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你若是执意妨碍我们公务,就休怪我们动手了。”深色衣袍的神官不客气地推了一把李肆。 李肆忽然说道:“你好好站着,别出手啊。”那神官愣了一下,才发现这话他不是在对自己说的,是对站在他后面的人说的。 李肆话音刚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照着脸一拳就过去了。深色袍子的神官被打得向后踉跄了几步。 浅袍神官见势不妙,想要召唤武器时,才猛地发现此地无法施法,他惊慌失措地抬起头时,看到李肆已经站到了他面前。 “惊喜?”李肆的嘴角勾起个坏笑,又一拳将那神官砸懵在原地。 李肆在地府被白无常胖揍了两百年,论皮糙肉厚哪是天上这些养尊处优的小神官们能比的。在没有法力加持的情况下,三人只能赤手空拳。李肆本来就擅长打架斗殴,又不怕痛,以一敌二根本不带怕的。 不过那两人到底还是不服气,调整了一下姿态,时刻准备反击。 此时一声严厉的喝声传来,“都住手!” 四人齐齐望向声音的出处,月白僵着一张脸,从瀑布后面的洞穴走了出来。 他的背后是落满阳光的瀑布水雾,风掀起了他长袍的一角。他迎风而来,身上带着的出尘和凛然在这一瞬被无限地放大了。 “月白前辈。”天庭等级制度森严,两位神官顿时住了手,纷纷低下头,举拳行礼。 “谁先动的手?”月白走到了他们跟前,板着脸,目光扫来扫去。 李肆与深袍的神官不约而同地用手指向对方。 月白忽然就后悔了,他光是想想就能知道,多半是两位小神官先摆了脸,因此才被李肆痛揍了一顿。自己又何必特意问上一嘴,实在滑稽。 “他挡着路,师兄只是推了他一下,他便出手打人。”浅袍神官不服气地争辩道,率先占领住舆论高低。 在旁边的顾云雾则慢条斯理地说一句:“这两位大人要押我到天庭候审。”直接将主要矛盾抛到了台面上来,孰是孰非一目了然。 “这位大人是崔判官手底下的文书官,说不定比你们还要位高权重。你们动嘴前先动动脑子,这是你们想押就押得动的人吗?” “可是前辈,你看他身上……” “地府的官员如何,也轮不到我们天界来置喙。”月白嘴上虽然在调停,但多少有些埋怨两人惹是生非的意思。他似乎忘记了当初他也是这样盛气凌人,连黑白无常的面子都不给。 “那他出手打人的事怎么算?”深袍子的神官挨得那一下最重,他显然并不打算轻易就算了。 “受着吧。这人是黑白无常的宝贝。你应该庆幸是他亲自动的手,而不是白无常。”在此事上深有体会的月白苦口婆心地说道。 听到白无常时,两人都没了声响。天界的人都知道那是块硬骨头。像他们这种位份不高的小神官,见到白无常都得绕着点走。 月白缓下了语调,拍了拍两人的肩膀:“你们先回去吧。这里交给我。” 两位虽然还有些不服,但也没什么办法,行礼之后欲施法离开,却发现仍在原地一动不动。 李肆噗嗤一声,直白地嘲笑道:“用脚走。” 两人愤愤地瞪了李肆一眼,扭头离开了。待两人离开后,月白才开始揶揄起李肆:“你这人英雄救美有瘾吗?就不能好好说话?” “你看他们是能好好说话的样子吗?即使是你,我都能掏刀子。对他们我这算客气了。”李肆拍了拍肩上的灰尘,漫不经心地答道。 “我并非针对小文官。那鬼刀捉摸不透,我只是保持必要的警惕罢了。也只有你这种心大如天的能不以为意。”月白反驳道,说完看了顾云雾一眼,“你没事了?” “没事了。多谢关心。” “发簪弄丢了?” 李肆隐隐约约发觉,自从碧水村的事后,月白在顾云雾的事情上总是特别的细心。他好像一眼就能发现顾云雾身上有些什么变化,哪怕这些变化微乎其微。这种细心很微妙,像是警惕,又像是在意。 “他送我了。”李肆炫耀道,恨不得立刻在屁股后面开出个屏来。 月白听后,扭头瞄了一眼身后山崖,一脸意味深长:“哦,那恭喜你们。” 李肆完全不明白月白是怎么悟出来的。本来他只是吃了些醋,所以牟足了劲炫耀一番。结果却把那点私密的情事昭之于众了。李肆一边疑惑,一边红起了脸。 “多谢月白兄。”顾云雾倒是很坦然。 “你究竟是怎么知道的?”李肆虽然有些面红耳赤,但不妨碍他依旧厚颜无耻。 月白一脸无奈,看着他宛如看个傻子般,“你不知道民间赠发簪的含义吗?” “什么?” “是以山河为证,以发簪为聘,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第54章 落泉(完) 李肆猛地扭过头看向顾云雾。他只知道那根簪子是他重要的玉佩所变,却没想到还有另一层含义。 顾云雾抬起了眼,回之一笑。没有了发簪,他便半散着发,随意地将碎发绑到脑后,看着比之前随性了许多。 李肆不自觉地想要靠近他,却被月白一手抵住肩膀,摁了回去。 “我知道你现在食髓知味。但眼下还有正事,给我忍着点。”月白硬邦邦地说道。 李肆的脸瞬间难看了起来。 “月白兄是何时回来的?”站在一旁的顾云雾立刻便问了个“正事”。 “凌晨。天还没亮的时候。”月白接过了话头,说道,“跟你们分开后,我便发现了那群黑袍人。这个山谷四面环山,翻山越岭太麻烦。我便偷偷跟着他们,想看看有没有出路。那一路上,关于他们的事情,多多少少听了一些。不过我估计你们已经从那小丫头嘴里知道了。” 顾云雾接着问:“你回落泉村了吗? 月白摇头,继续说道:“从山谷底下回不到村子,出口在另一个方向。一出去便到了皇帝的行宫。估计皇帝把那群人养在行宫里,替他收集魂魄。唉……这种事,你们地府到底管不管?” “不太管。”李肆撇撇嘴,懒洋洋地说道,“血无在的时候成千上万的亡魂被扣走,那时地府都没管。现在这皇帝才哪儿到哪儿啊。” “他们很聪明,收集的人都是阳寿已尽的人,而且确实都死于自戕。算不上害人性命。”顾云雾补充道。“以地府一向的行事风格,多半是冷眼旁观,等到这群人把自己作死了,再来收拾残局。” “你们地府还真是得过且过。”月白皱起了眉头。 “啧。想打架?”李肆嗤了一声,挑了挑眉毛。 月白没搭理他,“这事我会如实告知天庭。绝不能再养个血无出来。” 这时李肆忽然发现,月白连顾云雾的簪子都注意到了,却一直没有问花莹的下落。 “你莫非见到花莹那丫头了?” “见到了。”月白点点头。“她归队时我们俩撞了个正着。我就把她给抓住了。” “后来呢?” “让她溜了。” 李肆:“……”虽然他很想嘲笑月白一番,但一想到自己被她关石室里,好像也没有必要五十步笑百步。当然,李肆坚持认为自己是那个五十步。 “不过我从她手里弄到了个东西。”月白说着,往李肆的方向抛出个小物品。李肆眼疾手快地接住了,摊开手掌一看,那东西是一枚小小的玉扳指。 月白接着说道:“近一年里掉进噬魂阵的人,魂魄都被封到这玉扳指里了。他们就是用这种方法将魂魄呈给皇帝的。这次是我们来的突然,他们没来得及转移走。你们可以把这个拿回去交差。” 李肆默默地将玉扳指收了起来。心里想着,幸亏刚刚忍住没有嘲笑月白。月白好歹是搜出了点东西。自己才是那个可笑的百步。 “这东西若是给了我们,月白兄的差事怎么办?”顾云雾在一边询问道。 “我回去将此事详细报告便可。就算这东西我拿走了,最后还是要移交地府的。直接给你们反而省事。”月白说着,他思索了一会儿,又问道:“有一事我想不通。当年董皇后到底是怎么死的?真的是自己跳崖的吗?” “阴阳簿上的记录大概率不会错。但她的死激活了噬魂阵,才有了后续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李肆挠挠头,有些心烦意乱。 “当年,那个人刚好被封为了太子。”顾云雾轻声说道,他声线平缓,听不出什么情绪,“本来做母亲的应该是高兴的。可她没有。她很绝望。” “嗯。”月白嘴角沉了下去,他明白了。 董皇后大概是知道了些什么。 比如她的孩子,为了争权夺位,杀害了她的另一个孩子。 对于一个母亲而言,没有比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孩子们骨肉相杀手足相残更让人绝望的事情了。 只是她永远不会知道。她的死成为了她孩子的垫脚石。那个人已然获得了人间的最高权力,但他不再满足于此,他还想成为鬼神。 也幸亏她永远不会知道。 好消息是,这里的噬魂阵已经被顾云雾破坏了。至少在短时间内,寻魂人很难再有所行动。 三个人默默无言地走出了山谷。结果谁都没有骑那匹马。 分开前,顾云雾再三对月白表示了感谢。他一向客气,不过这次月白隐约感觉到他有些过意不去。 其实若真要算起这笔恩怨帐,还是月白欠顾云雾比较多。他因为血无差点与他兵戎相向,顾云雾却还是在他掉入悬崖时,不计前嫌地跳下去扯住了他。 月白其实心里有些茫然,他犹豫是否要向上级如实报告关于顾云雾与鬼刀的事情。他一向是不善于隐瞒作假。之前的所有案子,月白都是事无巨细一五一十地全部报了上去,从未有过任何隐瞒。 等一下。月白忽然心中一抖。难道他的作用就是这个? 月白停下了脚,下意识地望向刚刚两人离开的方向,但那两人已经消失在了尘世之中,杳无踪迹。 一滴冷汗顺着月白的脸颊滑了下来。 也许,他的作用就是做一双眼睛。 一双盯着他们的眼睛。* 回到地府后,两人决定分头行动,各自找自己的上级做汇报。李肆生怕顾云雾又失踪了,千叮咛万嘱咐地让他呆在判官殿不要乱跑,他办完事马上就去找他。 “四哥是怕我吃干抹净了还不负责吗?” “是的。”李肆诚恳地点点头。 “我什么时候做过这么恶劣的事?”顾云雾轻蹙起了眉,鲜少地露出了迷茫的神色。 “你干得还少吗?不告而别,撩完就跑,亲完就躲。”李肆笑着,伸出手指在他嘴唇上摁了一下,又向下滑去捞起他的手,“罄竹难书啊顾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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