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上,今日负责保护燕公子的四个侍从已经抓在牢中了,要如何处理。” 门外响起齐眉的声音,比之前要虚弱一些。 “都杀了。” “为何杀了?!”燕琨玉激动道。 九方渡却只是淡淡扫了他一眼:“连本尊的人都护不住,要他们有何用。” 如此将人命不当回事,那眼底的轻慢不像是装的。 燕琨玉不知为何九方渡既不想成魔,还总是做这些有背修道之人的事。 “我只是去红海林练剑,他们没有失职,是我没有与九方兄说清楚,不如这次便算了吧。”燕琨玉看着九方渡那双漠然的眼,只觉得脊背发寒。 “你若想不想他们死,那便替他们受罚。乱跑、惹本尊不虞,这可都是死罪。”九方渡睨着他,凶神恶煞道。 燕琨玉捏着袖口一角,腹诽九方渡翻脸简直比翻书快,脸色白了几分:“九方兄,我、我还不想死……” “看来燕公子不愿意替手下的人受罚了。齐眉,把他们都杀了!再给燕公子换一批新的人。” 九方渡周身散发着上位者的压迫感,让人不寒而栗。 燕琨玉急如热蚁,扯住九方渡衣袖:“即使有错也罪不至死,或许有没有轻一点的责罚。” 九方渡垂眉看他,燕琨玉心下一颤,压低声音柔声说着软话:“九方兄,若你想除去魔气,问道求仙,可不能再做这般的事了,这是违背仙道的。” 他以为九方渡要他学这心经,是想要去魔根的。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九方渡看向他的眼里带着几分戏谑。 他轻拉九方兄的袖口,指尖不经意搭在上面:“若是他们都死了,我心里也是过意不去的。” 九方渡盯着他的脸沉吟片刻。 “齐眉。” “我在,尊上。” “带他们去试炼阁,明日戌时再放他们出来。” 齐眉退下,燕琨玉总算是松了口气。 且不说这些人真因他而死,会有碍他修道,他只怕因此会夜夜做噩梦。 惊魂未定,燕琨玉下巴蓦地被抬起,便撞入九方渡那如夜色般的眼眸中。 “本尊已经依你,将他们从轻处置了,现在是不是该算算你的账了。” 燕琨玉一动未动,他只觉得自己如案板上的鱼肉,九方渡的手指带着一层茧子,抚过他面额,粗暴捏在耳垂上。 他被捏得疼了,眼里含着雾气,那耳朵被捏得又热又疼,他直觉感到危险。 “燕琨玉,你想我怎么罚你。” “不如就再挨一顿鞭子,鞭背还是脚心,自己选一个。”九方渡声音平静,说出口的话却如此瘆人。 燕琨玉听到‘鞭’字,身体颤了一下,看九方渡一脸正色,自知这罚是躲不过去了:“我背上的伤还没好……” “那就鞭笞脚心六十,好好长个记性,日后省得乱跑。”九方渡薄唇轻启,这一字一句让燕琨玉吓得整个人都蔫了。 燕琨玉青白着脸色,敛眉点头。 刚才九方渡抚过的左脸和耳垂斑驳红着,此刻可怜见儿的畏惧模样不惹人烦,反倒更想让人欺负。 见燕琨玉吓得魂都没了还有强装镇定,九方渡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回去等罚吧,本尊累了。”九方渡挥袖起身,漠然道。 “这么快就罚啊……”燕琨玉喃喃自语,他没出息地有些脚软。
第19章 本尊不许 燕琨玉远去游灵楼的夜色中,九方渡重新走回正屋桌前,拿起那封信纸。 刚才面对燕琨玉时脸上的半分温和也都消散不见,眼底阴翳一片,透着隐隐杀意。 齐眉走进来,向九方渡行礼后,看向他手中那封信:“尊上,这封信需要属下今夜送出去吗?” 九方渡看向那信纸,信中所藏的命令并非一眼就能看出来,想到燕琨玉刚才亲手写下这封信,九方渡心底痛快得很。 “持画影剑之人,遇则杀之……”九方渡将信递给齐眉,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笑。 “若是他知道自己亲手写下杀死自己师尊的命令,不知会是什么表情。” 犹豫片刻,齐眉问:“尊上,您真的要放弃体内那半个元神,重新锻骨成仙吗?” 九方渡良久没有回应,半晌才道:“仙?本尊现在只想踏平昆仑山,杀光天下所有仙。” 月暗云霄,寒风洗扫而过。 游灵楼温度骤降,齐眉微微抬头,看到了九方渡脸上应该有的表情。 眼底那股肃杀之意,让她都胆寒。 这才是九方渡,高高在上,蔑视一切的魔尊。行梦楼。 燕琨玉浑浑噩噩回到了正屋,坐立不安。 他怕一会挨了罚又晕过去,想去厢房中找齐妩过来,却怕打扰了人,刚踱步到门口时,齐妩竟惺忪着睡眼走进来了。 “燕公子,你这么晚回来怎么还不睡觉啊。” 因为乱跑被九方渡罚了这事有些难以启齿,燕琨玉踌躇半晌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燕公子,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可别吓我啊,你要是有什么事,我日后也没有好日子了,我等着跟燕公子吃香喝辣呢。”齐妩显得比燕琨玉更激动。 “咚咚——” “燕公子,孙大夫来了。” 