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蕾雅结束了她的拥抱,她怀里很暖和,就是那种人类的暖和。 杀了他们。有声音在我脑海中回荡。杀了他们,你身体里任何奇怪的情绪都会消失。一切都会恢复正常。 不可以。我压下心里的念头,又为还得压下它们本身这件事情产生了新的烦躁情绪。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 “你说什么,埃里克?”亚瑟没有遮掩他对我的关心,他走到我面前,差一步就能紧紧抱住我的位置。将有圣称的骑士大人任由他漂亮的未婚妻孤零零地站在那里,华服美饰,亭亭玉立。 我这才发现,一时忘情,我把在心里告诫自己的话说出了声。其实倒也没什么需要遮遮掩掩的,我抬头看着这些人,对着亚瑟轻轻地重复刚刚在心里想的话:“不可以。不可以毁掉。这些都是埃里克喜欢的东西。” 他没有听懂,似乎也不知道怎么应答。 我走向人群,让黑暗能量冲上眼眶的位置。泪水很轻易地滑下去,我随意对着某个方向开口:“我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了,没想到我还能见到你们。” 沃尔特回答:“辛苦了,我的孩子。” 说完,他看向明珠公主,公主对我开口:“不论是不是黑巫师,在抵御恶魔大君降临人世这件事上做出贡献的人,都会被海德拉斯认可,您的出现把今日我们能感受到的幸福与温暖推到了高潮,欢迎回家,英雄埃里克·罗兰导师。” “您邀请我留在海德拉斯……”我做出了哽咽的声音,“您能这么说,我真的感激不尽。” 我对她的确有感激,不过这份感激在瞬间就走到了尽头。也许芬里尔说的没错,我再也回不到从前了,从前的埃里克会嫉妒地发狂,而现在呢,我知道埃里克会有嫉妒的情绪,但它不重要。 公主的话音刚落,我的手心中就灼烧出一道契约,公主的场面话里充满了能量的流动,海德拉斯对我再不设防,这件事带来的欢欣比嫉妒更强,如果说之前我推平这里的大门还需要动动念头,在她这句话结束之后,只要我想,这里的大门会为了我自己让自己碎到地上。 “听说您同我的未婚夫是至交好友。”公主温柔地看向我,“您希望直接参加宴会,还是休息一下和家人朋友们叙叙旧呢?” 我故意露出双腕,搓了搓双手:“如果可能,我的确想和亚瑟谈谈。” 公主答应得很痛快。我觉得她知道我是她未婚夫的情人——亚瑟看我的眼神已经把我们之间的关系抖落得干干净净,他眼中爱意直接,一直把我望着,是熟悉又笃定的动作。终于有熟悉的感觉能够替代我身体里翻涌着的能量和情绪。 我们走进了一间会客室,桌椅勉强算柔软,没有床。 “埃里克,你要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我把亚瑟推到了椅子上。他呆呆地看着我。他的眼睛真漂亮。 “埃里克,怎么了?” “我不喜欢月亮。” “埃里克?” “我讨厌月亮,它甚至不如人鱼泡胀的尸体。但是没有关系。因为你在我身边。” 亚瑟的声音提高了一点。他叫我的名字:“埃里克。怎么了?有什么事情是我能做的吗?” 我欺身上去,手抚摸着他的脸颊:“我们很久没见面了,你不想要我吗?这可是一具再结实不过的身体。” “埃里克。”他看着我,眼睛里同时涌动着欲望和悲伤,坐在那里没有动。 怕他不适应,我的吻先落到他额上,就像他偶尔对迷途之人赐福时所做的那样:“今天你不想主动也没问题。没关系的。”我的手抓着他的腰带,礼服繁琐碍事,我忍不住稍稍加力。 布帛崩断的响声过后,亚瑟微微把我推后了一些。 “埃里克,这段时间你怎么样?你突然消失,我很担心你。” 我又为你死了一次,我在心里想。我想我和他都已经默认,生命是我必须付出才能得到他一点点垂怜的东西。 “别问那么多。别告诉我你不愿意。别告诉我你不想我。”我把他的手往下带,“我想你快要疯掉了。” 我的吻轻轻落到他唇上,他没有回吻我。他没有说话。 亚瑟·诺斯紧紧地、紧紧地抱住了我,他的呼吸汇入沉默的银色月光里,月光从窗外照进屋子里,我在他的怀里,依从他暗示的意思,一动不动地接受了这个拥抱。 在他松开我的时候,我听到了他的话。 “我的婚期定在明年六月。” 为了避免亚瑟看不清我的礼物,我挥手打开几盏屋子里的魔法地灯,退后一步,解开领扣。亚瑟没有动,他没有阻止我接下来的动作,也没有催促我。我们都知道会客室不是什么私密的地方,谁都可能随时闯入。 “我还好看吗?”最后一件衣服落到地上,我轻声问亚瑟。 亚瑟的反应和我预想中没有很大的差别,他落在身旁的手紧紧攥成了拳,想要移开视线,最终只是强迫自己看着我。清晨未至,月光凝集在他眼角的露水里,清晨未至,它们提前顺着他面颊的曲线悄悄溜走。 亚瑟回答我:“你很美。” 亚瑟看着我用魔法还原出来的痕迹——埃里克·罗兰一生中留下的所有伤痕全在此处,如果不是出现了能量失控的感觉,留给他欣赏的时间可能会多一点。我勾起地上的衣服,它们在雾化之后裹上了我的身体。 坐进桌旁的椅子里,我交叉十指看向亚瑟。他擦掉了眼角的泪水,刚哭完的样子看起来有些脆弱懵懂。 “我们做笔交易吧?”