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天的怨气几乎将要吞没了江橘白。 江橘白掐着手心,挤出笑容,“不是,我是想说,你的头发好像乱了,要不要重新弄一下?” 看见李梓雅浮肿青白的脸上出现疑惑的神色,江橘白趁热打铁,“你看,谁家新娘结婚不是漂漂亮亮的,我看你们还请了摄像,难道你想自己顶着乱糟糟头发的样子被记录下来吗?” 若是李小毛听见江橘白此时此刻温柔能滴出水来的语气,想必隔夜饭都能给抠出来。 江橘白自己也恶心,但人在鬼屋里,不得不说点甜言蜜语。 “是吗?”李梓雅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她恢复正常,又露出笑容,“还真是呢,那我去重新弄一下,你等我哦。” 看着新娘回房的背影,江橘白长舒一口气,总算是争取到了一些时间。 这口气还没舒完,三秒钟不到,李梓雅迈着轻快的步伐出现了,“好啦,我们继续吧。” 这么快?! 江橘白被推着往厅里走,他打算再耍一回刚刚的招数,“你的衣服好像也……” “小白,你觉得我这里有问题,那里有问题,你是对我整个人都不满意吗?”李梓雅压低声音,一双眼睛充满怨恨地瞪着江橘白。 “……”江橘白定了定心神,他忍着女鬼身上的腐肉气味,凑近对方,“你不相信我?” 李梓雅眼中怨恨散去,转而变为惊慌,“不是的,不是的,我没有。” 江橘白冷哼一声,将手中花球重重地掷于地面,“你要是这么不相信我,这婚不结也没什么了不起。” 说完,他直接朝外面走去,将一众“人”等都抛在身后。 乍然,身后传来凄厉的尖叫声,仿佛有人生剜了她的心头肉,回音飘荡在院落中,几方阴森森的房子里都传来成群的低泣声。 “呜呜,呜呜呜……” “不是的不是你说的那样的,我爱你,我愿意为了你去死!”女鬼突然移动到了江橘白的身前,她一身红衣仿若被水泡褪了色,四肢变形,脸上出现一个拳头大的血窟窿,她流的也不是眼泪,而是污血。 江橘白强忍作呕的冲动,冷着脸,“我想冷静冷静,拜天地的事情,等会再说。” 听见对方还愿意给自己机会,女鬼抬起头,“六个时辰后,好吗?我一定会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六个时辰,也就是十二个小时之后,那时候肯定已经天黑了,是更利于鬼新娘活动的时间。 江橘白点了下头,“都听你的。” 很快,江橘白被送回到了刚刚他呆过的房间当中,见那几个盯着自己的妇女都在门外,他立刻在房间里一通翻箱倒柜。 这好像是女孩子的卧室,还有化妆镜和很多不认识的瓶瓶罐罐,但现在四处都贴上了“囍,床单蚊帐也都换上了鲜艳的大红色,暗沉的灯光,让整个房间都显得十分诡异阴森。 江橘白伏在镜子面前,用纸巾用力擦着自己脸上的腮红和口红。 什么玩意啊。 只是他刚擦到一半,他的头就被一股莫名的力给抬了起来,对着镜子,江橘白看见自己口红擦得嘴角都沾上了,好似被人蹂躏过的可怜模样。 很快,他看见一双从他双肩后面伸出来的手臂,手指细长,但骨节分明,很明显是属于男性的手。 那双手是人类不可能拥有的青白,从后而来,顺着少年的脖颈向上,宛若寒冰的手指顺着少年的眉骨,眼角,鼻梁,一直往下。 江橘白一动都不敢动,他知道这不是那鬼新娘。 他一眨不眨地看着镜子,终于在自己的背后看见了一道模糊的人形轮廓,微微弓着腰身,从上至下,它正在打量自己。 对方拥有一张与手臂颜色同样的青白的脸,本应该全部存在的五官,却只剩下两瓣比常人更加红润的嘴唇,可这样的红润,出现在它的脸上,却红得鬼气阵阵。 “漂亮的小孩。”它嘴唇牵开,温和地轻叹。
第12章 落魂5 江橘白的头被定住,他感觉似乎被从头到脚地抚摸了一遍,从镜子里,他看见自己的嘴张大一种凭他自己无法达到的程度,似乎有什么东西强迫他张开了嘴——他的口腔也被“检查”了一遍。 他会以为是身后的“人”做的。 可镜子里的模糊身影,连一丝晃动也无,做这一切的似乎另有其“人”。 他知道自己的身后就是徐栾,他见过徐栾,在徐栾的房间里,徐栾的尸体就躺在他自己的床上。 但问题是,徐栾的脸在他的脑海里却是模糊的,只有轮廓,没有五官,就跟灵堂里那张遗照一样。 感觉,不是江橘白忘了徐栾的样子,而是他根本不知道徐栾长什么样子。 门外传来轻盈的脚步声。 身后的身影在刹那间消失。 能动了。 江橘白立刻就抬手揉了揉自己发酸的腮帮子,他压下心底的不适,站起身,身后的木门嘎吱一声,被从外面推开了。 是刚刚第一个对他发飙变脸的鬼妇人,她托着一个餐盘,餐盘中间放着一只瓷碗,瓷碗里不知道是什么,但热气腾腾的。 “姑爷啊,”她脚后跟冲前,迈过门槛,浑身阴气浓重,“该吃饭了。” 江橘白戒备地朝后退了一步,"我不饿。" “这可不是普通的饭,这是新郎饭,”鬼妇人居然没跟刚刚一样发脾气幻化回鬼貌,“这是我们这地儿的习俗,这刚过门的新人,身上带了煞气,雅雅说你身上的煞气格外重,比她见过的所有新郎官都重,得吃这口新郎饭,冲冲你身上的煞气。” 