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丽娅说:“刚才我在外面,索菲亚也在外面,我们能看见雨,但是感觉不到。” 白鹭说:“是的,它不伤害人类……至少目前不伤害人类,将来会怎样我也不知道。至于精灵……比如我,我就绝对不能出去了,出去一定会死。” “蛇之王已经不只杀熔毁品了?连普通精灵一起杀?” “对啊。所以我藏在屋里……屋里也不够,必须是封闭的空间里。就像你们躲避精灵一样,不能开窗,不能形成穿堂风,在关好门窗的房间里就没事。” 瓦丽娅说:“我大概明白了。对了,这里有人试过离开帕利市吗?应急特勤来过没有?” “离开也没用,”白鹭说,“太阳西斜的时候,雨从南边来了,到我们这里之后,它继续向北,西边东边也都一样。全都一样。” “全都一样?” 白鹭说:“对呀。刚才电视里有人类也说过这些,他们打开了一个小小的电视,没有画面,只有说话声……” “那是收音机。”瓦丽娅忍不住纠正。 “哦,他们打开了收音机。里面的人说了好多地名,我没有全记住,只记住了以前听说过的地方——这里叫帕利市,还有旁边的首都,还有尼撒市,圣奥伯市,伊夫市……现在全都有黑色的雨。” 这么大范围?瓦丽娅震惊得久久无言。 这几个城市分布在各个方向。既然广播里提到了它们,就说明肯定不止市区,还有它们附近的村镇、道路……甚至全国各地,甚至周边国家的一些地区,恐怕也都被黑雨覆盖住了。 之前瓦丽娅还以为蛇之王带着自己离开南方,来到帕利市……看来不是的。 蛇之王不是换了个位置,而是无处不在。 这大概不是她的力量,而是她本身。 她无垠无形地伸展开来,吞噬光线,取代天空。 蛇之王的行为突生变故,肯定和提亚这位“母亲”的命令有关。 要蛇之王停止杀戮,恐怕得等到“调律”现象终止,或者直到所有能跨越位面的精灵全部灭尽,人类位面再无攻击目标。 这要花多长时间? “调律池”的效果能维持多久,蛇之王的黑雨就也要维持那么久。 提亚对瓦丽娅说过“调律池”的运行情况:过三到五年,它对精灵位面的影响会衰减一半,对“浅滩”区域的效果暂时不变;要它彻底冷却失活,大约要跨越一代人的生命周期。 也就是说,想等待一切自然结束,可能至少要等几十年…… 人们可以撑过几十年的黑暗吗? 瓦丽娅心头浮现出的第一个念头是“逃走”。 不是指自己,是所有人都尽量逃出去。很多国家境内是没有精灵圈的,如果能把所有人都转移到不受影响的地区去…… 道理上似乎可以,实际上很难做到。 现在交通和通讯已经基本瘫痪了。过不了多久,水电粮食等必需品的供应也会崩溃。 会有人幸存下来的,也一定会有人平安逃到外国……可是大量伤亡注定无法避免。 无论死难者是多数还是少数,他们原本都是不应该死的…… 蛇之王的黑雨不杀伤人类,人类的安稳生活却必然一去不返。 蛇之王要么无法理解这些事,要么虽能理解,却无心顾及。 瓦丽娅粗略一想:要让一切结束,大概只有两个办法。 一个是让“调律池”停止,也就是不再吸引精灵出现;另一个是阻止蛇之王,让她不再降下杀戮的黑雨。 第一个办法肯定走不通。“调律池”一旦启动就无法停止了,就像地震等自然灾害一样,灾后可以组织救援、可以警惕余震,但人无法回到过去,无法改变能量释放的那个瞬间。 那么……能阻止蛇之王吗? 说着简单,具体要怎么做?用什么方法?如何和她沟通? 瓦丽娅当然毫无头绪。想必其他人也给不出答案。 突然,走廊里传来一声巨响,打断了瓦丽娅的沉思。 瓦丽娅怕是哪里的门窗破了,她立刻扑向白鹭,用自己的身体和衣服覆盖上去,想多少提供点保护。 但黑雨没有出现,门窗都好好的。 拐角尽头滚过来一个男人,另一人紧随其后,二人厮打在一起。 听到声音,索菲亚和另外几个人跑了过来。 众人在走廊尽头围成扇形,看着中间纠缠着的两组生物:一组是正在扭打的两个男人,另一组是瓦丽娅搂着萨摩耶。 瓦丽娅愣了两秒,赶紧爬起来加入劝架的行列。 她没费什么功夫就按倒了打得更凶的那个,挨打的小个子一骨碌爬起来,跃跃欲试想上前,萨摩耶立刻冲出来拦在他面前,瞬间从微笑天使变成了露牙低吼的恶犬。 从那两人的骂骂咧咧中可以听出,他们之前就过有各种小摩擦,今天好像是为轮流值夜的事打起来了。 瓦丽娅深深地叹了口气。 既然不知道怎么阻止蛇之王,那就从眼前能做的事做起吧……以前她也调解过邻居打架之类的案情。 瓦丽娅把大个子从地上拎起来,环视众人。 “我是警察,到底什么事,跟我讲讲,“她朝最近的房间努努嘴,“一个一个说。你先来。” 派利文和蕨花不断交替进行身心分离,本意是寻找出路,结果路没找到,人倒越找越多。 一开始是婴儿,然后是一家三口,接着是尼克斯和五个陌生人,然后又是包含多名伤患的七人…… 这还不算完。两个精灵找到的人越来越多。