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瑶华一怔，忘了挪步。 锦悦的开场就是一个大大的笑，他牙齿很白很整齐，笑得眼睛弯弯的，爽朗又真诚。 瑶华握了握手中的剑柄，太久没有和陌生人接触，竟然生出些紧张。 “我叫锦悦，你认识我吗？” 声音带着少年的稚气，却也算得上好听，看向瑶华的眼里是满是纯粹和期待。 春光明媚，意气风发。 瑶华不知如何回应，只看着他。 锦悦也不等他回答，又道，“你愿意和我做同修吗？” 瑶华手中的剑柄握得更紧了，他是万万没想到，锦悦会对第一次见面的人说出这样的话来。 同修……那是很重要的事啊…… 他问得，太随意了些…… 没等到瑶华回答，锦悦又道，“你不愿意吗？” 瑶华心中一紧，不知如何回应，与谁同修这件事，不是他能说了算……再者他从来就没想过，和这个新来的王族后裔会有什么交集，这个人在人群中闪闪发光的样子，本就离他很远。 半晌，瑶华才缓缓道，“此事并非你我决定，需请教长老。” 锦悦又问，“要请教哪位长老，现在可以吗？” 这么急的吗，瑶华有些不解。 如果两个人自行结为同修，应当两人一同找长老们商议，可瑶华没想过真要和他结契，锦悦与他，相差太远，他甚至可以想象出，琴音听到这个事情后一口回绝的模样，所以他连告诉琴音的想法都没有过。 于是，他不痛不痒地回了句，“晚些时候吧。” 瑶华离开的时候，听到了他略带失望的回应。 年轻人里面，一件八卦小事就能一下子传遍整个学堂，更何况一个是风头正盛的王孙贵族，一个是独来独往的逸群之子，在众目睽睽之下，闹得这一出还不被大家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 于是祭祀完后的晚膳时间，接近尾声之时，琴音突然朝瑶华问到，“听闻锦悦找你同修？” 瑶华正在夹菜的筷子一顿，忽然间觉得有几十双眼睛盯着他。 的确是很多人盯着他，大家围观看戏，没想到琴音师尊也在吃瓜第一线。 晚膳的座次是按修行类别和老师来安排的，还好锦悦没有分到一个餐室，否则瑶华可能会尴尬到死。 瑶华放下筷子，回应道，“锦悦师弟初来灵族，应是不太懂族里的规矩。” 旁边桌的江洋师尊笑道，“这些年长老们一直帮你物色着适合的人选，你与锦悦年龄相仿，也不是不可以，把他的生辰要过来我们看看。” 其他长老也附和，“锦悦王族后裔，资质总是不会差，就不知这么些年是不是荒废了。” “是啊，若是修为不符，同修增益也不会好。” “对啊，若是个纨绔子弟，一门心思不在修行上的，也不好。” 琴音放下酒杯，笑，“我看锦悦不错，就他吧。” 其他长老摇摇头，又开始耍脾性不是，以前给瑶华定同修时，总是到处挑刺，三番五次地拒绝，这次就这么随口答应了，太不慎重了。 瑶华也是一愣。 江洋道，“玉陵君还是谨慎些好。” 琴音看着瑶华，笑意很深，“这这么定了。” 瑶华道，“琴音师尊……” 其他人也不再多言，谁会傻了去琴音那里找不快，继续吃肉的吃肉，喝酒的喝酒。 于是就这么不明不白的，两人就成了同修。 只是谁也没想到，这就是他们纠缠至死，不眠不休的开始。 ---- 江洋：把他的生辰要过来，我们看看八字合不合。
第11章 ======= 那日之后，锦悦没在安排瑶华做什么下人的活，瑶华在偏殿中静修几日，也落得清净。 “清和君，陛下有请。” 瑶华回过头，是前些日子来传话的那名侍卫，叫做南轩。 瑶华点点头，“好。”随即便起身。 南轩却道，“清和君别急，”他示了一下意，后面的侍女举着托盘行了上来。 瑶华看了一眼，托盘里似是一套衣衫，花纹繁杂精致，与瑶华一身素白麻衣相去甚远。 另一位侍女轻巧地取过里面的衣物，把它铺展开来。 是一套翡翠绿的锦衫，罩着一层轻盈的银丝薄纱，秀丽却不显俗气，只是瑶华觉得，这衣衫看着，总有些熟悉的感觉。 南轩道，“陛下有令，清和君换上新衣过去。” 瑶华打量着那衣衫，神情古怪，只觉锦悦这个孽障不知道又想玩什么花样，不给他粗布麻衣，开始送些华丽锦服，可这花里胡哨的衣服，他怎么穿怎么别扭。 沉默了片刻，瑶华道，“好。”伸手准备接过衣物，却被两位侍女打断了。 “奴婢服侍清和君更衣。” 瑶华蹙眉，“不必。” 两位侍女又道，“这是陛下特意嘱咐的命令，清和君可别让奴婢为难呀。” “……”瑶华看了一眼南轩。 南轩点头道，“的确如此，清和君就莫要为难两位姑娘了。” 瑶华没再搭理，径直走去了屏风后面，两位侍女见状赶紧跟了过去。 更衣后，瑶华坐在镜子前，侍女将他束起的长发散下。 看着镜中的自己，他终于明白刚才那莫名的熟悉感来源于哪里——锦悦是把他，装扮成了杞殊的模样…… 侍女用桃木梳将黑发梳了一遍又一遍，精巧的手指把青丝缕缕缠绕，像是要编出花来。 桌面上摆了一排发扣和玉钗。 瑶华皱着眉，“不必了吧，太过繁杂。” “可是陛下交代……” “待会我跟他说清楚。” 