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燕北声话音刚落,一道精光从水底射出,数不清的白线正对着两人袭来,他几乎是下意识拉住蒲炀手臂往旁边一带,堪堪躲过这密如针雨的袭击。 两只煞物出水攻击,蒲炀依法炮制,毫不费力地又做了张蜘蛛皮。 可这个过程似乎没有尽头。 第三波、第四波,同样的开头,同样的结尾,那些煞物好像无穷无尽一般,前赴后继地往前送死。 可再费些时间,他们可就来不及了。 水波又一次自中心向外扩散,火光大亮,两人看着两道黑影自湖底一跃而起,弹跳至数米高,洁白如雪的蛛丝将它两侧的石壁全部黏住,把燕北声和蒲炀包裹其中。 燕北声有些烦躁地抬手,覆了把火,密密麻麻的蛛丝断裂的瞬间,两只蛛煞锋可破石的尖腿猛地刺向两人。 蒲炀没迟疑,拿出锁链,银光乍泄,锁链盘旋升空,如同一道坚硬的屏障,硬生生挡住了煞物的利刃,刀光剑影,二者相触,竟磨出了星星点点的火光。 “砰”一声,火光炸开,煞物被击退几米远,同时,燕北声扶了蒲炀一把,神色明显不耐烦地轻笑一声:“真磨人。” 周围的火光兀自爆燃,燕北声闭着眼,摩梭了下掌心,一对闪着红光的蛊虫安静地躺在上面,像是进入了深眠。 “没多少能耐,折磨人倒是一把好手,”燕北声漫不经心地抚摸着手里的蛊虫,目光里冽着寒冰,“不过睡了这么久,也该是时候出来活动活动了。” “等等,”蒲炀拉了下他宽大的袍口,盯着贴倒在墙虎视眈眈的煞物,若有所思道,“你看它的腿。” 只见那煞物瑟缩往后收着的一只腿上,正牢牢粘着符纸一角。 按理来说,符纸只要起了作用,一定会引完自燃,不可能会剩下,只是上次蒲炀嫌速度太慢,往上粘了两张,还没等符纸燃尽,煞物的气早就绝了。 但它不应该出现在现在这只蛛煞的腿上。 “同样的位置,同样的数量,还有同一张符纸……”蒲炀目光灼灼地看向前方的煞物,冷笑一声,“不是无穷无尽,而是它们压根就死不了。”
第四十二章 这两只煞物只会刻板固定地重复着死亡和新生两个过程,虽然作用鸡肋,但对于现在的两人来说,这恰巧是他们最不愿意看到的。 时间已经所剩无几,他们必须赶在时间截止之前将这些灵识带回青山,容不得煞物继续磋磨。 可它们为什么能够重生?这湖水底下还有什么? 蒲炀眸光从眼睫扫下,不经意看了下面的攒动的黑影一眼。 然后视线倏尔顿住,蒲炀抿唇,没看燕北声:“我得下去一趟。” “湖底?” “对,下湖底去,我倒要看看,这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蒲炀不知何时已经现了本相,锁链牢牢扣在腕骨,指尖蓝火隐现,“上面交给你,等我下去你再解决它们,把握好时机。” 燕北声收了那对蛊虫,目光淡淡扫过两边蛰伏许久的煞物,点头说“好”。 蒲炀先探出锁链,银钩尖端锋利无比,在出手的瞬间便如同离弦之箭飞快穿过咆哮不止的虚影,潜入湖水之下,带起一圈浅淡的涟漪,蒲炀感受着水下的动静,手腕用力,将锁链钉在湖底,准备一跃而下之时,却听旁边燕北声叫了他一声:“蒲炀。” 蒲炀转头看他。 燕北声很专注地看着他,眸光黑沉沉地压下来,仿佛含着许多情绪,可最后还是只说了两个字:“小心。” 蒲炀点点头,带力猛收,可同一时刻,那两只煞物突然发动攻击,数不清的蛛丝直直奔向蒲炀,竟是想将他整个包裹起来。 