敲门声打断了齐妩倒豆子似的诉苦,两人疑惑看向门口,齐妩快走过去开了门。 “孙大夫,你怎么来了。” 来人是个个头不高的男人,衣衫胡乱穿在身上,毫无美感。 那双眼冒着精光走进来,手中抱着一个盒子道:“我是受尊上之意来的。燕公子,请吧。” 孙大夫扬了扬下巴,给燕琨玉一个眼神示意。 燕琨玉袖口下的指尖磋磨,有些难堪,轻声问:“要我如何做?要……褪衣衫吗?” 孙大夫一愣,将手中盒子放在桌上,打开后,里面放着一口碗,黑乎乎一片。 “喝个药为何要脱衣裳啊,燕公子,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孙大夫勾唇一笑,将药碗端出来。 走到那桌前,盒子里确实只有一口碗,燕琨玉还没反应过来,仍胆战心惊问:“不罚了吗?” “罚?尊上只叫在下看着燕公子把这碗汤药喝完。哦对了,还有一张纸条给你。” 孙大夫说着从袖口中掏出一张叠好的纸,递给燕琨玉。 燕琨玉接过来,展开后看到上面的字——乖乖认罚,药不准剩。 纸条上面入木三分的字迹,字如其人,倨傲又不羁。 看来刚才在游灵楼都是九方渡吓唬他的了。 燕琨玉肩膀松了下来,那抹古怪情绪又涌上来,他将纸条叠好攥在掌心,拿过那碗黑乎乎的东西。 “孙大夫,这是什么药啊?”燕琨玉道。 “这是特制的补药,尊上说燕公子有些着凉,身子比普通凡人还娇弱,得好好补补。” “对呀对呀,燕公子,你这身子骨还是得好好养养,尊上真是太贴心了~”齐妩在一边帮衬道。 燕琨玉闻言,耳尖染上一片酡红,看来日后还是要多修炼,不能再让九方兄小瞧他了。 也不能……再让九方兄对他这么费心。 手里的汤药还热着,那股热意从指尖到传到心坎,热气熏得他有些鼻酸。 燕琨玉想不到,来了轩辕丘之后竟然也会体会到被照顾到的感觉,他不再是路过都要小声呼吸的存在,也可以抬头走路了。 “我知道了,孙大夫,辛苦你这么晚还要为我熬药。”燕琨玉感谢看向孙大夫,仰头将汤药一口闷了。 苦涩入喉,燕琨玉瞬间就后悔了,这汤药苦得他直皱眉,要不是捂住嘴,就差点吐了。 “咳咳……这里放了什么,好苦啊。”燕琨玉一张脸扭在一起,眼泪都要逼出来了。 “良药苦口,嘿嘿。”孙大夫不着调,一身散漫样。 “嘿嘿什么嘿嘿,信不信我揍你啊,故意的吧,熬这么苦的药。”齐妩掐腰,怒斥道。 “没事,只是苦了点……”燕琨玉喝了一杯水,才好些。 “燕公子,你快歇下吧,我去送送孙大夫。”齐妩娇蛮瞪了孙大夫一眼,后者一脸求饶模样,做小伏低地被推搡到了门外。 两人在外面的拌起嘴来。 合上门,外面声音小了,行梦楼只剩下燕琨玉自己。 他偷偷从小匣子中摸出一块酥糖来,是前些日子九方渡送来的。-- 之后一连几天孙大夫都来行梦楼送药,一来二去也都熟悉了。 燕琨玉常留下他一起吃个晚饭,趁着孙大夫和齐妩在外屋闹的时候,他吐着舌头偷偷把那苦得受不了的汤药有一半倒在了盆栽里。 他身体内伤早就好了,这药喝得多反而犯晕。 尤其是晚上翻出那本心经来练,燕琨玉有一种魂魄离开身体的感觉,怪异又不适第二天,燕琨玉依旧将那汤药喝了一半,走到床边正想将汤药倒在外面。 却看到了不知何时站在了屏风边上的九方渡,正冷冷看着他。 虽然九方渡面上看不出来情绪,燕琨玉却感觉到对方隐隐的不快,他心虚地将那汤碗又捧在手心了。 “九方兄,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没叫我。” 这几日九方渡只有早上会来亲自给他更衣,这个时辰从未来过,燕琨玉也没想到自己这么倒霉,这种事都能被他碰到。 “过来。”九方渡看了眼燕琨玉手里的汤碗,沉声命令。 燕琨玉心下一紧,拿着那汤碗碎步挪了过去。 站在九方渡面前因为做了错事,整个人矮了对面一截似的。 “九方兄,你是不是又生气了……”燕琨玉词钝意虚,声音怯怯的。 “为何要倒。” “这药实在太…苦了,我想加一点白糖进去,孙大夫不许。”燕琨玉捧着那碗,看这模样,好像受了委屈似的。 “本尊也不许。”九方渡抬声训道。 燕琨玉整个人都有些蔫巴了,愁眉苦脸看着那碗汤药,像是在看什么毒药。 “张嘴。”九方渡那对剑眉下,狭长的凤眼中映着燕琨玉那张朱红齿白的唇。 燕琨玉知道逃不过去,乖乖张开了嘴,九方渡拿过那汤碗,舀起一勺送到燕琨玉嘴边。 后者五官狰狞,这一口一口喝,还不如一口气全喝下去。 “九方兄,要不…我还是自己来吧,这样更苦了。” 九方渡什么都没说,只是冷冷睨着他。 燕琨玉嗅到九方渡身上的血腥味,回过神来,自己这几日被照顾得有些好,竟忘了眼前的人是最不喜别人忤逆的魔尊。 燕琨玉捏着袖口,又张开了嘴,汤药一勺一勺送进来,这姿势怎么都有些不适,嘴角蜿蜒流下汤药。 他没敢抬手去擦,下一刻,九方渡的手却抚过他的嘴角。 “嘴这么小,什么都能流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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