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推脱不了,那猎户别别扭扭地将钱袋收下了。 “公子真是太客气了,我叫张力,大伙儿都叫我大力,公子随意称呼即可。” “我姓齐,单名一个焰字。” “原来是齐公子,幸会幸会......” 阎王岭下坐落着不少村庄。 齐晟进入村庄后,便随手戴上了斗笠。 张力担心他着急,特地抄了近道,匆匆来到村长屋前。 “村长,这位公子来寻家中长辈,我带他来认认是不是之前您带回来的老爷子。” 坐在院子里晒太阳的老村长一骨碌爬起来,眯起眼打量着齐晟。 “哟,这后生长得真俊。”他说着起身,朝一个方向走去,“随我来吧。” 张力看了看压根看不清面容的人,干笑两声,压低嗓音道:“我们村长是看公子身段好,他说话就是这样,别介意。” 他们来到一个屋子前方,村长回过头来,朝张力笑了笑。 “大力,这儿没你的事儿了,先去忙吧。” 张力下意识看了齐晟一眼,连忙道:“啊,我还得......” “没事,大力兄弟能费心带我回来,齐某已经感激不尽了。”齐晟善解人意道,“方才看你往山中赶,应当还有事要做吧。” “呃,那——” “行了,这有我看着,能有什么事儿?” 村长朝他摆摆手,“快去吧。” 齐晟朝张力点点头,他这才放下心来,不好意思道。 “行,既然如此,那我就先走了。” 他说着还想从怀里取出那个钱袋子还回去,被齐晟一把按住。 “不必客气。” 张力还想再说些什么,见村长朝他瞪眼,这才小声和齐晟到了谢,迅速离开了。 见他走了,村长并未立即开门,而是慢悠悠问。 “小子,你来找的,是位什么人啊?” 齐晟目光掠过他脖子上的刀疤,目光沉了下来。 “您是,萧衡前辈吧。” 传闻中死在几十年前围剿钟啸奎及余孽的那场大乱里。 惊世之才机关大师萧衡。 元泰清的,师父。 他曾在元府中看过画像,萧衡脖子上有一道十分明显的刀疤。 加上对方的反应着实有些古怪,他便斗胆猜测了一番。 萧衡摸了摸花白的胡子,哼笑一声。 “你小子记性眼力倒是不错,像你母亲多一些。” 齐晟眼里多了几分笑意:“看来母亲小时候极为讨人喜欢。” “那可不,真是便宜了你爹。”萧衡爽朗地笑了两声,“我那傻徒儿可还好?” “家有贤妻,一儿一女,特别好。” “那就好。”萧衡眼中闪过些许感慨,紧接着转过头,推开了屋子的门,“你先随我进来吧。” 齐晟步入屋子后便摘下了斗笠。 这间屋子很大,里头放着不少兽皮,萧衡推开里间的门。 “煜儿,出来见客。” 煜儿? 齐晟的目光下意识跟了过去,只见门被人从里头打开,一个面容清俊的少年走了出来。 他的右手用绷带缠绕着,像是被人齐根切下。 “我本不打算掺和这些事,老头子我也没几年能活了,就想安安生生的。” 萧衡领着二人进了里屋,反手关上了门。 “你也知道,有些事不是我们能插手的,卷入纷争里,再想脱身可就难了。” “我将毕生心血传给泰清,一声告别都没有,就趁着大乱干脆死遁了,我这一辈子都怕麻烦,但也真就躲不过麻烦。” 他目光复杂地看向床榻上盖着白布的尸体。 “我年少还是个无名之辈时,遇上了已经意气风发的公羊,这人行踪诡秘,一出现就准没好事,他也不知从何处学的卦术,时不时出现提点两句。” “后来他隐居了,我们便再未见过。” “上一次见,是几十年前,众门派清剿缚魂子余孽,我本不愿参与,那么多高手又不缺老子一个,我一个做机关的跟着瞎掺和作甚,谁料这臭老头突然出现给我支招,说什么让我借此隐世,岂不是正好图个清净?” “我一琢磨,觉得他说的有道理,结果收尾时被缚魂子阴了一把,那帮只会喊打喊杀的莽夫险些全军覆没,还得是老子拼死救了大伙一命,我那时就知道这糟老头是摆了我一道,算到有这一劫,正拿我破呢。” “不过也托他的福,我顺利远离了喧嚣,也因此得了不少好名声,就是苦了我徒儿,这傻子以为我真死了,趴在那假货身上哭的那叫一个惨绝人寰。” 齐晟见他越说越不对,正想清清嗓子提醒,就听对方语气突然低落下来。 “本以为这一辈子就这么过去了,谁料竟然就那么巧合的让我在荒郊野岭,看见了他的尸体。” “我这辈子,一头一尾,都躲不过这家伙。” “我就想啊,这糟老头子每回出现,都得提点我两句,也不知这一回,是不是也和以前一样,是想告诉我什么呢。” 他苦笑一声。 “这烂摊子,若换个人来,我都不愿意插手。” “这恐怕就是命。” 萧衡回头看着齐晟:“偏生你是齐家的小子,老子欠你祖父人情,不得不还啊。” 齐晟一愣:“我的......祖父?” “嗯。”萧衡嗓音里含着化不开的歉疚与怅惘,“他的死有我的责任,若非我那时太过自负,也许一切都会不一样,你祖母一直恨我,可惜这么多年了......一句道歉也没送出去。” 齐晟突然恍惚了片刻。 就仿佛有一根无形的线,将所有人的命运紧紧绑在一起。 