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克斯微笑点头:“是的。阿波罗给你讲了不少呀。来到这里,你有什么想法?” 卢卡一时不知从何说起,犹豫着问:“比如……哪方面的想法呀?” 尼克斯明明不见卢卡的表情,但她能察觉到对方的情绪。 她问:“你好像有点低落。我见过好几个没在树篱村出生的孩子,比如卡戎,伏尔甘,贝洛伯格……当初他们刚来到这座房子的时候,要么一下就很喜欢这些古物,要么会有点害怕它们……你好像不太一样,不是喜欢,也不是害怕。” “嗯……这个,我有点说不清,”卢卡说,“其实我应该是喜欢它们吧,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我很惊讶,在别处完全没见过这种风格……但多看几次,心里又有点堵得慌……该怎么形容呢……” 卢卡揉了揉头发,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比较准确的形容:“看着它们,我……会有点自卑。” “自卑?” “嗯……我会想到,原来小贵宾是在这种环境里长大的啊,怪不得他那么活泼勇敢。不是因为他没烦恼,而是因为他见多识广,对他来说,学校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其实都是小事,他不会情绪失控,不会因为别人的态度而怀疑自己,不会钻牛角尖……毕竟他见过各种宏大的东西啊!异位面,精灵,魔法……” 尼克斯微笑着:“你也想成为这样的人?” “当然,”卢卡重重点头,“每次想到这些,我就觉得自己过去的生活好假,好没意义。” 尼克斯说:“所以你想加入互助会,学习魔法,和我们一起解决精灵引起的问题。你想彻底放弃平凡的人生。” 卢卡点点头。 他确实是这么想的,但被如此直白地说出来,他有点不好意思。 尼克斯微微蹙眉:“你来到这里的契机,是什么?” 卢卡说:“是小……是阿波罗。” “不对吧,”尼克斯说,“不是阿波罗。是蕨花。” 卢卡一惊。 尼克斯失明的眼睛突然聚焦,与卢卡对视,接着又转向墙上的壁画。 卢卡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墙上原本画着银发金瞳的少年精灵,现在却突然变成了整片茂密的绿叶。 不是画作,是真实的植物。 叶片簌簌作响,两排纤细的手指伸了出来,扒着大片大片的树叶,缓缓分开…… 卢卡吓得叫都叫不出来,连退几步,差点腿软跌倒。 他用尽全身力气,跌跌撞撞跑出大厅,脑子一片空白,差点找不到出口。 逃了很久,他恍惚地发现周围没那么黑了——夜晚晴朗而寒冷,明月悬在远方。 他已经离开那座大宅了。 可是,他仍然能听见铁线蕨窸窣作响的声音,甚至能听见那个熟悉的、孩童般的嗓音在呼唤他的名字…… 卢卡连滚带爬地朝着印象中的山路跑去,一边跑一边大喊。 突然,他膝盖一软,身体脱力——记忆就这么中断了。 “他醒了!” 卢卡睁开眼,他身边的老年人立刻站起来去喊人。 老人走得太快,卢卡都没看清这是谁。 然后医生护士来了。卢卡看看周围,这才明白自己在医院里。 过了一会儿,阿波罗来了,他身边还跟着一位中年女性。是狄瓦娜,卢卡前些天见过她。 然后刚才的老人也回来了。他是奥西里斯,当初就是他宣读了今年参加仪式的名单,并且坚决反对卢卡参与仪式。 看着这些人,卢卡心头的恐惧已经消退,取而代之的是强烈的羞愧感。 “你还好吗?”阿波罗走上前来。 卢卡说没事,身上没什么太难受的地方。 唯一的问题是,他不记得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看卢卡神志清明,阿波罗松了口气,他说:“你下山的时候摔在山路上,昏过去了。” 卢卡问:“呃……下山?今天几号来着?” “8号。你是7号晚上第一个进行易物仪式的,还记得吗?然后昨天晚上……哦不对,是今天凌晨,大家看你一直不回来,就到山上找你,发现你昏倒在路上了。” 这么一说,卢卡有点想起来了。 树篱村的人给他解释过,按照规则惯例,如果多人在同一年进行仪式,要按照年龄从小到大排列顺序。 卢卡和阿波罗同年,按生日算,阿波罗大了三个月。这批人里卢卡最小。 昨天是他,今天就会是阿波罗,然后还有两个卢卡不认识的人,最后一个是瓦丽娅。 按年龄排列是有原因的。根据树篱村的记录:年轻孩子越打头阵,越容易在仪式中放弃;如果他们排在后面,看了前面别人的仪式结果,就会觉得“好像也不过如此”,于是更加坚定。而青年壮年成员则相反,他们越排在前面就越坚定,如果排在后面,看了别人的仪式结果,他们会思前想后,权衡利弊,然后更容易放弃。 也就是说,按照年龄小到大排列,并不是为了让人更积极,而是为了让他们更容易放弃。 这样筛选出的人,将来更不容易后悔。 “原来我去仪式了……”前几天的记忆恢复了一些,卢卡自言自语着,“可是……我‘彩排’的时候……” 他意识到,自己的记忆有点错乱了。 他确实“彩排”过,确实是索尔阿姨和尼克斯奶奶在大宅等他,她们确实教过他很多事。 