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专注于脚下,却没想到面前的红盖头忽地消失不见,头上的首饰扯得头皮有些疼。 他一怔,惊讶抬头看去,先是看向身边的九方渡,那人半点紧张都没有,只是平静地看着面前的孙父。 “你这是在做什么?”九方渡问。 孙父举起手中的红盖头,看向‘严青青’:“天黑,盖头就不用戴着了,不好看路。” 燕琨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握紧手掌用疼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余光里看到周围人的眼光并没有什么异样,才放松些。 看来他的易容还算成功。 “现在可以继续了吗?”九方渡忍耐情绪道。 不等孙父开口,院子里想起迎亲的唢呐声,却没有半点喜庆可言。 走入了院子中,气氛比在孙府外更加阴森。 门口贴着大白的喜字,门口没有人迎亲,而是一群纸人,面上无神,双目圆睁,脸白得像是涂了一层白蜡,看一眼就浑身泛冷。 九方渡脸色已经黑下来,眉目间尽是寒意,待走到正厅,那怒意终于是忍不住了。 那高堂上没有别的,只有一副棺椁。 像是等人入棺。 燕琨玉只觉得喘不过气,站在正厅外,他看到里面烛火映衬下站着一个不太一样的纸人,背上写着“孙中明”三个字,是替死去的人成婚的纸人。 而高堂上的棺椁,就是给严青青准备的。也就是此刻的燕琨玉。 “虽然说我答应严家可以暂时先住在孙府,今夜是你和中明的洞房夜,睡在这儿一晚,不过分吧。”孙父道。 “你说什么?要我睡在棺材里!”燕琨玉惊讶道。 九方渡一脸阴翳,似乎下一秒就要动手。 两人正对峙,而被忘记的燕琨玉只觉得这周围的一切都让他透不过气,或许是不合脚的鞋子,或许是一身沉重的嫁衣,眼前阵阵泛黑。 耳边的声音越来越模糊,燕琨玉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拽着他往下坠。 即使闭上眼,眼前一幕幕都是那些纸人逼近过来,白色的喜字将他身体缠绕。 终于,他身体里紧绷的最后一根线断了。 闭上眼的最后一刻,他看到九方渡那眼底的慌张,和不断翕张的唇,想要伸手握住对方的手腕说自己没事,却已经彻底失去了意识。 见燕琨玉软绵倒在自己怀中,九方渡彻底变了脸,直接将人打横抱起,看向身边的一个小厮。 “带我去厢房,他需要休息。” “今夜成亲,要入棺椁睡洞房,严二少爷现在是要带他去哪儿?” “……他今夜,睡不了这儿。明夜,也一样。” 九方渡再也忍不下去,毫无顾忌说完,自顾自朝远处厢房大踏步而去,慌张之色尽显。…… 外面是呼啸冷冽的风,屋子里烛火摇曳,烛火细微的噼啪声在安静的屋子里格外明显。 燕琨玉睁开眼,虽然是躺在床上,依然腰酸背痛。 他坐起来看着陌生的环境,仍是不安。 九方渡不在身边,他不敢乱喊,怕招来别的东西。 想要穿上鞋子,看到床边那双挤脚的绣花鞋,干脆踢到一边,光脚踩在地上。 外面传来脚步声,门被推开,九方渡手里端着晚饭走进来。 “你去哪儿了,怎么把我自己扔在这、这种地方……”燕琨玉小声说着,生怕外面有人能听到。 九方渡并不回应,将手中的端着的木盘放在桌上,盯燕琨玉地上那双赤裸白皙的脚:“怎么不穿鞋?” “那双鞋挤得我脚好痛,这身衣裳也是。” 燕琨玉不自在极了,手胡乱将头上的各种珠子簪子扯下来,又试图解开盘扣。 九方渡抬眸,看着燕琨玉顶着那张严青青的脸做这些违和的事,不免觉得滑稽。 他上前一步,找到燕琨玉脸皮的破绽,指尖轻挑,不等燕琨玉反应过来,那张严青青的脸皮被剥下来,露出燕琨玉原本的那张脸。 那双杏眼圆睁,惊慌失措像是被抓住的兔子一样看着九方渡。 “快还给我,一会有人过来怎么办!” “今夜不会有人来的。”九方渡莫名笃定道。 燕琨玉不明所以,心中还是不安,踮脚去抢那易容的脸皮。 九方渡不说废话,直接将人扛起来,往床上走,肩膀上的人惊呼一声后就一直抱住他的腰肢,不敢乱动,一直到被放在床上也老老实实地看着对方。 “为什么说不会有人过来,你把她和马腹那个小怪物都安置到哪儿去了?”燕琨玉心事重重。 九方渡却不管,手指拨开燕琨玉的衣袂,将那两只白皙的脚丫放在自己的膝盖上。 终于看清那脚掌上磨出来的泡,短短不到一时辰,脚趾也被挤压得不像样子。 九方渡眸色晦暗,握着燕琨玉的脚踝:“别继续留在这了,我带你回去。” “我们还没找到马腹的心结,我们回哪儿啊……哎呀!” 燕琨玉话还没说完,脚上一痛,是九方渡按在了他的水泡边缘,他疼得想要抽回脚,后者却紧紧抓住了他的脚腕。 “我现在不想再听你说任何关于马腹的事,闭眼,休息。”九方渡沉声命令。 方才燕琨玉在他面前晕倒的画面历历在目,他看过太多次燕琨玉倒在自己面前时的样子,已经怕了。 “你怎么这么凶……” 燕琨玉小声嘟囔了一句,乖乖躺好后,任由九方渡的指腹一寸寸温柔地划过他脚丫肿胀难受的地方。 可他没有看到的是,九方渡划过他的脚踝时颤抖的指尖。 “脱了,我看看。”九方渡冷不防开口,燕琨玉睁开眼,看着对方茫然眨了眨眼。 “衣衫,全脱了。” 燕琨玉脸上一红,警惕地看了眼窗外,正犹豫时,忽地听到外面传来声响。 “走水了!走水了!快来人,灭火!” “孙老爷,先救主子……” 燕琨玉听着声音,猛地坐起来,惊讶道:“怎么起火了,我们要不要出去看看。” “不用。火是我放的。”九方渡轻描淡写道。 “……” 燕琨玉他早该猜到,九方渡这个魔头,就算没了内力也不是个好惹的主儿。 他现在才明白,方才九方渡为什么说今夜不会有人来找他们了。 迎上燕琨玉那难以置信的眼神,九方渡并不多做解释,那些纸人吓到了燕琨玉,他没有将整个孙府烧光就已经是仁至义尽。 “还等什么,若是让我动手,今夜一整晚你都别想再穿上一件里衣。”九方渡蹙眉,不满意燕琨玉慢吞吞的反应。 “不…不用了,我自己动手。” 燕琨玉回过神,乖巧应下来,解到腰间盘扣时有些麻烦,他下意识想找九方渡帮忙,那人却并不想帮忙的模样。 “继续,自己脱,让我动手就不是单纯脱下来这么简单了。”九方渡蛮横道。 这里是孙府,燕琨玉自然不能让九方渡做出更离谱的事,他咬着唇,乖乖将衣衫褪下,露出白皙纤细的腰肢,上面被嫁衣勒出的红痕深深印在肉里。 九方渡眸色更深,指尖触碰,嘴唇嗫嚅半晌,只说了一句:“尺寸小了。” 燕琨玉只理解了表面意思,应和地点了点头:“勒得我都喘不过气来了。” 九方渡朝燕琨玉伸出手,后者犹豫不过一瞬就缠到对方怀中。 九方渡的手掌很热,贴在他的腰身上,缓慢地拂过被勒红的地方。 燕琨玉今夜本来被吓得不轻,此刻才渐渐缓过来。 “严小姐,您在房中吗?”忽地,门外有一道焦急的声音响起。 两人面面相觑,燕琨玉清了清嗓子:“什么事?” “外面走水了,主子让我过来看看你还好吗?” “我才刚醒,并不知道走水了,我没事,只是想要再多休息一会。”燕琨玉道。 “好的,严小姐,我会和主子说的。” 说着,那侍从便要离开,窗棂上却映出另外一个人的影子:“严小姐,方便让我进去看看吗?院中突然走水,我实在不放心你。” 燕琨玉一怔,有些失措地看向九方渡,哑声道:“是孙父,快把易容的脸皮给我。” 屏风后燕琨玉手忙脚乱将易容后的严青青脸皮贴在自己脸上,而房门外那人听不到回答,竟要推门进来。 见已经来不及,燕琨玉胡乱将脸皮贴上,整个人钻进被子里,背对着屏风的方向躺下了。 而下一刻,那门便被推开了。
第128章 阴谋 孙父本名是孙霆,在京城商队独占鳌头,行事厉雷风行,笑中藏刀,和他名字倒是很像。 他从外面走进来,屋子里静悄悄的,又有意放轻脚步,走过屏风,走过来时看到床上鼓起的被子轻声唤了一句:“严息妇,你睡了?着火了,你没事吧。” 他说着,就要上手将那被子掀开,却在这时一只有力的手一把握住了手腕。 “孙大人,我妹妹已经歇下了,不用你担心。” 九方渡本是躲在柜子后面,看孙霆的模样只觉得不妙,不得已才出来。 方才他放火烧了整个孙府,按理说孙霆不可能有心情来这里找‘严青青’,此刻却出现在儿媳休息的厢房,实在让人难以捉摸。 “严公子,这么晚了你怎么不去休息,而是在你妹妹房中?”孙霆脸色微变,目光徘徊在两人之间。 “我自然是来保护我妹妹,第一日来孙府就走水,这件事应该由我来问你,为何有这般巧的事。”九方渡倒打一耙道。 “这件事想必严公子,比我更清楚。” 两人之间的气氛越来越压抑,一触即发。 “唔……孙大人,你怎么过来了,方才我晕倒添了麻烦,之后发生什么了吗?” 燕琨玉确定好将那张脸皮戴上了,才装作刚睡醒的样子坐起来,故意装傻。 “没什么大事,只是外面走水了,府上的人都忙着救火,我来厢房看看我的严息妇有没有事。” “孙大人,我无事,只是还有些头晕,外面火势若是大,我让哥哥去帮你们。”燕琨玉扶着额头,确实有些迷糊的样子。 “不用了,严公子没有经验,我怕他这插手了,火倒是越烧越大。”孙大人眼中阴翳一闪而过。 等和九方渡对视,那眼中的敌视却已然不见,堆积着温和的笑意。 “既然你们都没事,那我就先走了。” 送走孙霆,燕琨玉松了一口气:“终于走了,吓死我了,还好没看出来。” 说完又赤着脚跑下床,将门打开一条缝隙,确实看到远处有滚滚浓烟,似有火光的样子。 不过离厢房的距离很远,本来燕琨玉以为九方渡只是放火要烧了孙府的纸人。 可这火势却不像是想象中那般,火苗几乎窜到了屋顶,显然并不是什么轻易就能扑灭的小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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