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母亲则是在她从酒店顶楼餐厅与简钺诚的情人一跃而下后出的意外。徐乐颖做了接骨手术和清洗标记手术,在医院修养,母亲在往返医院照顾她的路上,出车祸身亡。 简暮对过往也心知肚明。 他沉默地听着,很慢很艰难地处理了徐乐颖语调悲伤的话语,回想起那只有几面之缘的和蔼老人,他同样有些难过。 俯身开始翻找这些从老宅带来的箱子。 “东西不知道都放在哪里,可能要多找一会儿。” 时间隔了太久,简暮实在记不清装首饰的箱子究竟放在哪个犄角旮旯里面,只能挨个打开翻找。不多时,他的手上积累了一层灰,白皙滑腻的掌心轻轻一搓就是灰和泥。 箱子叠放着,整整齐齐地堆满了整个储物间,放在上面的箱子中找不到首饰,简暮将它们搬到地上,接着找第二层箱子,很快脚边的通道被箱子占满,差一点没有落脚的地方。 在动作的过程中时不时会牵扯到后颈腺体,传来如针扎一般的刺痛,一种源于生物本能而自发的红色警报让简暮的心有些慌乱。 他想要加快速度,对徐乐颖说:“妈,你也一起找吧,能快一些,你找那堆。” 伸手指向墙角的方向。 然而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这时一道脚步声往简暮身后门口的方向延伸而去,在这久无人气的阁楼中显得尤其引人注意,而这阁楼中只有简暮和徐乐颖两个人。 简暮疑惑地转过头,只见徐乐颖已经走到了阁楼门口。 简暮疑惑又警觉地直起身,喊她:“妈,你去哪里?” 徐乐颖的手搭在门把手上,走出储藏室,带上了门。 简暮朝门口扑身而去,没注意到脚边满地的箱子,被狠狠绊了一下。 跌倒在地闷哼一声的同时,简暮听见了阁楼的门落锁的声音。 “咔哒——” 沉闷,厚重,清晰。 在这密不通风的空间里,令人感到迷茫的本能绝望。 简暮的声音发着颤。 他望着那扇紧闭的门,问:“妈,你在做什么?”
第145章 简暮原本计划得很好。 他去一趟医院,先找庄驭把腺体的问题稳定下来。然后和徐乐颖慢慢地磨,结合心理治疗,慢慢地治愈她的心理创伤。 等到徐乐颖的情况稳定下来,不再那么容易发病,他可以让霍予安慢慢出现在她面前,对她献殷勤,让她开怀。 霍予安那么好,如果徐乐颖能够深入了解他,一定会对他改观。 可现在,所有美好的愿景似乎要被扼杀在摇篮里。 地上垫着的都是纸箱子,摔在上面不算疼,况且受了腺体这么多年的折磨,这些痛意根本无法让简暮放在眼里。 他从地上爬起来,沉重地抬步走向门口。 伸出为徐乐颖翻找东西而沾满尘埃的手,用单薄到清晰地显出骨骼轮廓的指节叩了叩门。 简暮说:“妈,开门。” 门外沉默着,但尚未有踏在木质地板上的脚步声响起,简暮知道徐乐颖没走。 储藏室里半死不活的日光灯管滋啦了一声,徐乐颖的声音从门缝里传来。这片密闭的空间陷入彻底黑暗,简暮的希望也被磨灭得一干二净。 徐乐颖的温柔不可思议,那一瞬间像是重新变回了十几年前那个柔情善良的母亲,充满了母爱,以及对不懂事孩子的宽恕。 “你一直是懂事的孩子,长这么大,妈妈从来没有一次真正意义上惩罚过你,但这一次你确实做了错事,错的离谱。” “妈,你病了。”简暮疲倦地闭上眼,“我没错,你放我出去。” 徐乐颖充耳不闻,她像是已经被什么东西怔住了,思想和灵魂统统都不再属于她自己,而是被一个名为“心魔”的恶灵所支配。 “这一次妈妈要惩罚你了,不然你永远不会发现自己的错误,也不会改。你在这里好好反思,好好忏悔。” “我没错。” “等你和妈妈认错了,妈妈就放你出来。” 徐乐颖的笑意格外温柔漂亮,时光的痕迹让她的笑容更增添几分沉淀的韵味。 “那件事情,我已经考虑得很透彻了,小暮,alpha只会毁了你,我只希望你能够自由,妈妈的经历太惨痛了,付出的代价太大,我不希望我的孩子再重复我的苦难。” “哪有不犯错的孩子,和会跟孩子计较的母亲呢,你放心,等从这扇门出来,你仍然是妈妈的骄傲。” “妈……” 木质地板被碾压而发出的咯吱声从门外传来,代表着徐乐颖渐行渐远。 苟延残喘的日光灯管忽明忽暗,在最后一次伴随着电流滋啦声的闪烁之后,彻底罢工。 阁楼没有开窗,没有了灯光的照耀,伸手不见五指。 垂手站在门前,低头注视着从门缝里漏进来的微弱光芒,黯淡而渺小,简暮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么无力过。 他不知道什么事情再次导致徐乐颖发疯,但无外乎是alpha那点破事,那是徐乐颖的逆鳞、跨不去的雷区,任何人触之必伤。 简暮能看出,这是一次有预谋的袭击。 在视线逐渐适应了黑暗后,简暮站在门边,从这个角度发现了一张旧书桌下,有一个崭新的袋子,上面还有小区内便利店的标识。 