蒲炀侧身躲过,却感觉身后有风声掠过,他下意识抬脚上滑,沿着石壁反向滑行几米,转过头来,那煞物还是对着他的方向猛攻。 它们不想让自己下去? 那自己就偏得下去看看。 蒲炀目光越过煞物,同它身后的燕北声无声对视了半秒,燕北声越至蛛煞身后,在它奔向蒲炀的瞬间伸手,一抹刺眼的红光从它长腿穿过,煞物吃痛惨叫一声,蒲炀闻声而动,轻巧地翻身后仰,“唰”的一声,整个人便落入了水中。 水下人声鼎沸,嘈杂不堪,蒲炀屏气凝神,抻住锁链,等待着上方的动静。 燕北声垂眼,那抹瘦削的黑色已经彻底消失不见,跟湖水融为了一体。 他兴致缺缺地将目光转移至断脚的煞物身上,无声念了几句诀,湖水顷刻翻涌动荡,只见煞物断腿处原本灰暗的地方悄无声息染上了红。 红色侵入体内,仅仅在眨眼之间,就将煞物内部搅了个天昏地暗,黑压压的煞气弥漫开来,“砰”一声响,两只蛛煞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直接在原地爆炸开来。 蒲炀听见了一声明显的炸裂声,然后湖水摇晃的幅度兀自变大,他抬头往上,见那距离自己不过三四米远的地方几团乌黑的粉末逐渐靠近结合,变成了两个通体发黑的球,直直坠入湖底。 蒲炀紧随其后,一路顺着煞团的踪迹往下探寻,这看似狭窄的水道竟然深至数十米,两个小球飞快地钻进湖底的一个洞口消失不见。 他思忖片刻,也跟了过去。 可就在他俯身探入洞口的瞬间,眼睛扫进洞里,一下对上了一双巨大的眼睛。 那双眼悠悠泛着荧光,在黑暗中眼都不眨地看向自己。 下一秒,湖水微动,蒲炀似乎看见它两侧漆黑粗大的触角略微晃动了下,一阵极大的不安在心底升起,蒲炀几乎是在瞬间就猛地后仰退了出去。 而在他刚刚俯身的洞口,比之前两只凶煞全身还要庞大的触角扫过岩壁,一阵沉闷的响声过后,周围的石壁全部碎成了粉末。 这下蒲炀得以看见它的全貌,一只乌青的庞然大物横亘在湖底两侧,毛发在水中肆意飘荡,触角延伸不知道多远,两只蛛煞缓缓地从它腹腔爬出,对比下来显得它们像两只小虾米。 这才是这地方真正的霸主。 那双饱含威胁的绿色眼眸,此刻还在静静地盯着自己。 蒲炀和它对视片刻,想着是先硬刚一波还是先上去报个信。 脑海中燕北声的声音突然出现,带着点儿懒散的笑意:“蒲老板,地质勘测结果怎么样?” 蒲炀语气平平回了几个字:“不怎么样。” 那边再没有回音,不多时,一抹暗红浸入湖底,蒲炀看见立于自己身旁的燕北声:“怎么下来了?” “来看看到底这下面到底有什么好东西,能让你乐不思蜀,”燕北声视线从煞物的头部扫至边侧,“啧”了一声,“难怪不得,都不愿上去了,你喜欢这样的?” ……这是重点? 蒲炀静静看了旁边的人一眼,瘫着脸说了个“不”。 燕北声“哦”了一声,又问他:“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那头煞物难以置信地看着两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还有被别人忽视的一天。 也可能是太过震惊了吧,这头凶煞径直向两人砸了块硕大的岩石,以表示自己的不满。 两人轻飘飘躲过,燕北声这才给了它一个正眼,还是笑意吟吟的模样,随意道:“既然你不喜欢这东西,干脆把它也处理掉?” 那头凶煞闻言,怒火横生,瞬间暴起,数十条触手争先恐后地朝两人扔着巨石,地基摇动,蒲炀甚至隐隐约约听见了石壁破裂的声音。 