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倒是极为热闹,但今日多数人都去了街市,显得尤为寂静。 齐晟兀自走向院中一颗百年菩提,仰头打量一番,旋即脚尖一蹬树干,身姿轻盈地掠上树,寻了处较为结实的枝干。 齐晟将剑抱在怀中,调整了个舒适的姿势,放松地背靠树干闭目养神。 万秋楼与宴秋客栈背后是邱家,邱德乃礼部尚书,年少时是当今圣上的伴读,如今亦是对方的心腹,府中最不缺的就是护卫,客栈前门后门夜里有两拨巡逻。 他守在庭院之中,风吹草动便好掌控了。 齐晟闭目一会儿后,睁开眼随意瞧了瞧四周,心中微叹。 也不知池姑娘在哪间屋...... 陡然对上一双冷若冰霜的眼眸时,齐晟一惊。 南面二楼的一处厢房窗扉半开,池州渡静立在窗前,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他,不知这样看了多久。 红衣女子未戴面纱,沉鱼落雁,冰肌玉骨。 齐晟起初被美色所吸引以至于晃神片刻,待到反应过来后立即扬起笑容,坐直身体唤道:“今夜有我守着,姑娘还请安心......” “啪嗒。” 姑娘平静地收回视线,丝毫没有被人抓包的窘迫,动作利落地关上了窗。 齐晟望着紧闭的窗扉顿了顿,紧接着叹息一声,自然地靠了回去。 他倒也并不失落,反而嘴角荡漾起淡笑。 夜里寂静,齐晟忽然有些想念方才任他揉搓的雀兄了,也不知方才落水可有冻着。 - 不知觉间,远处江上的灯火逐渐黯淡。 喧嚣如同浮梦一场,万物皆在静谧中沉睡。 淡淡的异香萦绕在鼻尖,床榻之上的红衣女子不疾不徐地睁开眼。 ——毒,迷药。 池州渡安静地盯着床幔,手指悄无声息握上腰间的银鞭。 平日里他用了障眼法,所以在外人看来,他手中是一柄银剑。 “沙沙——” 窸窸窣窣的声音缓缓靠近,池州渡阖上眼,握着银鞭的手上溢出丝缕如墨的煞气。 在对方轻笑一声朝自己伸出手时,池州渡倏地睁眼,冰冷的杀意在夜里愈发锋利,玄色煞气裹挟着长鞭,如同离弦之箭般攻向来人眉心。 杀人的命煞也许会引来天雷。 不过虽说玄九不如原身熟悉煞气,但近来内息平稳,再添些命煞也并无大碍...... 突然,一道快如闪电的白光闪过。 池州渡下意识眯起眼,像是意识到什么,他果断收了攻势。 下一瞬,就在那蒙面贼反应迅速的握住匕首朝他刺来之际! 一道身影比他更快。 “噗呲——” 利器刺穿皮肉的声音响起。 那贼人显然始料未及,浑身一震后仓惶回首想要看清是谁,身子却先一步软了下去。 齐晟冷着脸收回剑,在对方捂着腹部即将倒下之际,毫不留情地一脚将人踹至墙角。 他回头望向坐起的池州渡,温声询问:“可有伤着?” 池州渡的目光从对方仍在滴血的剑尖,挪动到齐晟在月光下显得温和俊朗的脸上。 “姑娘?” 见对方久久没有回应,齐晟以为自己将人吓着了,立即将剑背在身后遮住血迹,紧接着在距对方约莫三步之处停下,轻声安抚:“可是吓着了?” 池州渡半边脸深陷阴影,并没有回应。 齐晟瞧不清他的神情,只能看清“她”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水润的眼眸,顿时心软。 他上前一步,抬手将床幔解下,勉强能遮掩外头的光景。 “稍等。” 齐晟说完这句,转头走向半死不活的蒙面贼,撕下对方衣裳的布料,将其双手绕到身后牢牢绑住,并且担忧吵到相邻住客,贴心地往他嘴里塞了块破布。 随后拽着蒙面贼的头发,将他扔到厢房侧边的屏风后。 蒙面盗贼呼吸急促,垂首盯着自己不断溢出鲜血的腹部,惊恐地摇头,被堵住的嘴里发出徒劳的闷叫。 齐晟修长的手指拍了拍对方的脸,压低的嗓音里暗藏威胁。 “若你老实待着,尚有一线生机。” 他的手指下滑,忽然用力按在对方受伤的腹部,以示警告,“反之......” 蒙面贼身体剧烈颤抖一下,疯狂地摇头蜷缩起身体,望向齐晟的目光带着显而易见的祈求与恐惧。 可没人愿意聆听畜牲的求饶。 齐晟慢条斯理地掏出手帕擦拭着沾血的手指,而后抬脚用力碾在对方的胯下。 “唔!唔——!” 破布也堵不住蒙面贼口中痛苦的哀嚎,齐晟居高临下地望着对方扭曲的模样,眼中闪过厌恶,毫不犹豫地转身,轻嗤一声。 “孬种。
第6章 云邬雪山 “安置”好碍眼的采花贼,齐晟将剑上的血迹擦干净,别回腰间。 他望着屋内依旧毫无动静的床榻,缓步走到桌边,从怀中取出火折子点灯。 “姑娘,身子可有不适?” 齐晟走到窗边关上窗户,这才端着烛台回身朝床榻走去。 他的声音放轻,唯恐吓着对方,“方才屋内有迷药的气味,我随身带了些解毒丹,你先服下可好?” 池州渡隔着一层纱,望着对方递来的瓷瓶,依然沉默。 活傀,百毒不侵。 寂静的夜里只余下两人的呼吸。 齐晟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笑了笑道:“啊,姑娘不必担心。” “你瞧......” 他说着率先取出一枚丹药送入口中,语气中不自觉带上了一种哄人的意味。 “在下并无恶意,只是担忧姑娘不适。” 池州渡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伸出手。 齐晟莫名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连忙双手奉上瓷瓶。 微凉的指尖与他温热的手心相触一瞬,对比鲜明。 齐晟只觉得掌心一麻,血液都烫了几分,他掩饰地背过身,清了清嗓子道,“天色已晚,姑娘早些歇......” 突然,齐晟默了默。 他缓缓旋身,见池州渡垂首注视瓷瓶许久,这才倒出一粒服下。 不知为何,齐晟愣是看出了一种楚楚可怜的感觉。 也是,即便独自行走江湖,但一个姑娘家夜里险些被意图不轨之人伤害,又猝不及防见了血,想必一定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齐晟思及此,迟疑着开口。 “......若姑娘不介意,今日我便在此处守着,有屏风遮挡瞧不见床榻,姑娘可安心入睡,等明日一早,我便将这狗贼押送去衙门。” “走时在下定会避开住客,绝不会污了姑娘名声。” 池州渡透过床幔,对上那双澄澈星眸,手指微蜷,轻轻敲了敲不知何时盘在他手腕的冥七,像是在斟酌。 一片静谧之中,齐晟琢磨着要么将那贼拎出去在树上将就一晚…… 池州渡忽然开口。 “自便。” 极其冷漠的二字,听不出任何情绪。 但凡此刻换个人来,也早该黯然离去了。 但齐晟却像是听到了什么甜言蜜语一般,嗓音压根藏不住笑意,温声道。 “好,我就在屏风后守着,姑娘若有吩咐,唤在下一声即可。” “……” 没有得到回应,齐晟也并未失落,低笑一声,轻轻打了个哈欠,便规矩地退至屏风之后。 屋内床榻之上。 池州渡侧躺着睡下,平静的眼眸中没有丝毫波澜,放在被褥之下的手揪住冥七的尾巴,将它放到自己枕头之上。 冥七将自己盘好,用尾尖轻轻点了点主人的脸颊。 “安。” 池州渡低声道。 —— 翌日清晨,天边泛起鱼肚白。 齐晟揪着尚存一息的贼人去了衙门。 昨夜怕此人失血而亡,齐晟扯下对方蒙面打算替他包扎,这才发觉竟还是位熟人。 影宗弟子,窦绛。 在江湖上也算小有名气。 此人曾与他在比武大会上交过手,齐晟隐约记得是个出招阴损的手下败将,未曾想还是个人面兽心的畜牲。 恶心之下,他再度抬脚用力朝对方踹去,那人来不及发出痛呼便昏厥过去。 齐晟勉为其难用药吊住对方一条命,清晨直接将人扔进衙门,不遮不掩不说还借了笔墨,书信一封送往影宗,字里行间皆是明嘲暗讽。 做完这些。 齐晟对着热情的知县搪塞一番,便立即赶回宴秋客栈,生怕好不容易寻得的良缘半途落下他先行离开。 果不其然,这并非他多虑了。 待到齐晟行色匆匆赶到池州渡门前时,恰好房门从里面被人打开。 池州渡戴着面纱,目光落到挡路之人身上,寡淡得与初遇别无二致。 住客行人来来往往,映在他眼底,不像是鲜活的人,倒更像是与他无关的风景罢了。 就如同一潭池水,只有倒影,却无风惊。 齐晟眉心微聚,又很快松开,扬起笑容道:“贼人我已押送衙门,姑娘接下来要去何处?” 他已经有所准备,兀自琢磨被拒绝后该如何继续留在对方身边。 却见池州渡突然垂眸,轻声唤了句:“冥七。” 齐晟的思绪被打断,下意识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一只......他从未见过的长尾蝎攀上池州渡的的指尖,背腹覆银甲,娴熟地摇摆锋利的尾巴,紧接着朝一个方向指去。 “云邬雪山。” 池州渡透过廊道敞开的窗扉,看向远处隐约可见的一处高耸雪山。 “嗯......”齐晟的眼睛还黏在虽说不知是何物,但一瞧就是至宝的貌美蝎上,闻言下意识应了一声,反应过来突然愣住,“嗯?” 这是......回应? 齐晟心中的小鹿险些将他撞死,眼睛顿时蹭亮。 莫要说是雪山! 即便是刀山火海,他齐晟也去定了! 池州渡将目光放在齐晟身上,见他明显愣住,认为他是在询问为何去,便简言意骇道。 “寻盲翁。” 这后生仍然傻愣的模样。 池老祖拧眉,但还是淡淡解释:“找药宝。” 这嗓音清冷悦耳,着实动听。 “好......” 齐晟一副灵魂出窍的模样,词穷之下蹦出一个字。 池州渡见他回应,便收回视线,一言不发地绕过他离开。 ---- 抱一丝啊,激动的忘记更新了……
第7章 盲翁 百年来,池州渡惯于独行。 尘世喧嚣不曾入耳,人来人往未曾在意。 如同落入海中的外族,手中抓住一片虚无,最终落得个随波逐流的命运。 海水归处即是去处,在了无尽头的黑水中漫无目的地浮沉百年。 虽不知为何至此,但隐约记得,是位故人的夙愿。 岁月令故人的面容虚散,唯有触碰咒纹时忆起的苦痛犹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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