走过去拿起来,袋子里传来包装袋被揉搓的滋啦声,似乎是一些面包,还有几瓶水。 “……” 啪一声,袋子坠落在地,简暮脸色苍白,手脚冰凉。 徐乐颖究竟打算关他多久? - 这次来京都,除了参加颁奖典礼之外,还有另外一些工作安排,但总体来说还算清闲。 由于带了岁岁,霍予安让王海把一些不重要的工作都推掉了,多挤一些时间陪孩子。 岁岁坐在身旁小口小口地喝奶茶,大眼睛里偶尔闪过愉悦又享受的光,霍予安拿着手机无所事事地拍照。 飞机落地后,在酒店里稍微修整片刻,霍予安便带着岁岁来了京大校园,和孩子一起逛逛他们当初的母校。 他向孩子讲述了他们当年在哪条小路上骑着车穿梭于绿荫道,在哪栋教学楼楼下他调戏学校里的猫,结果被挠了一爪子,被简暮笑了三天…… 又去拜访了金融系当年那个因为得意门生被勾搭,每次看霍予安都吹胡子瞪眼的老头教授。 老头教授正在上课,霍予安牵着岁岁从后门溜进来坐到最后一排。 一开始他还认真听了一些,他想多学一些东西,让自己变得更聪明,多多少少帮简暮分担工作上的压力,如此难得的大教授的课程机不可失。 但没过一会儿,教室后排便响起了香甜的轻鼾声。 恰好此时教授停下了讲课低头看点名册,准备喊人发言回答问题。在众人鸦雀无声之时,那轻微的鼾声显得格外引人注意。 教授推了推眼镜。 霍予安被拍了一下,迷迷瞪瞪地从臂弯里抬起头,茫然地扫视一圈偌大的阶梯教室里汇聚在他身上数十道齐刷刷的视线。 前排拍他的同学见他反应不过来,还好心提醒:“老师喊你回答问题。” 霍予安:“……” 不知道从教室里哪个角落喊出了第一声“霍予安”和“岁岁”,紧接着教室里就炸开了锅。 教授背着手走过来,凑近了打量,从鼻子里嗤出一口气。 “这名字怪耳熟的,仔细一看,果然是你这臭小子。”教授多看了几眼岁岁,视线都舍不得从这个睁着大眼睛好奇盯着他的孩子身上挪开,问,“这是你孩子?” 霍予安点头。 “你孩子比你讨喜多了。” 没想过再次见面,这老头还是这么看自己不顺眼,加上周围还有这么多双眼睛盯着,霍予安讪讪地笑。 有人问:“老师,你和安哥认识啊?你是安哥的老师?” “我当他老师?你侮辱谁呢?你期末给我当心着点!” 老头吹胡子瞪眼,转而眉梢扬了扬:“我是他孩子爸爸的老师,简暮,都知道吧?在国内金融圈混,你们要是没听过这名字,差不多可以以死谢罪了。简暮才是我的学生!” 全场哗然,教授平时低调,这些事情鲜为人知,很少拿出来炫耀,他们只知道简暮毕业于京大,但这还是第一次知道国内商界巨头竟然是他们的嫡亲学长。 “老师,为什么你和安哥认识啊?” 教授嫌弃地扫一眼霍予安:“这小子有很长一段时间,天天来我教室门口接简暮下课。他一出现,简暮的心就不在我身上了,魂都跟着他跑——,这臭小子烦人的很!” 往事从别人口中说出来,在场大几十个人还揶揄地拖长尾音“哦~”,霍予安脸皮再厚也顶不住,在教授的挽留之中,带着岁岁落荒而逃。 行踪已经暴露,京大也快下课了,怕孤身闯京大,一会儿会引起骚乱,重返校园之行不得不提前中断,霍予安带着岁岁离开了京大。 在去往和简暮曾经住过的四合院的路上,岁岁有些渴了,天气也热,霍予安牵着他的手,去巷子口的奶茶店点了一杯香草味奶茶。 父子二人坐在窗前吹空调,看着窗外盛大明亮的烈日下,街道上间或路过几辆自行车,偶尔传来清脆的叮铃车铃声,这一刻显得清闲而宁静。 霍予安拿出手机拍岁岁,拍外面挑着担子路过的摊贩,拍四合院的巷子路口…… 照片全都发给简暮。 【我带着孩子回了一趟京大,去听了谭老头的课,不小心大闹了一场他的课堂,读书时候不敢干的事竟然在今天干了】 【老头还是看我很不顺眼,他一直为了夺你之仇对我耿耿于怀,这老头太好笑了】 【这家奶茶店还开着,你最喜欢的香草味奶茶这么多年一直没有下架,还成了招牌】 【一会儿我们要去四合院了,忘了找你要钥匙,只能在门口逛一圈,下次等你过来,我们一家一起进去看看过去我们生活过的地方】 …… 霍予安极有A德地向老婆汇报完今天的行程。 唠唠叨叨地说完,也没有得到简暮的回复。 再把聊天记录往上翻,找到今天早上还在安海时发给简暮的消息,同样没有得到回应。 霍予安叹了声气。 简暮回复消息的规律,要么秒回,要么下辈子回,最长的记录是三天才搭理人,霍予安已经习惯了。 从岁岁手里接来奶茶喝了一口,收起手机,推开奶茶店的挡风门帘走出去,留下一串风铃被吹拂的清脆悠扬余音。 - 闷热、黑暗、浑浊,一呼一吸之间都是密闭空间之内久无人至的死去多年的空气,让人憋闷窒息。 在这样一片死寂的安静中醒来,有那么一瞬间,简暮怀疑过自己是否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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