我回忆着儿童读物里恶魔的说辞和做派,“一个月的时间,我来做你的情人,一个月之后,我们就去做各自应该做的事情吧。” 亚瑟同意了,他像是受不了了一样离开了这间屋子,甚至没有注意到我因为契约冒烟的手掌。他步履沉稳的背影都带上了落荒而逃的味道。 我望向月亮,她似乎想要聆听我没有说完的话。我只好轻轻地同她讲:“一个月之后,我会让海德拉斯在大陆的版图里消失。” 我要把最好的东西送给埃里克。沃尔特府邸的大门对他来说远远不够,爱情、权力、家庭,若不能给他得到,就不再有存在的价值。 斯蒂尔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我身边,这种不听训诫的坐骑的麻烦就在于此,他吃准了我需要他来控制能量,甚至不去试着遮掩他随时都能听到我谈话的事实。 “这样做您感到开心吗,吾王?”他问我,言语里没有带上之前说话时半挑逗的意味,我一时间都有些不适应。 “我很开心。” ---- 看完的宝贝们记得告诉我一下章前需不需要标黑化预警之类的东西,么么~
第一百二十四章 银月府的贵族们对私人宴会有着特殊的迷恋,这也许是因为,除了私宴场合,在婚恋方面,奈特格帝国并没有海德拉斯那么开放,情人的身份到底摆不上台面。亚瑟遵守了他对我许下的承诺,只要有机会,他会带着我出席各种私宴,即使是有公主在场的场合,他也会微笑地挽着我的手臂,在视线与她擦过之后,只看着我。 我并没有开心起来,我觉得过去的自己也不会为这种事情开心。亚瑟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在宴会结束之后,我们两个人相处的时间里,他开始用近乎虔诚的爱抚和亲吻补偿我,动作卑微讨好,在发现我在他怀里颤抖时,亚瑟会停下来,他会拾起衣服,冲我微笑,躺在我身边,和我说那些分别期间散碎又似乎有趣的经历。 他说的事情埃里克·罗兰会感兴趣,却无法让我分神。毕竟,我的颤抖并不是出于人类的恐惧感。我必须极力克制自己才能忍住不直接把他碾碎,那种近在咫尺的兴奋感才是我眼角带泪的根本原因。 我清楚地知道我对亚瑟没有了喜爱之情,或者说,如今“喜爱”这种东西对我来讲太过微不足道,有或者没有并不是那么重要。对我来说,重要的事情是做回埃里克,如果埃里克一次次舍生忘死地想要牺牲自己成全这个人的未来,他必然是爱这个人的……我必然是爱这个人的,否则,这种事情该怎么解释呢?没有人比我更知道埃里克·罗兰有多么想要活下去。 我想过曾经的我对亚瑟的纠缠可能来源于诅咒的影响。如今我回顾过去,我能判断出卡斯特城堡里那个预言家老头没有撒谎,我曾经的血脉中的确有诅咒的痕迹。 如果我不是黑巫师,也许此时我能够欺骗自己,告诉自己埃里克对亚瑟的情感不过是诅咒之下的迷幻剂。不是的。没有任何一种法术可以无中生有。 如果把我对亚瑟的爱比喻成跳崖,爱他就是管不住踏空的脚。诅咒无法影响到我跳下去这个动作,它能影响的是我纵身一跃后想哭还是想笑,它让本来应该痛苦的事情变得快乐,于是我忘记了真正坠落下去的后果,忘记了自己其实可以停止坠落。 埃里克·罗兰是个标准的黑巫师,他不会怜悯过路时遇到的快要饿死冻死的孤儿,他会在战斗里毫不犹豫地杀死和自己血脉相连的父兄,他冷漠、自私、审时度势、毫不宽容。 除了对亚瑟。 所以,哪怕过程像在吃恶魔屎,我也必须爱这个人,才能做好埃里克·罗兰。 亚瑟·诺斯毕竟是背负使命的骑士,他并不能一直陪在我身边。亚瑟去履职时,事情会变得很新奇。诺斯府邸的仆役会当着我的面窃窃私语,在旁人眼中,我是个失去了法力的异端,是攀附公主未婚夫的“下贱玩意儿”,哪怕是一直恭顺如蝼蚁的人,也可以明目张胆地看不起我,我不知道他们这么做是为公主打抱不平,是出于对黑巫师身份的仇视,还是单纯地想为他们无用又无趣的人生增添调剂。 埃里克父母对这个冒出来的儿子的反应比庸庸碌碌的仆役们更有趣。明面上,芙蕾雅对我采用了漠视的态度,私底下安排了不少人或非人来要我小命。她的做法并不算出人意料,虽然不清楚原因,但这不是她第一次想要搞死自己的儿子,一切倒也正常。 真正令人惊讶的是沃尔特的反应,这个绝对和我没有任何感情的男人竟然不管在明里还是暗里都对我多有回护,虽然他庇护我的力度能让“无力反抗”的埃里克每天死三回,但哪怕他只是做个态度,都是很不合理的事情。 最好笑的是,明珠公主是所有人中和我接触最多的那一个,她对我的态度也是最正常的,她会邀请我参与各种正规又宏大的场合,致使她手下的大臣和侍女给我使些要不了命的小把戏,她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亚瑟必然会被其他事情绊住,当他终于出现后,看到的永远是公主在“宽怀大量”地扶助我。 和所有正常的贵族未婚夫一样,他会替我向公主道歉,感谢她的温柔善意,再回头来指斥我的“不懂事”,以此平衡三个人之间岌岌可危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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