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出意外,打小金枝玉叶的简少爷这辈子不会碰那样的奶茶,他也觉得不辣,然而不出意外的话,这次出了意外,他点了点头:“嗯,好。” 一中下午放学后的放风时间短,高一高二迅速地回家,高三要回学校上自习,学生如同潮水,来得快,退得也快。 等到窗外步行街重新回归宁静,两个人才起身,霍予安秉持着吃完软饭还要把碗底吃穿的原则,在老板逐渐鄙夷的目光中,理直气壮地无动于衷站在一旁,等着简暮付了钱。 然后嘚嘚瑟瑟地朝看不起他的老板挑了挑眉,揽着简暮的肩膀离开火锅店。 路口的奶茶小摊属于一个年迈的老婆婆,卖的是最原始的用色素和香精奶茶粉泡出来的珍珠奶茶。 老婆婆的记忆力显然比简暮这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要好,简暮不太记得这个角落里还有一个卖奶茶的老奶奶,但她佝偻着背,用打着补丁的围裙擦了擦手心里的水珠,就认出了面前两个人的脸。 “小安?好久不见呐?还有……”老婆婆的视线转移到简暮身上,浑浊的目光和蔼且亲和,“小朋友你好,你在这条街上徘徊了将近十年,但这是第一次停在我的摊子前。” “啊?”简暮摸了摸鼻子:“我二十七了……”老婆婆怎么叫他小朋友? 老婆婆笑呵呵:“不像二十七,你这身衣服像小孩子偷穿大人的。” 霍予安说:“阿婆看着每一届一中学生长大,在她眼里,所有人都是小朋友。阿婆,还记得我啊?” “当然了,你当年在我这里买了多少奶茶,我怎么忘得了?”老婆婆用勺子敲了敲小推车码得整整齐齐的两大排玻璃罐子,“这次买几杯?想喝什么口味?” “我不能喝,他选……” “一杯香草。”简暮说。 接过老婆婆递来的奶茶,付钱的时候差一点尴尬。 老婆婆没有扫码支付,简暮从公司里面出来得急,没有带现金,最后是从霍予安的裤子里掏出了塞在口袋角落里洗了八百次还没被甩出来显得十分顽强的两个硬币,塞到老婆婆手里,两个人落荒而逃。 一边往回走,霍予安一边催促着简暮戳开奶茶喝一口。 看着吸管被奶茶浸满,简暮的喉结上下滚动两圈,霍予安的眼睛亮晶晶,身后似乎有狗尾巴在摇晃,期盼地问:“怎么样?是不是没喝过这么好喝的奶茶!” 简暮举着杯咬着吸管,抬眸淡淡扫他一眼,从霍予安俯视的角度,显得他的眼睛特别大,特别水灵。 “喝过。”简暮收回视线,走得更快了几步。 “诶?”霍予安一愣,快走几步跟上,禁不住追问,“你以前喝过阿婆的奶茶?什么时候?你这么挑的嘴,竟然会去阿婆的摊子?” 他还以为除非被自己强行带过去,否则简暮这辈子不会靠近那种小摊半步。 简暮吸一口奶茶,叼了一颗珍珠在口中抿着,别过脸含糊不清道:“没去过她的摊子。” “?”霍予安疑惑,“那你怎么喝的奶茶?” 不知道回想起了什么,简暮的耳尖泛红,沉默不语地吸着奶茶,一杯奶茶转眼间就下去了大半。 霍予安死缠烂打,他才终于舍得吐露几个关键词:“高中,你买过很多次,到班里分。” 简暮说完就害臊地快步走了,留下霍予安望着天回忆,终于记起来。 他是阿婆奶茶摊的常客,他们一班四十五个人,他经常一次性买三十多杯,让人送到班里分,同学们想喝就去自取,分完为止,没抢到也拉倒。 之所以没有买够全班的人数,是因为总会有那么几个人是不爱喝或者不愿意喝的,浪费可耻。 霍予安一度以为简暮是不喝的其中一员,但他没想到—— 他小跑几步追上简暮,心情是明显的愉悦:“你当时原来有拿我的奶茶啊?我还以为你不爱喝呢,你拿的是什么味道?难道是香草味?” 霍予安十分臭屁地猜测,香草味是他的信息素味,他说出香草味是因为他在耍宝在自恋,但他没想到简暮只是迟疑一秒,然后点了点头。 “嗯,香草的。”简暮垂首继续吸奶茶,今晚又吃又喝,他有些饱了。他把吸管扯出到与水面齐平,然后往里面吸,吸得咕噜咕噜的。 承认了自己当年次次拿了香草奶茶,简暮没敢抬头看霍予安,只是闷着头往前走,自然错过了霍予安那一瞬间如同被一个天大的惊喜砸中,紧接着狂喜的表情转换。 喝对方的信息素味的奶茶是什么含义?这么私密的举动,这么明显的暗示,除非霍予安真的从小脑子被门夹坏过,他才猜不出来。 后来大学后和简暮半同居,每次给简暮带巷子口的香草味奶茶,不也是出于这种隐秘的目的吗! 简暮竟然从高中就……!!! 霍予安甩着摇成螺旋桨的尾巴上前:“老婆婆的奶茶,和我们大学时候巷子口的奶茶,还有我的信息素,你最喜欢哪个?” 简暮顿了顿,选了:“你的信息素。” 霍予安的尾巴差点让他原地升天,简暮咬着吸管拨动着杯底的珍珠,含糊不清地低声说:“奶茶……都是苦的。” 声音很低,险些被街上穿梭而过的风吹跑,霍予安差点没听清。 尾巴瞬间顿住,霍予安不信邪,就连忌口都顾不上了,取来简暮手中的奶茶杯吸了一口。 “不苦啊,明明是甜的。”霍予安砸吧着嘴,“哪里有苦味?” “就是苦的。”简暮夺回奶茶,吸管塞进嘴里吸一口。 满嘴都是甜腻的苦涩。 他喝每杯香草奶茶,都不愉快。