最后，在瑶华的坚持推脱下，长发只是松松地在肩颈处绑了起来。 既不精致，也不隆重，两位侍女心中担忧，稍后不知道又会被陛下怎么责骂。 瑶华从屏风后面走出来时，南轩微微一怔。习惯了清和君一丝不苟的束装模样，现下这幅装扮，确是有些生疏。 不过他气质清疏，身势挺拔，无论如何也压不住那股自带的仙气，随性和规整之间，好似找到了一个出其和谐的平衡点，竟也让人忍不住在这份新鲜感上多看几分。 清和君正装以外的模样也是好看的。 *** 锦悦回到杞殊殿时，阿河告诉他瑶华已经领到寝宫了。 锦悦点了点头，换了件外袍便往寝宫行去。 透过斜开的窗棂，锦悦看见瑶华背对着他，一袭绿衣坐得端正，长发松松束过，散落在薄削的背脊上，屋子里轻烟缭绕，是铜炉里的香，恍惚中，那就是杞殊。 锦悦大喜，快步走到门口，这薄雾缠绕，现实也成了梦境，看得好不真实，在真实与虚幻之间，就让他这样阴差阳错下去吧。 只要不揭穿就行。 ——杞殊。 听到声响，那抹绿影转过头来。 记忆中的那张昳丽的面容没有出现。 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白皙俊秀的侧脸，和昳丽沾染不上半点关系。 原来瑶华比杞殊肤色还要白，锦悦从未发现。 和期待的脸完全无法重合。 锦悦的欢喜顿时凝固在了脸上，也收进了瑶华眼底。 瑶华垂着眼，又转了过去。 锦悦进了屋，一身酒气。他大摇大摆地走进了里屋，一转身，瘫坐在了偌大的书桌后。 瑶华低眼蹙眉，明显的不悦。 不悦就对了，瑶华不开心，他锦悦就开心了。 “不错，挺像。” “……”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瑶华立刻就懂了，像谁，不是显而易见吗？ “本座今日喝得尽兴，”锦悦看了看一侧的琴，“你弹首曲子助助兴吧，他以前，常弹曲子给我听。” “……不会。” “哦？清和君也有不会的东西吗？” 在瑶华看来，锦悦这样的行为简直幼稚又无意义，这么些年过去了，他的心性好像一点都没成长，自己会什么不会什么，他不是清楚得很吗？ 锦悦支着下巴，“那清和君会什么呢？” “……” 好像认真思考了一阵，锦悦朝桌上的锦帛抬了抬下巴，“既然什么都不会，默写清心诀总会吧？” “……” “我记得少年的时候，你总爱对我说教，一不开心就让我默写清心诀，比那些师尊还严厉，我可讨厌了。” “你也没听进去过几次。” 锦悦摇头笑，“瑶华，你怎么还是没学乖啊，做了阶下囚，就要顺从些，呈口舌之快只会让你更不好过。” “……” “想必清和君早已将清心诀倒背如流了，本座也不算为难你吧？” 瑶华直了直身子，俨然道，“陛下若是想要清心诀，瑶华可以书写完毕后再为陛下送过来。” 锦悦最烦他这幅道貌岸然的模样，一时间失去了耐性，脸上的笑也收了起来，“就在此处。” “陛下大可不必……”话音未落，锦悦操起手边的一方铜兽就砸了过来。 刚好擦过瑶华脚边，摔得叮叮哐哐。 瑶华立刻闭了声。 锦悦沉声道，“过来。” 瑶华沉默着走了过去。 桌上一方砚台，一支毛笔，一张锦帛，摆得倒是齐全，可锦悦坐在桌前，与书桌的距离只有一人的缝隙，要他挤进中间，这位置，怎么看都很奇怪。 瑶华站在书桌旁，犹豫了半晌，道，“你，退后一些。” 锦悦将椅子拉退了半步。 虽说给瑶华的空间仍然狭窄，可也足矣他与锦悦之间没有碰触。 为了和身后的锦悦隔着最大距离，瑶华身体尽量紧贴着书桌。他拿起笔，开始在锦帛上书写。 清心如水，清水即心。 微风无起，波澜不惊。 …… 笔锋有力，字迹隽秀。可瑶华却无法集中精力。 太奇怪了，这种感觉，像是有一双眼睛在背后紧紧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让他每一个动作都变得小心翼翼。 越是在意背后那双眼睛，下落的笔尖越是犹豫。 恍惚间身后一阵声响，像是锦悦起了身。瑶华手中顿住，迟迟不能落笔。他就像一只猎物一样被身后的目光深深注视着，他却迟迟不敢回头。 “怎么，继续啊？”锦悦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很近很近，像是贴在了耳边。 瑶华紧紧捏住笔杆，一笔一划地书写着，心里却已然乱做一团，浑然不知自己写的什么。 笔下写的清心诀，心却怎么清净不起来。 是对锦悦无法预测的举动带来的惶恐。 漫长的寂静，难耐的干燥。 良久，耳边有窸窣声，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脖颈旁。 瑶华一个激灵，立刻停了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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