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入怪物之中大开杀戒的人眼眸通红,他在血肉横飞间捂住脸,眼瞳收缩成一条横线,手中的巨镰饱饮着鲜血,眼中尽是癫狂的神色。 贪婪捂住自己的脸,嘴角的笑容越来越难以克制、不断扩张,最终,他放下手,发自内心地笑了出来。 “哈哈哈!”他神经质地笑着,挥舞着镰刀不断残杀着周围的污染物,不知是因为舒莫的命令,还是因为不屑于残杀普通的猎人,男人的巨镰只挥向了污染物,并未屠杀其他生命。 这是他最后的理智。 看着这一幕,舒莫的一口气没上来,差点过去了。 他转过身试图寻找所长的身影,然后就发现,天上飞着的,那个正在和一轮王冠对殴的东西,为什么长得那么像所长……? 舒莫懵逼了整整两秒,一时间居然有种诡异的平静,他就这样站在这片混乱的最中心,抬起脸,看着头顶上方,那引起这一切混乱的污染物带着大量圣徒一步步地走向紧闭的大门,他们的步伐越来越慢,走出一步都似乎要费尽力气,竭力喘息,生命力被压榨、连灵魂都在发出痛苦的嘶吼,但眼中的神色却越来越亮,直至被彻底焚尽。 在那扇大门的后方,若有若无的敲门声传来,悦耳的圣歌从中传出,舒莫甚至能够感受到一双眼睛在那后方高高在上地俯视着下方的一切。只差最后几步,通往天国的门扉就会被推开,舒莫握紧拳头,他皱起眉左右观望着,最后咬牙切齿地说道:“我一个瘸腿,这个时候能有什么用。” 这句话非常小声,却在这个时候倒出了一点无奈。舒莫闭上眼睛又睁开,在周围四处寻找着,最终,他找到了一个目标。 那是一对漂浮在空中,无声地飞翔着的翅膀,它由一张张白纸沾附在一起,看似无害,却会在靠近人的那一瞬间贴在对方身后,将人从地面拽起后靠近太阳,越飞越高、越飞越快,最终,那些白纸将会缓缓融化,飞在空中的人会瞬间下坠,坠落到地上后,重新化为一对翅膀。 舒莫看准时间,在它飞过来时一边揪住了它,他抬头看了一眼,就听见贪婪癫狂的笑声,现在已经没有其他办法了,舒莫望着手里的东西,示意它贴上来。但污染物却迟迟不动。 犹豫了一会后,这对翅膀才勉强贴到舒莫的身后,却没有真的触碰到他,那一瞬间,即使那只是几张白纸,舒莫也感觉一股奇异的力量让他缓缓飞了起来,他越飞越高,越飞越高,身后的翅膀缓缓融化,却艰难地维持住了形态,之前有不少猎人尝试过站到阶梯上,结果却是统统从半空中摔落。 真理的代价说得没错,现在能阻止这一切的,只有舒莫。 舒莫在最后一刻站在了阶梯上,他稳稳地踩了下去,身后的翅膀瞬间化为无数白纸消散,青年望着前方的圣徒,一步步地朝着他们走去,舒莫的脚步缓慢,但前面的人比他更慢,但舒莫的脸色仍然有些难看,他闭着眼睛,一心一意只看着面前的阶梯,完全不敢……朝下看一眼。 青年的身体在不自觉地颤抖,这里……实在是太高了。 “太高了。” 舒莫的声音在发抖,他的额头上在不断流下汗水,每走一步都显得尤其艰难。 “我后悔了。”舒莫走了两步,有点崩溃:“让我下去吧。” 就算心跳在不断加快,舒莫也竭力向前走着,他的脸色甚至看上去比旁边犹如干尸一般的圣徒更加惨白,青年打着哆嗦一路往前挪动,在身后人空洞的眼神中,后来居上的青年一步步地往前走着,最终,舒莫靠在门前,擦着脸上的冷汗,浑身都快湿透了,但所幸的是,因为某种原因,就算这样,舒莫也比身后的天堂之梯走得快。 舒莫颤颤巍巍地挡在门前,眼神坚定至极,完全不往旁边看任何一眼,面前的青年风一吹就倒般,双腿还在颤抖,但他就是站在门口,对着他们说:“别想打开门。” 天堂之梯:“……” “天国,就在眼前。”圣徒们用同样空洞的语气在同一时刻说道:“为何不打开圣门?” 天堂之梯:“……” “我不会让开的。”舒莫说:“你别乱来,我恐高。” 天堂之梯:“……” 圣徒们抬起眼,那双空洞的眼中慢慢注入了些许狰狞的怒火。舒莫拦在他们的面前,这个时候,天堂之梯向前一步,就在圣徒认为他会推开舒莫的时候,男人却缓缓低下头,朝着舒莫单膝跪下: “请您,宽恕我。” 它的头近乎贴在地面上,以最谦卑的姿态说道:“请您饶恕我。” 舒莫缓缓偏过头不去看它,下一秒,青年就控制不住地把头转了回来,他闭上眼睛,接着说道:“我不会让开。” 身后的圣徒望着这一幕,他们缄默无声,身上却已经渐渐涌出些许压抑的怒意。天堂之梯跪在舒莫面前,见青年不肯让步,它便只能抬起头,接着再度低下头。 “啪!” “请您饶恕我。”天堂之梯重复着这句话,它一次又一次地低下头,沉重的敲击声传出,血水慢慢从洁白的阶梯上涌开,涌得那么多,接着一点点朝下方渗去,浸湿了一阶阶的台阶。 “请您,让开朝拜之路。” 沉闷的撞击声不断响起,舒莫闭上眼睛,不去看面前的一幕,也同时错过了身后传来的动静,在他们僵持的时候,像是终于压抑到了极致,天堂之梯的身后,一位圣徒缓缓向前一步,他看着面前的舒莫,男人伸出手,干枯的手指抓住舒莫的手臂,在猝不及防下,舒莫被掀到一边,他看了一眼面前的人,突然意识到,这似乎是……一位猎人。 “你是猎人?”这是青年被摔下阶梯时,说的最后一句话。 天堂之梯缓缓站起身,它转过脸,一张脸被血色完全覆盖,那张眼眸中透出的情绪首次变得恐怖起来,圣徒却没有管他,而是望着面前的大门,颤抖着、渴望着,接着,他站在门前,缓缓推开了这扇圣门。 “这就是……天国……” 猎人的呼吸声停滞了,耳边悦耳的圣歌,温暖的阳光、明亮的色彩,都在他的眼前被骤然出现的黑暗气息冲散,幻想中的天国崩塌,随着迟缓的一声轻响,这扇看似沉重的大门向后推开,露出其中的一切。 “这……这……” 猎人的眼睛越睁越大,其中是近乎被撕裂开来的灵魂。下一秒,一只漂亮的、白皙的巨手从中伸出,祂轻轻抬起手,点在了门口的猎人身上,用力按下。 什么东西压缩,然后炸开的声音从耳边传来,舒莫从空中坠落,看见了大门打开的那一幕,他感觉耳边尽是呼啸而过的风声。 他要死了吗? 舒莫想,真是倒霉,没想到里面居然有一个猎人。 还是说真理的代价其实在骗他?舒莫想,他到底还是没有来得及阻止,不仅如此,下一秒,他可能就要摔成一团肉泥,然后啪地一下裂开了。 也不知道那副样子会有多难看。 他的脑中划过这样一句话,在这种时候居然还有空胡思乱想,就在青年即将坠落的最后一刻,他却感觉身体骤然一轻,却是一只从空中突然伸出的手张开手指,将跌落而下的青年稳稳托住。 “……你要站在我这边,还是选择他们?” 舒莫睁开眼睛,他低下头,看着那只缓缓收紧,将他困在手中的巨手,青年在它的手中小得就犹如一个玩具,一个刚刚好可以收入掌心的小人,猫崽一般,对方指尖收紧,压迫感就从四面八方传来,将他完全困住。 接着,舒莫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无数双骨手将大门向后推去,露出一片纯白色的长袍。 天堂之梯跪在神的面前,迎接着天国主人的到来。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呆呆地抬起头,看着天空。 那一瞬间,整个世界骤然暗了下来。 他们什么都看不清,也什么都看不见了,因为太阳在那一瞬间,被完全吞没了。 “欢迎来到我的天国。”夕从门中走出,一头纸一般的长发在身后漂浮而起,在身后信徒的朝拜中,从门内走出。
第50章 “求求您杀了我吧!” 既没有天崩地裂,又或者世界毁灭,当夕从收容室中离开,踏入外界的那一瞬间,时间和空间的概念都消失了,整个世界都被一片纯白所淹没,仿佛一张缓缓展开的画卷般,悄无声息间就将一切覆盖。 悬挂在空中的太阳以及周围一切似乎都蒙上一层什么,接着被夕的领域所替换,最让人恐惧的并不是危险或尖叫,而是眼睁睁地看着你所熟悉的一切都变得混乱起来。 先是无序、接着是混乱,最终,夕会将一切拖入祂的领域中,让整个高塔都变为祂的玩具。到这仍然需要时间,幸运的是,在这片纯白色毫无阻碍地淹没一切,接着轻轻松松地将整个研究所囊括在内,想要向外延伸而出时,一道防护罩最终挡住了它:那是覆盖了整个实验所的巨型阵图。 无论是污染物、猎人,又或是研究员,在这一刻都呆呆地抬起脸,仿佛被某种存在所摄,他们看着身旁的纯白背景,却突然发现看似纯粹的白色下涌动着一团团漆黑的墨线,给人一股强烈的狞恶和肮脏感,夕站在那里,却仿佛取代了高塔的太阳,变成了世界的中心,祂的身下,一双双骨手托起男人的衣摆,接着,三只翅膀在祂的身后缓缓展开,镶嵌在翅膀上方的一双双眼睛缓缓睁开,显得圣洁又可怖,仿佛一具染血的圣像。 “真好。” 从这完美生物的嘴边泄出一声轻叹,夕的目光看也不看实验所内的任何人或物,就像是那些存在只是卑微的虫子、又或者说空气,祂抬起指尖,身后漂浮在空中的巨手就握着什么东西来到祂的面前,接着,那只巨大的手掌缓缓打开,如同被解开的礼物盒般,露出了其中柔软的黑发青年。 对方正蜷缩在祂的掌心,以一种弯着身子,紧紧抱着自己的姿势,看上去犹如蜷缩在母体中的胎儿般,又像是单纯的没有安全感,所以会在潜意识中如此行动。 舒莫身上若有若无的距离感和冷淡褪去,睡梦中的他看上去对外界毫无防备。 以夕的视角看去,青年的发丝微乱,一张脸即使在梦中仿佛也在微微皱着眉,让人想要抚平他眉心的痛苦,夕细细地看着这一幕,对周围接二连三或是从梦中惊醒发出癫狂尖叫、又或是跪在地上向祂朝拜的人毫不在意。目光始终停留在舒莫的身上。 青年睡得很香,但他睡着的原因是因为夕在刚刚强迫他沉沉睡去。现在不是舒莫醒来的时候,夕想,他可以和对方一起分享胜利的果实,带着他一起去往新世界,但在一切尘埃落地前,舒莫最好……还是就像这样,安静地躺在他的手心里,安静地待在这里,待在他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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