第119章 停靠在路边的黑色奔驰近在眼前,霍予安却忽然抓住了简暮的手。 “先别回医院了,岁岁那边有保姆看着,都到一中附近来了,要不我们回去转转?” 简暮被他攥在手里的握着车钥匙的手蜷了蜷,眨眨眼问:“可是保安不会放校外人进学校。” “我自有办法。” 霍予安所说的办法就是带简暮翻墙。 简暮站在墙根下,面无表情地抬眸凝视着已经像一只灵活的类人猿一样翻上围墙的霍予安,眼睛里写满的无语让他的双眼透出一股死鱼眼的气质。 “这围墙顶上缺了一个口,竟然这么多年都没填上,方便了一届届一中的辛辛学子。”霍予安坐在顶上放风,怀念地左顾右盼。 简暮:“……那是莘莘学子。” “意思对了就行。”霍予安不拘这些小节,朝简暮伸出手,“手给我,我拉你上来。” 简暮握着奶茶,双手骄矜地环着胸,就连脊背也还是骄傲地挺直的。他左右张望,确认四周无人,也没监控,才把手递到霍予安手心。 顺着霍予安的力度,一溜烟就翻上了墙。 天色已经黑了,头顶是茂密蓬勃的春日阔叶树,和一中的学生一样富有朝气,枝繁叶茂的枝叶背后是一轮皎洁的上弦月。 简暮侧过头,路灯和月光映照下,身旁的alpha好像还是当年穿着校服,满满少年气的模样,一条腿垂在半空,一条腿踩在围墙的平面上,手搭在膝盖上面,夜风拂过他没被鸭舌帽压住的发尾,整个人恣意张扬。 这一刻,简暮忽然觉得“一如当年”这个词十分美好。 他们没在围墙上过多停留,霍予安率先一跃而下,站稳后回过身,无声地朝简暮张开双臂。 简暮从墙头跳下,被一个充满香草信息素的怀抱稳稳当当接住。霍予安环着他的腰,顺着惯性原地转了半圈,才把简暮放下。 怕有巡视的老师会发现有人翻墙,霍予安拉着简暮就跑。 听着奔跑时耳畔的呜呜风声,简暮还是十分无语:“读书的时候,我都是那个查别人违纪翻墙的。”没想到有一天,翻墙这种事竟然会发生在他身上。 “你把我带坏了。”简暮控诉。 “对对,是我把你带坏了,你多乖一个三好学生啊,我真罪恶!”霍予安牵着他的手在前头说,“你之前还查到我头上!” 简暮一愣,脚步也慢了下来:“有吗?” “当然有,不过当时不熟,我记恨了好长一段时间。”霍予安说,“在我刚转来一中的时候。” 这里已经是操场,霍予安的脚步慢了下来,但没有松开简暮的手,与他十指相扣,在操场上踱步。 “如果那时候你知道被你抓的人会成为你老公,你还会抓我吗?” 这种没有任何营养的“如果”的问题,简暮竟然还认真思索片刻,恳切地回答:“会!” 霍予安不可置信,受伤地说:“都知道我会成为你老公了,你就不能对我好一点吗?” “我怕过去的路走错任何一步,现在的你就不会站在我身边了。” 简暮低声说,被霍予安扣着的手忽然收紧,霍予安感受到了他不安的力道,他的心脏泛着像是被钝刀划过的疼,伤口不深也不致命,却让他心神俱裂。 “不说如果了,反正也不可能有如果。”霍予安直视着路的前方,不再回头看,“可以和我说说岁岁吗?” “……”简暮心说,他逃不过,该面对的,终于来了。 一整个白天,加上刚才,他们都有意无意地避开岁岁这个话题,霍予安没有提起,简暮也不主动说,这像是他们之间最后一块遮羞布,遮挡他们过去的不愉和难堪,粉饰太平,伪装出和乐融融、甜甜蜜蜜的假象。 现在被霍予安撕开了。 “当然可以。”简暮强装镇定,“当时我身体不好,岁岁是早产儿,8月3号生日,在保温箱里待了半年才被允许出来……” “你知道我想听的不是这些,年龄和生日这些东西,在节目组给我的岁岁的简历里面全都有。”霍予安沉声打断他。 既然简暮不愿意说,他开门见山:“岁岁是不是在六年前的圣诞节,那场晚宴上有的?” 空气中的虫鸣似乎都在这一刻消失殆尽,只剩下无边的死寂在蔓延,沉默良久,简暮感到有些难堪和羞耻,破罐子破摔点了点头。 “对,是那场宴会上……你终于想起来了?”简暮还以为按照霍予安的脑子,需要他主动告知,霍予安才能明白事情的始末,他嘀咕,“倒是省了我的口舌。” “怎么会想到要留下孩子?”霍予安的喉结滚了滚,他双眸斜斜地望着远处的虚空,艰涩地问,“明明我们已经分开了。” 当初毫不留恋地离开了他,却选择留下他们的孩子,霍予安想问,简暮知道他在做什么吗? “那些筵席散场,总会送一些伴手礼。”简暮说,“我们分开,我从你身上拿走一些伴手礼,应该不过分吧?” 从某些不合理的角度来说,简暮非但没认为过分,甚至觉得合理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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