那句“冥冥中自有注定”,在齐晟心里突然有了具象的意味。 兜兜转转,好像总是要相见的。 齐晟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和元泰清见面时,他看着自己的目光里,带着尚且年少的他看不懂的东西。 而现在,他似乎能明白了。 就像是透过自己,看见了谁的嘱托一般。 “所以,元泰清之所以对我照顾有加,也是前辈的嘱托?” “那孩子真性情,即便我嘱托在先,也是你二人投缘,才会对你这般好。” “我自然知晓。”齐晟喃喃。 一片静谧后。 齐晟轻声开口,“萧衡前辈。” “缚魂子一脉,真的都死了吗?” “没有。” 身侧的少年冷不丁开口。 齐晟看了过去,对上了少年格外冰冷的目光。 “我去过地下奴狱,那里关押着的,正是当年追随缚魂子一派的人。” “缚魂子只是个幌子,他的背后还有一位大能。” “我记得......人骨堆砌的高塔上,供奉着一个画像。” “青衣墨发,红线萦绕四周。” “腰间,别着一根蝎头鞭。” ---- 标记 未捉虫
第100章 线索 “咯——咯咯......” 耳边聒噪,齐晟忍不住拎起那两只鸡叹气。 “鸡兄,这一路上你二位都不安生,来瞧瞧人家兔兄多沉稳。” “咯咯咯——” 齐晟无奈地垂下手:“回去就炖了你。” 他背后的箩筐里装满了张力从地里现挖的菜,听闻他要在花云间待一段时间,萧衡给他准备了不少野味,齐晟表达感谢后就婉拒了。 但最终还是没逃过张力媳妇的热情,林翠是个豪爽的姑娘,叉着腰大骂大力小气,回身阔绰的从院子里抓来鸡和兔,利落地绑好往他怀里一塞。 那气势,齐晟都不敢将拒绝的话说出口,只好悄悄在门前挂了个锦囊,里头塞了些金银。 “我记得......人骨堆砌的高塔上,供奉着一个画像。” “青衣墨发,红线萦绕四周。” “腰间,别着一根蝎头鞭。” 脑中响起那少年的话,齐晟心里发沉。 这画像分明就是池州渡。 “......不知这位少侠是?” 萧衡:“这位是顺亲王的孙儿,先前被你已经知晓的那帮人迫害,他的父亲拼死将他送了出来,但其实他们早已身中剧毒,煜儿本也活不下来。” “谁料阴差阳错的,顺亲王久居之地是北海,也就是海异族的领地,那里的首领是位极好的人,意外救下被毒蛇咬中的煜儿,大方地喂他服下海异族独有的至宝鲛人泪,那东西不仅可解百毒,更有破咒之效,可遇而不可求啊。” 齐晟有些讶异,重新望向少年。 “煜儿公子可否告知在下,你在地下狱城,都看见了什么?” “那里很奇怪,除了被割掉舌头的缚魂子一派追随者,还有许多无论男女都生着同一副面貌的人,以及被黑袍裹得严严实实的人,他们都自称奴。” “里面还有一道暗门,我曾不小心瞥过一眼。”那少年的脸色忽然有些白,“里面......挂满了酒坛子,酒坛子里露出婴儿的头颅,他们的眼球皆被摘去,头顶钉这一根粗而长的针,喉咙侧边皆有一块烂肉,有些已经慢慢收口,似乎化为了一颗血痣,那里四周的墙壁也都是用婴儿的头骨堆砌而成。” 喉咙侧边的血痣? 齐晟眼前闪过池州渡喉结边的血痣,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 “我......我只看了那一眼,便被吓得愣在原地,那帮畜生发现我在偷看,就将我打的昏死故去......身上的疼痛倒不算什么,就是觉得浑身发冷,这种手段,简直,简直残忍至极!” “前辈。” 少年的唤声拉回了齐晟的思绪,他立即应声:“怎么了?” “那些人会死的,对吗?”他的声音有些急迫,“江湖绝不会任由他们践踏肆虐,对不对?” “煜儿!”萧衡皱眉,呵斥他一声。 “嗯,不会让他们嚣张太久的。” 齐晟朝萧衡摇了摇头,轻笑道:“萧衡前辈总说自己讨厌麻烦,但想隐居真正的目的,应当不是为了避世吧。” “那时候元泰清天赋异禀,身后有元家和前辈,惹得不少人忌惮,树敌无数,前辈走后,元兄消沉了好一段时间,也没再崭露过头角。” “无人知晓前辈早已将毕生心血传授给他,只当您走的突然,而这位旷世绝才也因此陨落,多亏了您,他才能在最为消极的那段日子里遇见嫂子这样的好姑娘。 “最终还是因为有人不断找麻烦,这才重新登顶,他并未陨落,才华也没有消减半分,只是学会了平凡而已。” “您老总说怕麻烦,其实心里真正想的,就是让元兄过上平凡幸福的日子吧。” “萧前辈本就是绝无仅有的天才,切身体会过高处不胜寒的滋味,所以自然不愿让元兄步你的后尘,因此也算煞费苦心。” 萧衡哑口无言,沉默了许久,哼笑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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