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看着面前的舒莫,却仿佛是在看着一个沉睡中的美梦,他给人的样子,才像是更不愿意从梦中惊醒的人。 “如果你醒来,那么一切就会结束。”夕的声音很轻,却透出了一股残酷。因为舒莫不可能会同意祂所做的一切,又或者说,夕一旦出逃,那么舒莫一定会是那个出来阻止祂的人,也是唯一能够真正阻止祂的人。所以青年只要继续沉睡就好,就这样沉睡在美梦中,等到夕再将他唤醒,一切就已经结束了。 圣洁又可怖的庞然大物看着自己最心仪的祭品,又像是在看着祂唯一的死敌。夕忍不住凑上前,很轻地挑开压在舒莫脸上的发丝,接着吻了吻青年的眼睛。对方的眼珠因为察觉到了这股触碰而不断战栗着,几乎像是要控制不住醒来,却又只能继续沉睡。 “呵……”让人心惊肉跳,犹如撕扯着猎物血肉般的笑声传来,夕退后一步,视线终于从舒莫身上离开,望向面前的这些……食物。 祂的视线落在那些形态各异的污染物身上,就像是最顶级的捕食者在望着一群美味的小甜点。就算是被关押在实验所内,平日里性格各异又狰狞可怖的存在,此时也仿佛像是感受到了威胁一般不受控制地发狂起来,对夕恐惧又排斥,想要将祂驱逐,又因对方身上的威胁而迟迟不敢动弹。 很久没有进食过了。夕抬起指尖,一个个污染物就被一只只骨手握住,无论怎么怒吼挣扎,又或是爆发出各式各样的波动,却都在骨手中被无情地碾碎,咀嚼的声音传出,在每一个人耳边重复着,这不是净化或救赎,而是单纯的吞噬和进食。 实验所的深处,一扇收容室的大门因为损坏而被推开,一道悠扬的小提琴声缓缓响起,伴随着滴滴答答的水声,这恐怖的污染物刚准备离开囚困它的牢笼,在察觉到前方发生的一切后,琴声骤然一停,下一秒,这扇刚刚打开的大门缓缓关闭,在它的隔壁,同样作为四级污染物的几个房间里的污染物更是鸦雀无声,寂静的可怕。 污染物如此,而剩下的猎人和实验员,或是已经因为直面夕而陷入了癫狂;又或是一瞬间变成了夕的使徒,化为赤脚的圣徒和雕像在实验所内传道,歌颂着夕的伟大,在夕曾经所在的区域,一道收容室的大门被从内撞开,下一秒,一团粘稠的、蠕动着的类人型生物从其中缓缓爬出,它的身上覆盖着一张人皮,那张人皮的脸上还露着鲜明的恐惧、绝望,仿佛将临死前的惊惧刻在了那张脸上,而它现在的这张脸上,则满是狂热而疯狂的情感。 “吾主!”2号从收容室内爬出,一路朝着夕的方向爬去,它一边行走,一边高喊着,手中的长刀上缠绕着血色的丝带,那是从它身上流下来的血。 “吾主!”它狂热地、疯狂地呐喊着夕的名字,仿佛一位虔诚的信徒。夕此时正将一个个四级污染物一一吞噬,祂进食的样子优雅又恐怖,选择祭品时甚至还有点挑食,低等级的污染物不屑于入嘴,只挑高等级的怪物食用,纯种人类更是碰都不碰。 2号爬向夕的方式,想要跪在祂的面前朝拜祂,于是夕的注意力被它吸引,男人并不记得这是什么东西,更不在意它是说些什么,这里的四级污染物都被他吃得差不多了,而2号却是唯一一个主动送上门的五级污染物,夕看着它,仿佛在看着送上门的大餐,似乎是察觉到了夕的目光,2号不仅没有感到恐惧,反而还以为过度的狂热而颤抖起来。 “吾主!” 一只骨手伸向它,2号甚至毫无反抗地准备被碾成碎片,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巨镰从半空中抽出,一刀劈向那只巨手,夕不知道是哪个猎人居然没有被祂的领域压制,祂微微抬起脸,就看见了将巨手劈开后,表情疯狂地在里面寻找舒莫的贪婪。 夕:“……” “在哪里。”贪婪翻找着,一把将倒在地上,表情茫然了一瞬的2号揪起,准备赴死的2号正脸上露出懵懂的神色,背后的脸则满是感激。下一秒,贪婪看着手里的污染物,毫不犹豫地将它直接扔了出去,男人手中的镰刀旋转一圈后,对准面前的夕,眸光鲜红:“舒莫在哪里?!” 他的眼睛睁大,一双绿眸已经完全充斥着浓郁的鸢紫色,在被紫色覆盖住的眼眸中心,一点深红色犹如受到刺激般不断扩大,接着缓缓变得越发癫狂,他看着夕的眼中除了杀意还是杀意,没有一点被天国影响的样子,就算有,也毫无一丝对夕的畏惧,反而变得越加仇视起来。 原本对他并不怎么在意的夕听到这句话后,眼神突然落到了贪婪的身上,一股重压朝着对方的四肢百骸压下,贪婪却直起腰,将武器对准面前的人,不肯后退半步。 “你喜欢舒莫。” 片刻后,夕的声音缓缓响起,甚至不是疑问,也不是反问。祂注视着面前的人,接着,男人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这是祂第一次和舒莫以外的人对话:“所以,无论你是谁,你都该死。” 这已经不是猎人和污染物的战斗,而属于另外一种同样尖锐、甚至更加疯狂的战斗。贪婪死死地盯着他,旁边的2号从地上爬起,喉咙中发出尖锐的嘶声,夕的眼神终于落到它的身上,对它下了命令: “杀了他。” 贪婪的镰刀挥出,却被一团团丝线缠绕住,2号闪现到他的面前,大片丝带抽出,近乎要拧断他的身体,贪婪望着面前的污染物,脸上的表情慢慢变得冷漠起来,下一秒,紫发男人浑身冒出了菌丝,看上去甚至更像是一个污染物。 