燕北声侧身躲过一块岩石,便于姿势,在蒲炀耳边小声道:“这东西出不来。” 这是个陈述句,不是疑问句。 “所以?”蒲炀侧脸躲过脸颊边的一块小石子,锋利的边缘差点在他脸上划下一道口子,闻言道,“我们就趁其不备直接把灵识偷走?” 不是抢就是偷,蒲老板向来秉持简单而直接的做事态度,燕北声不合时宜地笑了笑:“拿不走,我刚看过,灵识是被锁在这的,连同这头煞物一起。” 蒲炀看向他:“那……” 燕北声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漫不经心地看向那头狂躁不安的凶煞:“隔山打牛,借力打力,听过没?” 他俯到蒲炀耳边小声说了几个字。 蒲炀没废话,点了点头:“你上。” 燕北声顶着煞物的目光,静静地往它身前放了对模样憨厚的蛊虫,和主人的气质大相径庭,他眼睛虽然对着煞物,可话却是对那对小家伙说的:“反正都醒了,起来做做康复运动。” 等到蛊虫顺着皮肤钻进体内,煞物才明白这人口中的“康复运动”是个什么东西。 百爪挠心,生不如死。 它明明在水中,却如同一尾搁浅上岸的鱼,皮肤被蒸腾发热发烫,可内里却如刺骨寒冰,在体内肆无忌惮地流窜,水火交融,让它不得生不得死,却又生不如死。 整片湖水被这煞物搅弄得一塌糊涂,沙石烁粒和岩块如同被水下龙卷风裹挟,形成一股飓风,扫荡在每个角落,两侧的石壁不住地颤抖着落下砂砾,上千灵识哀歌哭泣,能活生生吵破人的耳膜。 可湖底的那个红衣乌发、俊美过分的人还是毫无动静,目光静静盯着那头煞物,声音不大地问了句:“怎么样,舒服吗?” 回应他的是更加疯狂的躁乱。 “这点程度都受不了,你被关在这儿这么久,又是怎么过下去的?”燕北声声音平静,待他似老友,聊天般的语气,“十年如一日,闲暇者堕落,思危者静安。” “有人来到这里,把你的孩子杀了一次又一次,嘈杂的声音日日加大,可你只能眼睁睁看着,什么也做不了,像个废物一样,这种程度你又是怎么忍受的?” 燕北声看着这头凶煞在暴怒的边缘,眼眶通红地盯着自己,好像能滴出血来。 可他置若罔闻,反而饶有兴致地靠近了凶煞一些:“你被压在了这里多久?三百年,还是四百年?他是怎么告诉你的,帮他做完这些,他会给你任何你想要的?” “醒醒吧,傻子,他现在就看着你受苦受难,根本没打算来帮你,至始至终,蒙在鼓里的只有你自己。” 燕北声的话音在暴乱嘈杂中落入它耳边,明明轻得要命,却如同细针一样扎在它心上,清晰可闻:“傻子,恨吗?想看看,他到底是谁吗?” 想啊,怎么不想,煞物被周身的痛楚烧红了眼,眼前的人偏生不自知地一把火一把火往上加,烈火焚身,终于,煞物控制不住地长嗥一声,自湖底奔向长空,两侧岩壁霎时爆裂开来。 湖底平石巨动,那些紧紧禁锢着煞物的磐石被猛地炸开,竟生生在甬道开出一道巨大的裂口,湖水成漩涡状急速转动,水位升高又降低,像是发了疯。 那些数不清的灵识在同一时刻终于得到解放,熙熙攘攘的黑影如同蜂涌,裹挟着哭喊接二连三地往上跃出,风声与轰鸣声齐发,蒲炀在一片混乱中看见燕北声对他点了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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