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敢不听,只好蹙眉点了点头。 燕琨玉的脚步声远去,九方渡眼睛其实恢复了一些。 虽然不能时刻看见,不过现在这样这也得亏了昨夜和燕琨玉那场持久缠绵。 站在原地,九方渡面对燕琨玉时那副乖巧模样褪去,嘴角一点都看不见笑意。 “孩子,我的孩子!醒醒,别睡,娘今儿要给你买糖葫芦的,忘啦?……” 一声比一声凄厉,九方渡垂眸,冷冷望过去,看到那脑袋上已经裂开一道缝隙的母亲,正抱着十岁左右的女孩哭得绝望。 那女孩双腿都没了,出气多,进气少。 她们俩谁都活不了。 如此这样,不如早些解脱于痛苦之中。 九方渡抽出赤霄剑,居高临下,俯视对方,赤霄剑直指对方咽喉。 “我可一剑封喉,保证她再感受不到一点痛苦。” 另一面的燕琨玉将藏在树林中的人一起带过来的时候,正看到九方渡肃肃而立,如松下风。 那张脸上双眼虽蒙着,燕琨玉却察觉出不一样的凉薄情绪来。 “住手!”赤霄剑挥下来,燕琨玉轻点脚尖,一个箭步冲了过去。
第101章 可以牵手的 “住手!” “铛!” 铁剑撞击在九方渡的赤霄剑上发出一声脆响,紧接着那铁剑应声而落。 九方渡没料到燕琨玉会突然出现,赤霄剑险些没收住。 他双目时好时坏,此刻又不能瞬间判断出燕琨玉的位置,只好连忙后退。 “你在对她们做什么?!”燕琨玉第一次发这样大的火,那双圆润的杏眼此刻冒着火光似的。 “……你别气,不是你所想的那样。” 九方渡有口难辩,方才他是经过那母亲的同意才准备动手。 任谁看了刚才那对母女的状态都知道,这对母女能够活到现在都是因为内心对彼此有牵挂,都舍不得对方。 但,死是早晚的事。早些死去,也少些痛苦。 “难道你要跟我说,是她们求着你杀了她们吗?我本以为你和从前……” 燕琨玉一顿,改口道,“我本以为你沦落成奴隶,会理解别人的悲苦,可你这种人天生就是坏种,不值得半点同情!” 燕琨玉冷冷看着九方渡,心中前阵子还波动的情丝此刻镇定下来,毫无波澜。 他将自己的心里话以一种决绝的方式说出口。 可这些痛快出口的话并无法让他心中畅快,而是堵上了一块浸满雨水沉甸甸的海绵,往下坠。 九方渡怔在原地,那双眼被蒙住,脸上更看不出情绪,只有唇紧紧抿着,赤霄剑握在手中,剑尖拖在地面上。 他身材颀长,此刻被训到垂首,活生生委屈了一大截。 “就算我不动手,她们也活不了多久了。” 在燕琨玉转身扶那对母女的时候,九方渡没忍住辩解道。 “即便如此,那她们的命也不是你来说了算的,你若真这样想不如早些离开北岳。” 燕琨玉心中说不要再这样伤人,一面又忍不住将这些威胁的话说出口。 九方渡脸上一闪而过的慌张,却因为鲜少哄人,略显笨拙。 他丢掉赤霄剑,那宽厚的手掌试探来牵燕琨玉的手,但被躲开了。 “我错了,我并非那般想的,你再教我一遍,我就知道什么是对的了。” 九方渡声音低哑,带着几分祈求,曾经那般高傲的头颅终于在燕琨玉面前低下了。 寻过来要牵手的那粗粝手掌,燕琨玉犹豫片刻后躲开了,只让那指尖蹭过他的手背。 “那你不许再擅作主张了,也不许动不动来牵我的手。”燕琨玉终究心软。 地上瘫坐的那母女,其中女儿已经昏了过去,唯独那母亲抱着孩子恸哭,让人心碎。 燕琨玉不能与之共情,却想到了自己的生母,一个模糊的形象。他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的半块玉佩,只要在,他就会更觉得心安些。 燕琨玉抬手欲施展灵力,却想到身后的九方渡。 “你走远些,我现在有点不想见你。” 九方渡顿了一下才拿起赤霄剑缓慢转身。 远去到一边的背影看着有些寂寥。 燕琨玉却无暇管他,抬手指尖化作灵力,先是封住两人的伤口,而后又将自己好不容易炼制的丹药给了这对母女。 解决完逃出来的几个百姓,燕琨玉折返回镇上,九方渡跟在身后他也不驱赶。 一天时间镇上已经沦陷,燕琨玉随便找了个理由和九方渡分开。 他看着被妖魔残卷的小镇,一边救人一边试图将隐藏在这群妖魔后面的怀夕找出来。 若真是只为了他身上的仙骨便杀了这么多人泄愤,燕琨玉宁可将仙骨直接给对方。 妖魔已经离开,小镇上只有受伤的百姓,燕琨玉御剑腾空,在半空俯瞰北岳镇,想起前几日还繁华了些街道,此刻尸横遍野。 灵力施展,夺目的淡蓝色光芒绽放出来,笼罩了整个北岳镇。 霎时间,镇中隐藏得妖魔魂飞魄散,回头看着天边自己设下的结界又破了洞,燕琨玉抬手一挥,又将结界加固了。 回到小院中天已经黑了,与燕琨玉和九方渡一同回来的还有十多个重伤的百姓,空的卧房只有三间,十多个百姓瞬间将两间房住满了。 “伤养好之前,你们先留在这里吧,这里很安全。”燕琨玉道。 “谢谢恩人……之前我就知道有恩人一直在保护我们镇上这群人,没想到就是恩人。” 人七嘴八舌,燕琨玉安抚人心,待一切都安顿好,他才回自己的卧房。 余光里看到九方渡跟在他身后,他进门的时候,门没有关紧,留了一道缝隙。 九方渡止步于门外,没有跟进来。 结契蛊本已经进行了好些日子,却因为这一晚什么都没做,一切前功尽弃。 这一夜,燕琨玉睡得并不安稳。 九方渡守在门外,一夜没睡,听到卧房中燕琨玉梦中嘤咛,几次想要推门而入,想起昨日燕琨玉说不想见自己,又止住脚步。…… 门外吵闹声越来越大,第二日,燕琨玉推开卧房门,昨夜消失的九方渡此刻正被几个百姓围在中间煮药。 土陶做的药炉吸热更强,九方渡又看不见,那双手遍布握剑的茧子,因为看不到,只能笨拙摸索,试探药温时,烫出了一串的水泡。 “你熬得什么药?”燕琨玉嗅了嗅,发现味道不对。 “你昨日放在架子上的那包汤药。”九方渡没有系黑布,那双眼不知为何灰中带着几分猩红。 燕琨玉抬头看了一眼烈阳,怕是被太阳晒到了,影响了恢复。 他蹲下,凑近闻了闻:“你拿错了,这是给小石榴治疗脱毛问题的药。” 空气静了片刻,九方渡那双眼中露出几分挫败,抬手想要去握药炉的把手,燕琨玉衣摆将其刮到,竟朝九方渡方向倒过去。 燕琨玉下意识要去接时,那药炉倒下来。 九方渡这一瞬间却手疾眼快,一把握住了燕琨玉的手腕,任由那滚烫的药炉砸在他的掌心,红了一片。 “唔。”短暂的一声闷哼,察觉到没有危险后,九方渡连忙松开了握住燕琨玉的手。 “你还能再笨些吗,还不如我一个失明的人。”九方渡语气无奈又纵容。 燕琨玉见他这个脾性,可自己确实理亏,转眼又看到了九方渡手上水泡。 “你不是魔修吗,还会烫伤自己呢。” “……不知为何昨日我又感受不到半点修为了。” 闻言,燕琨玉伸手想要抓住九方渡手腕,那人却下意识躲开了。 恍惚,他想起昨日自己对九方渡说过的话——‘不许动不动牵我的手’。 “现在是可以牵一下手的。”燕琨玉话出口,自己也傻了眼。
第102章 再近一步 “现在是可以牵一下手的。” 空气静了片刻,九方渡小心翼翼试探,在半空虚无地抓了几下,却没有抓到。 指节分明的手掌落回到身侧前,燕琨玉先近了一步,伸手用食指的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九方渡的手背。 几乎是瞬间,九方渡的手就缠了上来,如此紧地与他掌心扣在一起,那力道好像生怕自己逃脱一样。 “唔……你捏疼我了。”燕琨玉蹙眉。 “你手怎么这么冷。”九方渡放轻力度,温声问。 两人杵在院子里,莫名其妙牵手站在一起,低头看,那一双紧握的手,想想上一次不知是何时相握的。 胸口莫名痛了一下,有什么要冲破土壤。 燕琨玉意识到了。 “你认识我不过短短十几天,便可与我这般……依我看,你对那位故人也并非多在意。”燕琨玉垂眸,声音很低,不知在想些什么。 九方渡闻言,嘴角不明显地带上了几分笑意,转向声源的方向:“我与你……哪般?” 他的声音缱绻,明明两人已经足够近了,可九方渡的声音更像是要顺着燕琨玉的耳朵钻入心尖中,桎梏缠绕。 九方渡的话让燕琨玉瞬间清醒,与此同时,卧房的门被推开,几个睡醒的百姓从屋里走出来。 “恩人,不好了,有人快不行了!!” “我来了!” 燕琨玉神色一凛,刚才动摇的眼神瞬间变得坚毅。 他撒开了九方渡的手,跑向卧房,“你记得再煎几服药给大家,这次可别拿错啦。” 这一瞬,九方渡比任何时候都希望自己失明的双眼能快些好起来,就不用像现在这样只听声音去想象玉儿的表情。 只是,不知道还没有机会。…… 三日过去,镇上渐渐恢复平常生活,夜里几乎没什么人出门。 燕琨玉还坚持夜夜蹲守,一次也没再碰到妖魔,不是是好是坏。 领回小院的那些受伤的百姓都痊愈了不少,唯独……那对母女。 燕琨玉看着躺倒在院子里的那对母女,半晌沉默,九方渡眼上系着黑布,从后面走上来。 “这里交给我,你回卧房。”九方渡道。 “你是对的,与其看她们这么痛苦的死去,倒不如当初就……” 地上躺着那对母女死状凄惨,其中那母亲的后脑裂开的部分冒着红白相间的浓稠液体,双目直直看着怀中的女儿。 “是我擅作主张,你说的没错,她们有她们的命。我一直不能理解为什么人活到最后这么难堪,还要苟且活着。” “现在我明白,因为有牵挂,有死也舍不得放下的人。” 九方渡说着,燕琨玉回头看他,却看不到那双狭长的凤眼。 “确实……因为曾经我也有一个这样的人,日夜牵挂,受委屈也舍不得放下的人。”燕琨玉面色微冷,什么情绪都看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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