派利文忙前忙后,陆续把人们聚到了一起。 贝洛已经不想数人数了…… 大致扫一眼,起码有四五十人?也可能已经不止了。 人们错落站在“尤里林”中,看不清数量。 身后有人叫贝洛的名字,是女性的声音。不是提亚,提亚在他面前呢。 贝洛回头去看。隔着好几个歪歪扭扭的“尤里”,一个眼熟的中年女性坐在地上,歪着身子看他。 “梅拉女士?”贝洛向她走去。 梅拉也是被派利文带回来的。他俩在福利院见过一面,但派利文完全不记得梅拉的长相。 梅拉倒是能认出派利文,派利文和尤里一样是灰色头发的孩子,梅拉印象很深。 简单打了招呼,贝洛发现梅拉的脸色极为难看,她蜷腿坐着,双手放在脚上。 他问梅拉哪里不舒服,梅拉支支吾吾,左顾右盼。 到现在,基本所有人都产生了各种程度的不适。一开始只有少数人症状严重,现在走不动路的人越来越多了,大家纷纷坐下来,甚至有不少人躺在地上。即使是状况最好的人,虚弱程度也在逐步加剧。 贝洛不方便蹲,只能也坐下来。 他敏锐地观察到,梅拉的神色中不只有畏惧和不适,还有点想隐藏什么的惊惶。 他小声说:“梅拉女士,那边有位先生是医生,我可以叫他过来。” “医生?哎……这应该不是医生能管的事了……”梅拉盯着自己的鞋子。 她的回答模棱两可,贝洛决定直接去叫医生。 他刚想转头找人,梅拉抓住了他的胳膊。 贝洛回过头,只见梅拉缓缓挪动着双腿。 她动作并不大,鞋子却松垮垮地从脚上掉了下来。 贝洛不明白她要做什么。最后,梅拉脱掉了袜子,卷起裤腿。 “这……”不用梅拉说话,贝洛吓得倒吸一口凉气。 梅拉的脚腕和小腿很不对劲……太细了,脚也太瘦了。 她两只腿与脚粗细不同,一边从膝到脚都瘦得犹如朽木,另一边只有脚成了一把骨头,小腿上还有一点肌肉形状。 梅拉恍惚地说:“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反正肯定是到这地方之后才开始的。我越来越累,站不住了……然后就发现……但是,但是这个好像不疼,嗯……好像也没有外伤……” 提亚在蕨花的搀扶下走了过来。 看到梅拉的腿,提亚低声说:“那边也有类似的情况。刚才那个医生说的,还有两个人也瘦了很多……” 有个中年人和梅拉一样,身体局部变细甚至凹陷。 还有个人年轻些,原本体重比较大,他竟然全身匀称地变瘦了。一开始他在恐惧之余还觉得也许自己是幸运儿,没过多久他就头晕、腿软、冒冷汗,现在已经无法起身了。 “贝洛伯格,你注意到那几个没有,”提亚向其中一个方向微微晃了下头,“就是骨折的那几个。还有彻底失去意识的,还有醒着但是胡言乱语的……” 贝洛说:“尼克斯和那几个骨折的人相处过一段时间,刚才她私下跟我说,他们骨折时并没有受伤……我的意思是,他们没有被外力攻击,也没有掉落悬崖什么的。他们有的走路时突然跌倒,有的没站稳撞倒了‘尤里’,被伪生物身上坚硬的部位戳到,就骨折了。” “骨质疏松,”提亚啧啧叹气,“而且严重得难以想象。” 说着,她也坐了下来,但不是自己屈腿坐下,是蕨花用藤蔓绕住她,把她轻轻放在草地上。 她接着说:“有几个人在遇到我们的时候还很正常,现在也还有力气,但脑子明显不对劲了。他们说胡话,遗忘,情绪变化没有规律,其中还有个人连最基本的认知能力都没有了。他二十四岁,尼撒大学在读。你认为,他们出了什么问题?” 贝洛皱眉看着她:“我不懂医学。医生怎么说的?” 提亚说:“这里又不是医院,医生只能给有外伤的人做点应急处理,没法诊断。” 她低头看了看怀里抱着的星星,婴孩双目微合,身体瘫软。 “贝洛伯格,你现在怎么样?”提亚问。 “反正很难受,不好形容……”贝洛说,“你呢?” 提亚平静地说:“我左眼基本看不见了。” 贝洛微微一怔。 他倒能看清东西,只是身体越来越无力,还非常困倦。这会儿他正在眼皮打架,靠着意志力和隐约的恐惧来保持清醒。 蕨花贴在提亚身边:“妈妈!你一只眼看不见了?怎么才能治好你?” 提亚摇摇头,没有回答。 她让蕨花去把派利文叫来。 很快,派利文过来了。提亚问他和蕨花有没有哪里难受。 一开始派利文不假思索说“没有”,说完后他歪了歪头,似乎又不那么确定了。 看蕨花的表情,它的感觉也一样。 派利文仔细感受了一会儿,说:“我没什么地方痛,也有力气,但是好像累得比平时快……有点像和深秋打了一天架之后的感觉。” “你和深秋打了一天架……”提亚低头忍笑。 听了派利文的描述,蕨花也说:“对!我也是这个感觉!不痛苦,就是容易累,有时候有点困,不知不觉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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