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萦脸上的神色一凝。 司马慎? 司马慎! “你们这就择定了?”花萦问。 白星不说话,只笑看着花萦。 花萦沉思一阵,缓慢摇头:“你们是想要将我们瑶池派给撇开?” 司马慎身边,可没有她们瑶池派的人。 北辰阁择定司马慎,不是要将她们瑶池派给撇开又是什么? “没有。”白星摇头,“你应该也知道,只要天庭计划一直没有崩解,你们瑶池派就永远是我们北辰阁的盟友。” “这是已经注定了的事。” 天之帝君想要正位中天,想要彻底将天下收纳在天庭的掌控中,就必须得要天之王母的辅佐。这是他们的位格与权柄决定的,也是瑶池派所以会跟北辰阁共同进退的根本原因。 想要立下天庭,将自身所有的位格与权柄落到实处的,并不只有昊天帝君,还有瑶池圣母。 花萦沉默了下来。 白星看定她,今日里头一次真正的诚恳。 “所有的收获,都要有付出。”他道,“你总不能指望,瑶池派什么都不做,就将瑶池圣母的权柄落到实处吧?” 花萦眸光一停,迎上白星的视线。 石喜在旁边沉默,仿佛未曾在意这两位的来往与交锋。 “我们知道了。” 白星笑了起来。 孟彰同王绅、谢礼、庾筱从罗学监那里回转,走入童子学学舍里的时候,就敏感地察觉到了学舍里稍稍变化的氛围。 他眼睑垂落又抬起,面上不见分毫异色。 王绅、谢礼、庾筱停下脚步,叫住继续往前走的孟彰:“你来说还是我们来说?” 孟彰摇摇头,继续往自己的席位处走。 “你们来说吧。” 他走过了白星、花萦、石喜这一列,又走过李睦、明宸、林灵这一列,还走过属于王绅、谢礼、庾筱这空空荡荡的一列,最后在自己的座席上坐下。 白星、花萦和石喜。 他们分别来自北辰阁、瑶池派和酆都。 孟彰心头流转过一道道信息。 撇开不显于世的酆都,北辰阁所供奉的昊天帝君与瑶池派所供奉的瑶池圣母,虽然在孟彰上一世的神话故事中威名赫赫,但在这方天地、这个时代里,这两位现在只有天之帝君和天之王母的位格,却得不到天下的拜伏。 也就是说,这两位仍然是图腾神。 与如今道家所供奉的诸位人族先贤、各家名门望族所供奉的人族先祖相比起来,这两位图腾神也就勉强靠着自身位格立足罢了。 ……按照他所知晓的神话故事脉络,再结合安阳孟氏收集到的道门各法脉的动静,北辰阁、瑶池派所供奉的那两位,大抵是在图谋着“天庭”。 他们想要建立天庭,充实自身位格所附带的权柄,最后,真正君临天地…… 北辰阁、瑶池派所供奉的那两位,连带着酆都里还不曾显露于天地的那诸位,从归属上来说,算是神。 李睦、明宸、林灵所在的这三清道脉,则该算是仙。 仙与神混在一处,统称为仙神。 仙神在孟彰记忆中的神话故事中,乃是绝对顶尖的层次,不过现在么…… 在这方天地中,却还有属于人族的祖,在镇压着这一切。 将书典拿来翻开,孟彰在心里暗自叹了一声。 这个时代的华夏,真是大变之时…… 上有祖、仙、神争夺天地权柄,下有阴灵、阴神蠢蠢欲动,中间还有人族内部暗潮涌动,侧旁另又有异族窥伺。 委实是难。 自保难,保住家人难,保住族群难,革新天地更难…… 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做到多少。只不过…… 他也不能不去做。 能做到多少,就做到多少。 孟彰抬起眼,暗自默念着书典上的内容。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上首教案侧旁,王绅已经将罗学监的答复告知了各位小郎君小女郎。 他从上头走下来,与谢礼、庾筱一道回到自己的座席处。 坐下时候,王绅习惯性地看了孟彰一眼,才回转目光。 又过得一阵,先生从学舍外头走了进来。 童子学里的一众小郎君、小女郎尽皆肃容静默。 先生看他们一眼,先将手中的书典放下,站在那里与他们道:“才刚学监已经跟我说了,今日午时三刻放了你们去……” “你们是准备送一送史先生?”他问。 下首端坐的各位小郎君小女郎们齐皆颌首。 先生凝望着他们,目光在孟彰处停了停。 孟彰与他对视。 先生笑了起来:“很好。” 王绅、谢礼、庾筱这些小郎君小女郎们都将先生面上的神色看得清楚,又怎么不知道这话根本就是在对孟彰这小郎君说的呢? 先生收回目光,又道:“待午时三刻时候,罗生自会来学舍里领你们去。现在,先来听我授课。” 各位小郎君小女郎暗自收敛心神,静心听课。 “今日,我们讲的是《礼记》的《大学篇》。”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 孟彰静心听讲,将先生所宣讲的这《大学篇》跟他的所知所想相对应。 