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消息是,简暮太久没见光了,手电筒骤然迸发出的亮光差点把他眼睛闪瞎。
第148章 双眼刺痛无比。 睁开眼,在被灯光照耀得苍白的眼前画面中炸开了一朵朵黑色的花。 简暮逼着自己适应,直觉告诉他,他快要没有时间了。 他又摇了几圈手电筒,补充电量,从箱子堆里找到属于自己的其中之一。 打开,里面是他高中时用过的课本、作业本和笔。 他从箱子里抽了一本作业本,从笔袋里拿了一支笔。 席地坐下,将手电筒放在一旁,立起来照着天花板,这样不会刺眼。 他翻开作业本,一眼就看到了光面封皮背后写着三行字。 京大体育系 等等我 我来找你 简暮愣了愣,再翻回来看一眼封面,才知道随意抽的一本作业本竟然是高三冲刺时的强化题册。 他咬着圆珠笔的笔盖,盯着这三行字出了一会儿神,眼角骤然荡开一个摄人心魄的温柔笑意,结合着脸侧不知何时蹭上的斑点血迹,给人一种惊心动魄的凄厉美感,像雪山悬崖之巅盛开的一株嫣红梅点。 沾着干涸血迹的手翻过扉页,在页脚留下暗色的血痂,他找了一页相对来说空白干净的纸张,撕下,再对着三次,撕开成八份。 在阁楼的这段时间,意识迷迷糊糊之中,他偶尔会看到有一缕光亮从某个地方传递进来,清醒后仔细研究过,那是墙角的一条裂缝。 估计是当初工程质量和建筑材料不过关,在日晒雨淋之下,墙缝连接处裂开了缝隙,本来应该去找房开投诉,如今却成了他的救命稻草。 借着光源,他在每张纸条上写上“救我,我在阁楼”,然后一张一张地顺着缝隙塞进去。 纸条脱离缝隙,带着他的希望飘向不知名的地方。他不知道会不会被徐乐颖捡到,但这是他最后的机会。 做完这一切,每个动作都牵扯到颈后的伤,他疼到呼吸都带着灼热,面色苍白。艰难地重新坐回到手电筒旁,又撕了一张纸。 他还有很多话想说。 垫着作业本,思索两秒,他神情专注,在泛着黑色斑点的视线中,开始在印有题目的纸页上写字,死寂的阁楼中响起笔尖极快摩挲过纸面的沙沙声。 “其实不知道写什么,但时间来不及我把内容考虑完整了再落笔,只好想到什么写什么。” “霍予安,我是不是说过要‘和你不分开’这样的誓言?对不起,可能我要失约了。但仔细想想,似乎也不算是失约,毕竟我加过前提条件,有生之年,我不愿意和你分开。” “等你看到我这张信(姑且称它为信吧)的时候,我可能已经不属于‘有生之年’的范畴里了。” “或许这次重逢,从一开始就是我的谎言,是我一直把你蒙在鼓里,对不起。” “我的腺体撑不了多久了,我被医生下达了死亡预告书,不甘心于带着遗憾离开,于是处心积虑让你回到我身边。到时候一走了之,却没有考虑过你的感受,对不起。但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我都很快乐,人生中的最后时光能有你相伴,这是我此生最无悔的事。” “六年前和你分开不是出于我本意,我爱你,从高中到大学到现在,没有一刻停止过,我有一半的生命都在爱你这件事中度过。” “嘶……”一阵针扎似的痛感如同电流一样从腺体出发,在全身流窜,简暮本就苍白的面色更加死白如纸。 眼前忽明忽暗,心脏抽痛。 简暮握着笔的那只手探向颈后,可这次无论如何抠和抓,都只是隔靴搔痒。 当笔尖没入血肉,眨眼就扎进去大半根的那一瞬间,简暮的大脑暂停了一秒,他的脑子没反应过来在剧痛之下自己对自己做了什么,但那些触感很快顺着呼吸和额角渗出的汗水蔓延开来。 “啊——”这样的非人能承受的痛苦在自己身上上演,简暮捂着渗血的伤口痛呼,拔出笔杆,血流如注。 意识短暂地停滞,铺天盖地的剧痛像是战胜者一样占据了所有感官。他瘫软躺在地上,除了微弱的呼吸之外,几乎已经变成了一具死尸。 身下汇聚了一小滩血液,痛觉麻痹了他的感官,简暮浑身颤抖着翻过身,趴在地上,重新拿起被他丢开的笔。 子弹头的笔质量不错,在遭受重击后还能出墨。 简暮视线模糊地趴在地上写字,时间更紧迫了,意识逐渐朦胧,他的瞳孔已经涣散了。 笔尖飞快书写,字迹明显潦草许多。 “不知道这次过后,还能不能再睁开眼见到你,如果能,我会信守承诺,再也不和你分开。如果不能,你带走岁岁,忘了我,重新开始吧,但不要告诉我,我这个人很自私,只想守着和你的回忆,不想看到你身边有了其他人,对不起。” “要是你不想带走岁岁……你把他交给简睿和小林姐,他们会照顾好他。无论你做什么样的选择,我不怪你,我只会爱你。” “我发现命运是一种很神奇的东西,你对它希望满满,但它自始至终只会朝着既定的方向前行,当你沉浸在无限的憧憬之中时,它给你最致命一击,让你痛不欲生。” “岁岁会有那样的病,你为了那样的病遭受无妄之灾,一切的起因都在于我,一切可能都是我试图反抗命运所造成的苦果。