我身上的煞气再重都没你们这儿的煞气重。 江橘白很想这么说,但不敢。 他左右看了看,房子被布置得红通通的,一点都不喜气,反而阴森森的透着冷。 “你放这儿吧,我饿了就吃。”江橘白指了下自己看见的那张空桌。 鬼妇人死盯着江橘白,“那可不行,我得盯着你吃完,不然我怎么去给雅雅回话。” “吃吧。”她将碗和托盘一齐放到江橘白身后的梳妆镜上。 江橘白没有转身,但是能感觉到,对方一直阴恻恻地盯着他。 算了。 早死晚死都是死。 虽然这也太早了点儿。 认个鬼父,什么几把用都没有。 江橘白在红木凳子上又坐下来,他低头看了眼碗里的饭菜,悄悄舒了口气,还好,真是饭,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大白米饭上盖着一勺西红柿炒鸡蛋,红黄搭配,撒上葱花,旁边还有几块鸡肉丁和一小撮白菜,搭配上至少还是挺好看的。 江橘白本来没什么胃口,但他确实饿了,闻到饭菜香味,肚子就咕咕叫了两声。 少年抓起筷子,端起碗,大口往嘴里刨着饭。 吃完后,江橘白随便在桌面抓了块红布擦嘴,问:“你叫什么?” “你叫我兰婶儿就行了。”兰婶收拾了碗筷,她看见碗里的饭菜都被吃完了,露出满意的笑容,连眼神都不像刚刚那般阴森了,她惨白着一张脸笑,“那你休息,等到了拜堂的时间,我再来叫你。” 吃完这碗饭,江橘白在凳子上静静坐了一会儿,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陡然被吓了一跳。 镜子里的自己,脸上腮红和嘴上的胭脂明明在刚刚就被他抹掉了,可现在又出现在了他脸上,并且比抹掉之前更要鲜红艳丽。 江橘白抬起手,试着用手背重重地在唇上抹下了一道。 他垂下眼皮。 再抬眼时,他的唇色重新鲜红如血。 江橘白不再纠结妆容,估计他此时的身份在这座鬼屋里已经确立,他更改不了自己此时的形象。 他拉开门,准备出去转转,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跑出去的路。 院子里静悄悄的,阒无人声。 没有了新娘和新郎,那群观众也没有了,整个院子显得十分荒凉,枯黄的落叶铺满了整个院落,寂静凄凉。 四周的房子并不高,可阴沉的天衬着鲜艳的红绿色,宁静之中透露出浓浓的诡异。 江橘白走在走廊里,柱子上缠着密密麻麻的蛛网,底部的灰尘积了厚厚一层,地面上还散落着岁瓦片。 现代社会,很少有这么朴素雅致的房子和院子了。 怪不得是,绘画世家。外面现在早已经住起了小洋房,大别墅。 如果这房子里还有活人,也能称得上是一座处有特色的世外桃源。 可惜李家人全都死了。 这是一座名副其实的鬼屋。 一阵一阵的风从走廊尽头吹进来,刮出一阵一阵的窸窣声。 - 李家的房子修得十分宽阔,弯弯绕绕的走廊多又多,又是年久失修的老房子,风经常将某一处刮得嘎吱作响,江橘白提着心吊着胆。 终于,他看见了一扇看起来像是出口的木门。 江橘白心底一松,小跑到木门后面。 他双手将门拉开。 良久,江橘白的心跳才恢复正常,他摸摸脸,看着化妆镜里的镜子,打量了一周红得憋闷的新房。 他打开的不是房子的出口?为什么又回到了这个房间里? 江橘白终于明白,靠他自己,他根本逃不出这个鬼新娘的手掌心。 而徐栾,就是他那鬼父,也就出现在那么一会儿,就又不见了。 靠不住。 阿爷技术不过关,做的契也靠不住。 房间里没有钟表,看天色也完全看不出时间,江橘白在打开一面柜子,看见里面放着一沓叠起来的遗照之后,果断关上,躺到了铺着红铺盖的床上。 他看着床顶的红色床帐,柔软,丝滑,就好像水一样,可以流动,可以任意改变形状。 床帐与他的距离似乎在拉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它失去了形状,变成了一团血红色的雾,缓缓朝他拢来。 像是一张网眼密匝的网。 江橘白发现自己无法呼吸了,柔软的布料似乎从他的眼睛、鼻子、耳朵、嘴巴…利用了一些能钻进他身体里的洞眼,将他整个人堵得严严实实的。 床上的少年挤出了满脸的眼泪,腰间的短褂上滑,酷爱跑跳锻炼出来的细韧小腰白得刺眼。 明明如此弱小,可还是犟得很,哪怕快要窒息了,也一声都不吭。 一点都不像之前,怕了,就说:“求你,别杀我。” 仗着它现在杀不了他么? 衣柜里的一双眼睛,阴沉沉地盯着在床上挣扎着,变得一塌糊涂的少年。 不得不说,那鬼女的眼光很好。 一挑,就挑个好吃还漂亮的,色香味俱全。 快要昏迷的最后一秒,窒息的感觉突然结束,大量空气涌入鼻息,不适的感觉袭遍全身,胃里翻江倒海,江橘白伏在床沿,吐得昏天暗地,把刚刚吃的冲煞饭吐了个一干二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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