176章 张学监仔细思量片刻,郑重点头:“我省得了,祭酒。” 祭酒笑着点头,真正掐断了联络。 “让孟彰小郎君做个观者吗?”他斟酌着,最后想到了什么,摇头失笑,“这事,终究还是得看孟彰自己怎么想的吧。如果他不愿意,那也勉强不来……” 不知太学学府这边还有事情需要他自己去决断的孟彰,此时已经回到了孟府里。 “庙伯父呢?”没见到往日里总是很快过来的孟庙,孟彰问侧旁的孟丁道。 孟丁垂手回道:“庙郎君如今还在他的院子里没出来。” 孟彰有些稀奇。 孟丁小心地觑着他的脸色,道:“今日下午以前,庙郎君带走了府上很多人事簿册的副册。” 当然是副册,主册岂可轻易被带出?除非是这座孟府真正的主君孟彰,否则谁来都带不走这主册。 孟彰当然知道,他吩咐孟丁道:“既然庙伯父在忙,那这段时间里府上的事情,你便多担待些。” 孟丁垂眸应道:“是,郎君放心。” “放心什么?” 正说话间,一个声音插了进来。 没有谁觉得奇异,孟彰回头笑道:“我叮嘱孟丁呢,让他不要藏拙,多担待着府上的事情,好让庙伯父你腾出手来。” 孟庙笑了:“你们原来是在说的这个。” 他道:“还真是很有这个必要。” 孟庙看了看孟丁,才重又转了目光来看孟彰:“不独独是他,我可能还需要罗先生帮着搭把手。” 孟彰甚至就没有多犹豫:“只要罗先生点头,那自无不可。” 孟丁就笑了起来:“有你这句话就行。” 他想到了什么,从袖袋里摸出一张帖子来递给孟彰,然后才自个儿在孟彰下首坐了。 “这是今日里才从谢远谢郎君府上送过来的帖子。”他停了停,也是小心打量着孟彰的脸色,“我看着,谢远谢郎君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孟彰一面将那帖子拿过来翻看细看,一面问孟庙道:“有些不一样?哪里不一样了?” 孟庙狠狠认真地想了想,才自觉找到一个比较合适的词句:“就……比往常时候轻松了些,也肆意了些,没有往日那么的倦乏。” 孟彰的手指顿了顿:“他亲自上门来送的这帖子?” 孟庙也有些凝重,他颌首:“不错。” 孟彰的目光重又回到了手中的帖子上。 少顷,孟彰自己取了笔墨来,另又挑了自己最喜爱的一份帖子,提笔在那泛着松木清香的纸张表面留下一行行端正郑重的楷书。 “远郎君敬启。” 孟庙和孟丁不敢细看那帖子上书写的内容,便索性凑在一起,低声商量起近来这段时日孟府上的种种安排。 一封帖子并没有花费孟彰太多的时间。仅仅是半盏茶的时间,孟彰便合上这写成的帖子,将它收入自己的随身小阴域里。 孟庙见得,愣了一愣才领会到孟彰的意思。 孟彰他这是打算亲自将这封回帖给送到谢远府上去啊。 就像谢远明知道孟彰当时不在府上,也亲自往孟府里走一趟将帖子送过来一样。 “阿彰,谢远他毕竟是陈留谢氏的郎君,你这样……” 孟彰看过来的眼睛含着一点笑。 “我知道的。”他道,“我原也没想着要让他与家族相悖,不过是情谊所在而已。” 知己之交,贵在真诚,也重在珍惜。 谢远既待他至诚,他也不该怠慢糊弄。 孟庙似乎还有些话想说,但他凝望着孟彰的眼,到底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于是,孟庙直接将话题给岔了开去。 “对了阿彰,昨日里陈留谢氏态度有变,今日你在童子学学舍里上课时候,可曾又遭遇上些变故?” 孟彰摇头:“这倒没有。” “完全没有任何的变化吗?”孟庙还是不甚放心。 孟彰见他如此,便也多说了些:“倒也不是。我们童子学里的一应同窗议定,将在学里教授的功课之余,相互帮衬着去学习與图及相关的文书与资料。” 孟庙听得,又仔细看了看孟彰,面色很有几分奇异。 “这事情,是谁先提出来的?”他问。 孟彰冲他笑。 得了,还有什么是他还弄不明白的呢? 孟庙默然收回视线。 是他错想了各方对他们家孟彰的看重。 “家里、族中也很有些與图相关的资料和文书,不过绝大多数都还留在安阳郡中,你要是需要的话,稍后我帮你送信回去,料想过不了几日,就该有回信了的。” 孟彰并不觉得意外。 “这事就托付给庙伯父你了。”他先道,随后又问,“但庙伯父你也有紧要的事要忙的吧,这样不会抢占去你更多的时间吗?” 孟庙失笑:“这有什么妨事的?何况我不也正需要跟安阳郡中联络呢么?正好一道了。” 孟彰已然细看过孟庙的脸色,见孟庙甚为自然,不似郁结于心的样子,他也就笑了起来。 “那倒是。” 孟庙也笑道:“你且放心去修行、学习就是了。我既跟着你从安阳郡里出来,可不是为了让你分心挂念我这边的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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