现在它要把我偷来的东西全都还回去了。” “霍予安,我好疼啊,对不起,这回可能真的不能陪你走到最后了。” “我和你说过,我会向你坦诚我的一切,现在大概是最后的机会,这次我向你开诚布公。” “我的母亲曾经也是很好的人,她过去和其他所有平凡但伟大的母亲一样,会为我擦拭眼泪,会替我撑腰,赶走欺负我的人,会送我上学,每天精心准备我爱吃的饭菜……” “但我的父亲辜负了她,我不愿意称那样自私冷漠、唯利是图、阴险贪婪的人渣为父亲。他逼疯了我的母亲,让她变得怨恨这世上所有alpha,她同样怕我受到alpha的伤害,所以对你我百般阻挠。” “她在我人生之初给予我太多温情,她病了,我无法恨她,也不怪她。我只可怜她。” “妈,你放过你自己,放过我,放过霍予安,放过岁岁吧,不要再让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了。” “妈,我最后恳求你一次,用我的性命。不要再插手岁岁的人生,求你,这是我的愿望。” “小睿,我已经把我的财产分成了三份,在我书房中的保险柜里,你、霍予安和岁岁各一份,你的最多,记得好好赡养把我们养大的小林姐,万不得已的时候,帮我照顾岁岁。” “我好疼。” “我撑不下去了。” “霍予安,对不起,我真的爱你。” 痛感让简暮眼前阵阵发黑,写完最后一个字,他已经彻底看不见自己写了什么了。 他把纸页小心翼翼地夹入作业本中,抚平,合上,像对待稀世珍宝一样,紧紧抱入怀里,用自己微弱的体温护着它,仿佛守护黑暗中那一抹微弱的信仰。 腺体再次不死心地开始运作,细细密密的疼痛让简暮全身冰冷发麻。 他颤抖着指尖在地上摸索,在地上留下一道蜿蜒的血迹。再次拿起搁置在一旁的笔,盯着血液还未干涸的笔尖,破釜沉舟一般,眼睛一闭。 锐器刺破血肉的声音在宁静的阁楼中细微地响起,单薄瘦弱的身躯倒地发出闷响。 手摇电筒耗尽最后一丝电量,阁楼重新坠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 京都野生动物园,霍予安指着假山上的猕猴,向岁岁介绍:“那是吗喽。” 看着那只猕猴抠完皮燕子又把手指往嘴里塞,霍予安瞳孔地震,捂住岁岁的眼睛,嫌弃地直摇头:“这猴儿真不文明,咱什么都没看见,咱别学嗷。” 站在一旁的小林阿姨笑得肩膀发抖,岁岁哪怕再小两岁,也不会学这种逆天的行为。 可岁岁从早晨开始就兴致不高。 精致的小脸上表情耷拉,哪怕霍予安使劲逗他笑,他也兴致缺缺,小小年纪就满面愁容,霍予安绞尽脑汁也没能想起来从昨天到今天,有什么事让小祖宗不开心了。 此时面对他的逗弄,小祖宗只是转过头,小眼神可怜巴巴地瞅他一眼。 忽然岁岁整个人震了震,莫名的惊慌从身体不知名的角落漫涌上来,陡然间不正常的心悸和害怕让岁岁的大眼睛转瞬漫上了泪水,豆大的泪珠子从眼尾滑落。 霍予安一下子就慌了,把岁岁抱在怀里,心疼地抹他的眼泪,往其他方向走,嘴里还哄着:“宝贝怎么忽然哭了?是被吗喽吓到吗?好好好,我们不看吗喽了,爸爸帮你谴责这只变态的吗喽,我们去看熊猫,据说这里的大熊猫会越狱。” 岁岁趴在霍予安的颈窝里,鼻尖缠绕着父亲的香草味信息素,让他不安的心悸缓解不少,但这还不够。 小幼崽用浓浓的鼻音说:“我要爸爸,我想爸爸了,我们回家好不好……” 岁岁从小乖巧,脾气又好,又聪明,很少哭闹,更别提哭得这么毫无预兆。他不是嚎啕大哭、用力挣扎的那种讨人嫌哭法,而是小声地啜泣,依赖感十足地抱着父亲,哭得眼睛水汪汪,鼻尖脸颊泛红,让人心疼的紧。 原来是想爸爸了。 可是,回家? 霍予安和小林阿姨对视一眼,两个知情的大人的眼中同时划过苦涩的意味。 他们也不想在京都耗着,无所事事地搜来旅游景点瞎逛,但现在哪怕回到安海,岁岁也不一定能见得着爸爸呀。 霍予安温声哄着岁岁,失败了,换小林阿姨来,两个人轮番上阵,急得出了一脑门子汗,岁岁总算是稍微消停了下来,哭累了,想吃巧克力味的冰激凌鸡蛋仔。 这时候的小祖宗提要求,谁敢不答应?小林阿姨马不停蹄抱着他去排队。 哄孩子是体力活,也不知道简暮这些年一个人带孩子是怎么挺过来的,霍予安虚脱地找了一张长椅坐下,摘下口罩仰头灌了大半瓶可乐,跑了魂似的发着呆喘气。 手机叮一声响起来,拿出来解锁,是温白发来的微信。 自从知道温白这个前夫哥实际上有背锅的嫌疑,而且疑似老婆的真闺蜜后,霍予安就单方面与他和解了,并藏着掖着曾经单方面与他敌对势不两立的小心思,小心翼翼地偶尔讨好,免得闺蜜这种生物劝分不劝和。 两个人互相加了微信,偶尔会聊几句。 【温白:你丈母娘回来喽,简暮他妈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人物,你的好日子到头喽,丈母娘的死亡凝视.jpg】 【温白:她知道我和简暮假结婚了,昨晚我去岛中墅找简暮,直接被他妈轰出来,吓死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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