有疑惑与出入的,孟彰暂且做下标记,待日后再做理解;有契合与认同的,孟彰便都细细咀嚼,想要将这些道理给嚼化吃透了。 如此一堂课听下来,孟彰收获着实不少。 待午时三刻,罗学监准时出现在学舍之外。 讲课的先生见得,停住话头,转而收拾教案上摆放着的书典。 “罗生来了,你们随他去吧。” 孟彰随学舍里的诸位小郎君小女郎们一同站起,肃容与先生作礼。 “多谢先生。” 先生走到门边,与罗学监颌首,便越过了他往东厢房那边去了。 罗学监转脸,对学舍里的一众小郎君小女郎们说道:“出来吧。” 学舍里的各位小郎君小女郎们尽皆放下手上的东西,三三两两走出来,跟在罗学监身后,往外走。 孟彰无声行走在罗学监身侧。 罗学监看了看他,并没有说话。 明明是童子学上课的时辰,这些小郎君、小女郎却在学监的带领下走出来的场景,也是着着实实惊住了太学里来来往往的郎君们。 “他们这是……干什么去?” “也没听说童子学里今日有什么事情啊?怎么不上课,只往外走?” “……那是你没留心吧?” “所以,到底是有什么事?” “童子学里的那位史先生,今日正式离开太学,回府编书去了……” “原来是这事啊……” 阵阵低语响起的时候,孟彰察觉到从各处投落在他身上的目光。 那些目光里的神色各异,有奇异,有嘲讽,有怔忪,有恍然。 孟彰只做不觉,仍自平静行走在罗学监左近。 罗学监察觉,略略放缓了脚步,从走在孟彰身前到与孟彰并列,再到走在孟彰身后。 不独独是罗学监,王绅、谢礼、庾筱这些小郎君、小女郎们也都默契地,将孟彰隔绝在各色目光之外。 孟彰仍在往前走,脚步未有任何变化,身形也仍然挺直,只眼睑微微垂落,掩去那平静,也掩去那一丝波澜。 太学牌坊那片地界,史磊正与蔡、邵、黄几位童子学的先生道别。 “今日之后,你怕是就要轻松许多了……”黄先生对他笑道。 “也未必。”史先生道,“编书的事情可多着呢。” 趁着这个机会,邵先生将他心头藏了一段时日的念头问出。 “既如此,”他看着史先生,神色认真,“可需要我来帮忙搭把手?” 史先生先是一怔,然后笑开:“倘若可以,那自是求之不得。” 邵先生同时笑起,抬手与他一礼。 “多谢收留。” 史先生还礼:“客气客气,我还该谢你愿意来帮我一把呢。” 黄先生看看身前的史先生,又看看左近的邵先生,沉默少顷,忽然道:“好啊,你们两个这是谋算着……要撇开我们了?” 他分了一个眼神看向蔡骏蔡先生。 蔡先生也配合着拉长了脸。 史先生、邵先生对视一眼,哈哈笑开,又齐齐与黄先生、蔡先生道歉。 黄先生面上神色也没能绷住。 一时,太学牌坊处的这一个角落尽是笑声。 爽朗、畅快的笑声飘荡在这阴阴沉沉的天地里,就仿佛是裂开的天光,照出一片明净来。 “对了,刚才罗生曾跟我说,要多留你一阵。”蔡先生想起了什么,与史先生道。 史先生被勾起了几分兴致:“哦?是什么事?” 蔡先生与黄、邵两位先生对视一眼,齐齐故作神秘,也不解释,只对史先生道:“你且静等着就是了。不是什么坏事儿。” 史先生想了想,也觉得有理,便也就按住了心头的一点思绪,耐心与几位先生闲话。 到孟彰、王绅、谢礼、庾筱这一众小郎君、小女郎随罗学监一同从学府里往他们这边走的时候,史磊也愣住了。 “这……” 蔡先生、邵先生、黄先生这几位对视一眼,都在旁边无声笑,俨然就是看笑话的模样。 史先生察觉,软飘飘地瞪了那几位先生一眼,随后站直了身体,等着罗学监这一大群人走近。 孟彰与这位先生对上了视线。 史磊给了他一个笑容,随后便先看向了罗学监。 他肃容,拱手与罗学监道谢:“罗生是来与我送行的?多谢。” 罗学监道:“毕竟是同僚一场。” 两人简单说道过几句,罗学监便往侧旁让出了位置。 他站定的位置,恰恰就在孟彰的身侧。 王绅悄然往孟彰所在瞥了一眼,略一沉吟,便率先走了出来,与史先生作礼道谢。 “学生多谢先生多日来的照顾,愿先生……” 史先生上前扶住了他。 “不必如此,我不过也是循依童子学的规矩,做了先生该做的事情罢了。” 待王绅等小郎君、小女郎与史先生说过话后,他们各自回到罗学监身侧站定,但他们谁都没有站在孟彰身前的位置。 史先生的目光落在了孟彰的身上。 孟彰上前一步,对史先生拜得一礼。 “学生虽未曾正式听过先生上课,但也听诸位同窗提起过先生的学识……”孟彰道,“愿先生此去,能一切平顺。” 史先生也是脸色一整,遥遥抬手作扶。 “愿承你吉言。” 顿了顿,史先生还是对孟彰道:“你身侧常起风浪,多有波折,也该多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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