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 卢卡慢慢离开门板,向沙发和茶几走去。 沙发上有外套和背包,茶几上的木盘子里丢着一串钥匙。 他们只有两套钥匙,一套卢卡拿着,另一套当然是妈妈的。 卢卡又缓缓走向门口。 鞋架旁边乱放着一双棕色拖鞋,是卢卡自己的。 这趟进门,卢卡没有换鞋,穿着帆布鞋就进来了。那四个混混当然也没换鞋。 门口贴墙放着很小的铁艺鞋架,上面都是妈妈的鞋。也不多,只有五双,都是本季鞋子,她的冬季的长靴没有摆出来。 五鞋双全都在。 地上没有妈妈的室内鞋。 卢卡看着鞋,又看看茶几上的钥匙,最后看向门锁。 他忽然想到,这套房子的户门,和他的房门是一样的:从外面用钥匙锁住,用里面的旋钮就打不开了;在里面拨动旋钮可以锁住,从外面用钥匙可以打开…… 也就是说,如果妈妈从里面锁上了门,当卢卡回到家时,他仍然得用钥匙再开一遍锁。和没人在家时是一样的。 所以……既然门口没有室内鞋,客厅里有包和外套……难道妈妈在家?她回来了? 这完全是有可能的。妈妈下了白天的班,回来休息片刻,取点东西,换件衣服,再赶去晚间的工作场所…… 卢卡几步跨到妈妈的卧室。门是虚掩的,一眼可见里面没人。 他又去卫生间看了看,也没人。 一股剧烈的恐怖袭上心头。 卢卡连滚带爬回到自己的房间前。 他只想着找妈妈,顾不得别的,用钥匙开了门。 门一开,他还来不及做什么,就被一拳招呼在了脸上。 他跌倒在地,面前是怒气冲冲的四个人。 “耍我们是吧?”有人踹了他一脚,“哪有人?哪有什么别的房间?你他妈还锁门?还锁门是吧?” 咒骂和拳脚像雨点一样落下,卢卡完全没听见这四个人在说些什么,只是直勾勾地盯着房间内的铁线蕨。 “蕨花!蕨花!”卢卡厉声喊叫,“你在哪!你在不在?为什么……你在干什么!为什么不杀了他们!” 有人在卢卡的肚子上重重踩了一脚,卢卡痛苦地蜷缩起来,又被另一人踢得撞在墙角上。 他咳嗽着,试图爬向房间。 那些人不断叱问着什么,卢卡根本没有听清。 他向房间伸出手,又被人踩住了手腕。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卢卡崩溃地哭喊,“蕨花!蕨花!蕨花!我妈妈在哪!我妈妈在哪!” 因为卢卡的反应过于诡异,四个混混渐渐也停下了殴打。 他们面面相觑,不知这个小孩到底在说些什么,是疯了还是怎么了。 借这个机会,卢卡忍着疼痛,慢慢爬着靠近房间。 “蕨花……你不在吗?你不在对吧……哦,你不在……碰巧你不在对吧……” 一定是因为蕨花不在,所以房间里的铁线蕨安安静静,没有吃掉这四个人。 因为蕨花不在,所以它不可能伤害妈妈。 妈妈回来了一趟,但她肯定没出事。 她肯定是穿着拖鞋又出去了……是这样吗?可是她没拿钥匙和提包啊…… 哦对了!她可能是出门倒垃圾,不小心把自己锁在了门外,现在她一定是去别的地方求助了,一定是这样…… 泪眼朦胧中,卢卡已经看不清眼前的东西了。 他听到了一个声音。 不是这四人其中之一,也不是妈妈的声音。 它说:“我在呀,我一直在。” 四个混混吓了一跳,边骂脏话边到处寻找哪还有人。 他们当然找不到。最终,他们回到门前,也望向卢卡望着的方向。 短短几秒内,铁线蕨的范围又扩大了。 它们充满了卢卡的房间,沿着天花板与墙壁,蔓延到了房间门口。 卢卡趴在地上。在他面前一步远的地方,茂密叶子中伸出了白色的手指。 先是左手,然后是右手,双手把叶子分开了一条小小的缝隙,缝隙中出现了一双眼睛。 眼形又圆又大,浓密的睫毛是冷灰色,绿眼珠带着橄榄石切面般的光泽。 卢卡呆呆地与它对视。 四个混混都没吭声,可能已经被吓得说不出话了。 “卢卡,”蕨花的声音中带着隐约笑意,“你到底想和我说什么?再说一次好吗?” 卢卡想说两件事。一件关于眼前的四人,另一件关于妈妈。 他总得一件一件说。 他无意识地选出了先后次序,先说其中一件。 他指向那四人:“给我杀了他们。” 叶子缝隙里,漂亮的大眼睛微微眯起来,变成了月牙状。 蕨花说:“为什么你认为,我一定会听你的话?”