但这不是昨天发生的,是几天前的事了。 也就是说,卢卡闭上眼就能想起来的那个“尼克斯”并不是真实的。当然,“蕨花”也不是真实的。 他们是红李子大宅的知晓者吗?是她变出来的吗?还是她营造的幻象? 或者……都不是?只是我摔倒后做了一场噩梦? 一旁,名叫奥西里斯的老人嘟囔道:“我就说不让你参加仪式吧……” 狄瓦娜瞪了他一眼,他毫不客气地回瞪。 阿波罗把床摇起来了一点,卢卡坐起来喝了点水,问:“那现在,我是什么情况?” 阿波罗说:“有点擦伤,还有轻度脑震荡,医生说问题不大。” “不……我是问,仪式的结果是什么?我成功了吗?我得到魔法了吗?” 阿波罗眨巴眨巴眼睛:“呃,你不知道吗?” 卢卡摇摇头。 狄瓦娜给小孩解释道:“是这样的,知晓者不会给你身上贴字面说明书,无论你有没有得到魔法,都是你自己最先知道,我们看不出来。” 卢卡问:“要怎么才能知道?我……我好像没感觉什么,是失败了吗?” 狄瓦娜说:“也不一定。你再等等也许就知道了。这事没有统一标准,每个人情况不同。比如佩伦、卡戎,他们一走出大宅就知道成功了,因为他们的代价特别直观。比如贝洛,他当时能感觉到成功了,但不知道自己的能力具体怎么用,后来随着时间推移,他自然而然就知道用法了,他的施法流程复杂,所以他是分阶段慢慢‘解锁’各种血液武器的,全部稳定下来大概花了几个月吧……有点像换生灵自然觉醒的过程。再比如泰拉和伏尔甘,他们仪式后什么都没感觉到,过了很长时间,去体检了,或者想干某些事了,这才意识到代价是什么。” “噢,我懂了……”卢卡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那我好好感受一下……” 狄瓦娜说:“也不用特意冥想,好好休息,不用心急。费用我帮你付了,你再住两天观察下,什么时候出院要看医生的意见。出院后我找人开车送你回家。” 听着卢卡和狄瓦娜说话,阿波罗低头沉思着。 他又安心、又担忧。安心的是,卢卡的身心状况不错;担忧的是……今晚阿波罗自己也要去进行仪式了。 他可以和卢卡聊聊,但必然聊不出什么有价值的经验。 每个人的仪式过程都不同,所见不同,耗时不同,感受也不同。没有规律可循。 不知道卢卡到底成功了没有?也可能失败了吧…… 历史上,树篱村出现过同年参加者全部仪式失败的案例。但愿这种情况不要发生。 阿波罗很希望能成功。他迫切地想拥有真正的魔法,想和派利文并肩战斗。 甚至他还偷偷希望自己能代替妈妈,争取让妈妈退居二线…… 可是…… 他仍然记得,第二位知晓者曾经告诉他,“不要与蛇之王做交易”。 他亲眼目睹过第二位知晓者的残暴行径。此“人”表现出如此恶意,按说他不需要相信这样的“人”。 无奈的是,那句提醒一直盘旋在他心中。 他做不到将其抛之脑后,又不愿因此放弃仪式。
第169章 1月9日-上 贝洛一直在思考。躺在这里不是办法,得想办法离开。 不能指望与提亚见面谈判,她不会出现的。她可能根本不想理睬这三个被抓的人。 他们老实待着也行,因为反抗而被杀也可以,她根本无所谓。对她来说抓他们并不是目的,只是一点节外生枝。 年长的安保主管离开后不久,医生回来了。他检查了一下贝洛的情况,还给贝洛拿来了点食物和水。 屋里没有家具,餐盘只能放在床边地上。 贝洛有不少生病经验。他生动而真实地提出各种不舒服,还让医生把静脉滴注速度再弄慢点。医生同意了。 贝洛态度温和,很老实,腿不方便,手杖还被拿走了,浑身流露着畏缩与虚弱的气场。 看他这样,医生有点心生同情,觉得没必要把这么一个人绑在床栏杆上。 于是医生解开了贝洛手腕上的束缚带,这样他就能起身自己吃饭喝水了。 门外驻守的安保员也同意了。他们都知道贝洛的魔法对人类无效。之前绑他也不是为了防范他,而是怕他昏迷的时候乱折腾。 医生和安保员都离开后,贝洛估算了一下吊瓶还能滴多久,确定不会有人突然进来,又观察了一下房间里摄像头的位置。 他艰难地起身,下了床,推着吊瓶杆子来到床的另一边。刚才送来的餐盘放在这里。 他没有把餐盘端起来,而是就地坐下。 摄像头在床脚一侧,对着床拍。在这个角度上,它只能拍到贝洛的背影,看不见他身前的情况。 贝洛把静脉针拔了下来。他的技术当然不好,但这点疼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静脉针也算比较大了,但和他施法用的小尖刺比起来还是太小……希望将就能用吧。 贝洛施法的时候,每次都只用手杖里的小尖刺来取血,所以几乎所有人都以为他只能用它,就算更换也得定制一模一样的。 其实,只要是锋利的、能制造细小洞穿的工具,都可以用于取血施法。 真正重要的是取血部位和伤口形状。只能刺右腿,要在膝盖以上,股骨粗隆以下,而且必须制造不大不小的穿刺伤,不能是擦伤或切割之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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