两个非人的怪物彻底撕扯在一起,夕在一旁看着,却突然不想接着等下去了。一直高高在上俯视一切般的夕看着面前的闹剧,它缓缓抬起手,指尖指向前方的两道身影,那漂亮的手指微微张开,却如同死神握住了命运般渐渐收缩,那看似缓慢的动作却可以轻易地摧毁面前的一切,掌握他人的生死。 然后,他就听见身后传来的一道声音。 虚弱、疲惫的声音。 “你刚刚说。” “你要杀谁?” 圣洁恐怖的怪物一顿,它的手重新放下,犹如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般垂在两侧。 祂的一双手十指相对,另外一双手则垂在身侧,夕转过身,就看见在巨大的骨手上,刚刚还在沉睡中的黑发青年缓缓抬起身子,露出了一双望着他的眼眸。 夕对上那双眼睛,无声的沉默后,夕说:“你醒了。” 舒莫睁开眼睛,在青年的眼中,并不是干净澄澈的绿色,而是一双散发着纯白光芒,毫无感情、也无一丝情绪的眼眸。 那双纯白色的眼睛没有什么幅度地移动着,视线在正在和2号交战,满身伤口的贪婪、远处飞在空中擒住一轮王冠,将它握在手中的所长身上扫过,再然后,他看向实验所内的一切,看着屋内或是跪在地上祷告,或是干脆撕裂了自己,或是陷入癫狂的人群,看着那些被夕碾碎的污染物,最终,舒莫的视线才重新回到了夕的身上。 青年什么也没有说。 他只是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夕。 一声叹息从纯白的面具下泄露而出,夕说:“你为什么要醒过来呢?” 他看着那双眼眸,却不像是在和面前的人说话,而是透过那片白色,去和那双眼眸之下的人说话:“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这段话就犹如钟声敲响而下,让已经失控的局面彻底引向另外一个方向,夕望着舒莫,既不像是在恼怒,又不像是在愤懑,只是单纯的失望、惋惜。 “我听见,他们的求救声。” 舒莫缓缓伸出手,在他的手中,一道散发着白色光芒的光环逐渐成型,夕看着这一幕,片刻后,男人缓缓伸出手,也向着舒莫的方向抬起手。 “继续沉睡下去,好吗?” 一道漆黑的光芒从夕的掌心伸出,舒莫眼前的光圈越来越大、越来越旺盛,那明亮的光芒仿佛戳破了一个谎言,将这片纯白世界捅出了一个大洞般,泄露出了其下的狰狞和恐怖。 然后,跪伏在地上的圣徒就看见了眼前的雕像化为了狰狞的怪物,耳边传来的圣歌变得嘶哑不堪,脚边满是尸骸,天空中一片灰暗。 “真不乖。”夕宠溺地说着,合起手,将舒莫再次握住,当在那之前,舒莫手中的光圈却微微一晃,接着在那双白眸的注视下,化为了一股光波完全扩散出去。 整个实验所都仿佛被轻晃了一下,所长刚落到地上,把手里还在不断挣扎的王冠压制,下一秒,他就看见眼前的一切先是变得灰暗可怖,连墙壁都犹如鼓动的血肉般发出沉闷的声响,再然后,是一道白芒划过,眼前的画面一瞬间又被重新覆盖,变为他所熟悉的研究所。 ……那个,灾难还没有发生之前的研究所。 男人微微眯起眼睛,看着面前焕然一新、完好无损般的墙壁,他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体,就发现,在刚刚的那道白光划过后,他身上的伤势也如同被治愈了一半,变得完好如初。 “这是什么能力?” 所长转过身,就突然微微一愣,即使是他也有一瞬的茫然:因为在他的身后,无论是舒莫、还是0号、贪婪,又或是其他污染物和猎人的身影,都完全消失了。 在他的面前,只有一个安静、祥和,完好无损,却又寂静到让人毛骨悚然的研究所。 夕低下头,他的一只手缓缓伸出,手臂上的血肉大片的腐朽、白化,接着又缓缓恢复正常。 那犹如骨瓷一般白皙漂亮的手指轻轻按在他的面具上,残破的面具破开了一点,露出下方更加白皙的肌肤,透过皲裂的缝隙,男人的一只眼睛暴露在了空中,夕的长袍上覆盖有大量的伤口,却没有血从其中溢出,而是犹如一尊迸裂的雕像,带着一股残破的美感。 那只眼睛缓缓眯起,然后弯了起来。他长袍下方的骨手都少了一部分,被刚刚的光环所净化,男人的手一顿,他拍了拍自己的衣袍,擦去上面灰尘般的东西,一小片白色的粉尘就散落下来,夕收回手指,看着指尖上的粉尘,轻声道:“可惜。” 他缓缓迈开脚步,没在视线内感受到污染物的存在。它们要不然是在刚刚被舒莫净化,要不然就是因为畏惧,所以避开了他。夕对此并无太大的感觉,现在最重要的是离开研究所,只要他离开这里去往外界,那么夕甚至做到以最快的速度补充刚刚失去的力量。 至于对舒莫的愤怒……夕的眼睛微微弯着,他的伴侣很调皮,不是吗? 当然,太过调皮也不是很好的事,之后他会慢慢教导他。夕往前移动着,骨手将他捧起,让男人始终远离地面,就在他往前移动的时候,一个污染物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气息,不仅没有避开,反而还主动地朝着他的方向移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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