第45章 采摘 周五晚上七点半,瓦丽娅来到发生命案的宠物店。 时间不算很晚,附近竟然一个人也没有。 这一带是圣奥伯市新开发的区域,本来就有点偏僻,怪不得购物中心干不长久。 后来又出了命案,即使还没有向媒体披露细节,城市里也肯定有人口耳相传,就更没人敢在天黑后过来了。 瓦丽娅很罕见地背了包,包里有四个沙拉酱瓶,是那种软塑料瓶,尖尖的瓶嘴,方便挤酱汁用的。 瓶里装着画蘑菇圈的材料。虽然瓦丽娅不是互助会成员,但她一直知道怎么做蘑菇圈。这是她十岁以前学会的,至今也没忘。 进入宠物店后,她在所有门窗内侧都画了符文。不是防止精灵进来,而是防止精灵出去。 然后她关上了店面内所有能找到窗户和门,防止对精灵有利的穿堂风出现。 这趟过来,瓦丽娅主要是想再搜索一次现场,看看是否有遗漏的线索。 与同事们一起行动时,她不能干太奇怪的事。 她打开小手电,还没走几步,隐约听到了一阵呜咽声。 声音停顿了一会儿,又出现了,有点像哭声,来自房屋内部。 瓦丽娅慢慢向里走,脚步安静无声。 最终,她来到仓库房间前。门半开着。站在这里就听得更清楚了,房间里有个女人在哭。 不是那种悲痛的、发泄情绪的哭法,而是哽咽的、有点发抖的、拼命压抑声音的哭泣。 “有人吗?”瓦丽娅侧身贴在门外,手电筒照进去。 哭声停了一瞬。 下一秒,里面的人高声哭喊了起来:“有!我……救命!有人吗!救命!” 听到呼救,瓦丽娅没有马上冲进去,而是问:“你更喜欢吃李子还是樱桃?” 屋里的人并没有回答,反而一声不吭。 等了好一会儿,那人有点怯畏地轻声问:“……抱歉……你说什么?” 瓦丽娅是故意这样问的。她想初步判断一下对方是不是人。 这是个辨别精灵的小技巧。如果是精灵或换生灵,突然被人这么问,它们一般会诚实地给出答案。 而人类的反应不是这样的。 此时的场景下,面对突兀的、不合时宜的提问,人类会发懵,脑子得使劲转一下才能给出回答。 甚至有的人听到问题会更加恐惧,不愿回答;或者即使愿意回答,也要先弄明白对方的意图。 也不一定非得问食物,只要是不合时宜的快速判断题都可以。比如“你喜欢雷阵雨还是暴风雪”或者“你爱看足球还是排球”也可以。 不过,对方的回答只能作为参考,不能作为绝对的分辨标准。 比如如果对方是年龄很小的儿童,儿童也有可能直接给出回答,无论他当时正在干什么。儿科的医护人员就经这样提问,可以立刻分散小孩的注意力。 如果对方是换生灵,它也有可能十分熟悉人类,警惕性极高,能快速分辨提问者的意图,那么它也有可能故意模仿出合理的反应。 所以使用这个技巧要会随机应变,具体案例具体分析,不能生搬硬套。 听到屋内女士的回答,瓦丽娅觉得反应和语气都很自然。 瓦丽娅松了口气,侧身开门进入房间。 房间一角蜷缩着人。瓦丽娅把手电筒照顾去,让光芒中心对准附近地面,避免直射对方的眼睛。 确实是个女人,约摸四十多岁,头发乱糟糟的,腰部和双腿被很多藤蔓枝叶纠缠着,上半身露在外面。 “别怕,我是警察,”瓦丽娅蹲下来,“你叫什么名字?” “伊维卡……” “好的伊维卡,你受伤了吗?” 女士点点头。她虚弱且恐惧,说不出完整的话。 瓦丽娅反复向她确认,她说身上疼痛,又说不清到底是哪里受伤。 瓦丽娅仔细观察,发现她的面色非常苍白,嘴唇颜色暗淡,而且手摸起来非常冰冷。 她像是失温了,但今天晚上并没有那么寒冷,又或者是大量失血? 瓦丽娅脱下夹克,裹住女士的上半身,掏出一把多功能的野营小刀,试着割断枝叶藤蔓。 它们的质感并不像植物,倒有点像电线或者其他橡胶制品。很坚韧,有点弹性,很难割断。 在切割过程中,瓦丽娅终于看见了这位女性的伤口。 怪不得她只说疼,却说不清伤处位置呢……她腰部以下的衣服裤子破得乱七八糟,皮肤上有数不清的伤痕。 有的只是淡淡血痕,也有的是红紫色的瘀斑,还有一些是窄而深的大伤口,正在汩汩流血。 如果说这些伤像什么……就像是陆地上出现了食人鱼。食人鱼随便咬了一会儿,离开了,暂时没要她的命。 瓦丽娅没忍住,骂了一句脏话。 幸好这女士精神恍惚,也不问瓦丽娅到底怎么回事,不然瓦丽娅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费了好大劲,瓦丽娅把植物割出了几个豁口,藤蔓能扯松一点了。她连抱带扶,终于把女士弄了出来。 比起寻找线索,还是救治伤者更要紧。 瓦丽娅把手电筒交给了女士,自己跪下来,让她趴在背上,背起她走向门外。 刚走出仓库房间,身后传来一阵簌簌声,就像有风吹过密林。 受伤的女士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仓库房间里,墙壁上的枝叶不断增厚,正在向着外面蔓延。 她惊恐大哭起来,手电筒也不小心掉在了地上。 瓦丽娅没管这些,不停加快脚步。眼看就到宠物店的街面房间了。 店内没有灯,店外很远的地方亮起了霓虹。 瓦丽娅突然停下了,没有靠近店门。 她看到门口站着一个人。 因为逆光,暂时看不清那人的样貌。但看到的瞬间,她感觉到了一股难以严明的压迫感……全身发冷,汗毛倒竖。 她当机立断换了个方向,改为跑向宠物店的后门,也就是通向商业大厦一层区域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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