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好啊,我马上出来。” 那是属于明怀鲤的声音。 主卧室里没有任何人走出, 连阳光都不往那边透。 谢望潮看着主卧室,嘴角带着无奈的笑意: “你呀……怎么还是那么墨迹,非要我进屋去抱你出来啊?” 他说着站起身来, 拖着几条触手走入主卧室, 带着微笑看向前方。 在昏暗的夕阳光线里,一个人影站在背光处, 微微低垂着脑袋,光线从他身后照进来,给他镀上一层细细的金边。 谢望潮站在原地顿了顿,嘴上唠叨着: “真是的,想要老公抱抱可以直接说,不用每天都等在这里的……我的小鲤鱼,来,到我怀里来。” 他往前走去,将那人影拥入怀中,仿佛抱到了稀世珍宝一般,舒服地喟叹出声: “啊……先给我抱抱。” 人影传出明怀鲤的声音: “好啊,老公。” 抱了一会儿,他将那人影抱起。人影直挺挺地,完全不会弯曲,被他用奇怪的姿势揽在怀里,调动着角度走出主卧室。 客厅窗户更大,光源照射在那人影脸上。 那是一尊石像。 雕刻精致细腻,表面光滑冰冷,内部镶嵌摄像头和智能对话系统的,一尊石像。 是明怀鲤的形象,和明怀鲤的声音,共同组成的一尊石雕作品,艺术性和实用性都非常强。 谢望潮将石像打横抱着,一路抱到餐桌前方,让石像站在他身旁,还给石像拉开椅子,柔声说: “坐下吃饭吧。” 石像里传出被训练过的AI声音: “好的,今天的饭菜真好吃。” 谢望潮很满足,忙忙碌碌盛饭,夹起来一筷子菜,放在高高的饭碗上,递到石像面前: “宝贝来,尝尝这个豆角,我今天做的是干煸口味的,你尝尝,喜不喜欢?喜欢的话,下次我多做些干煸口味的菜。” 石像的嘴部一直保持上扬的微笑状态,内里有一道缝隙,属于明怀鲤的声音就从里面传出: “喜欢,我很喜欢,谢谢老公。” 谢望潮很高兴。又夹了红烧排骨,放到石像嘴边,轻声说着: “吃这个,肥瘦刚刚好,吃了好好长身体。” 石像不回答。 谢望潮忽然皱起眉头: “什么?怕胖?不会的,你还怀着我们的孩子,怎么会胖呢?这都是孩子需要的营养啊。” 石像一动不动,智能语音检测到“孩子”的关键词,立刻回答: “是的,我们的孩子一切都好。” 谢望潮笑了,笑容单纯又温柔,轻轻拍拍石像的脸颊: “对嘛,这样才乖。” 他又把脑袋靠过去,靠在石像的腹部,闭上眼睛,似乎在认真听着什么。 石像腹部当然什么也没有。 谢望潮听了好一会儿,睁开眼,笑得灿烂: “宝贝,我好像听见它对我说话了,它说,很想快点见到我们两个。” 他这样说着,触手像是往常一般,从后方缓缓爬上石像的脊背,绕着石像的脖颈转圈。那些触手还带着新生的痕迹,几乎没有什么棘皮,上面睁开的血红色眼睛也比之前更少,吸盘内部密密麻麻的牙齿也更小。 吸盘啃咬着石像,冰冷的、没有情绪的石像安静矗立着,被那些触手缠绕。 石像不会再拒绝,不会语气坚硬地违背他,不会说出那些不该说出的话。谢望潮沉醉地卷着石像,缠裹着、蠕动着,触手像是藤蔓一般爬满石像全身上下,无数吸盘紧紧贴在石像身上。 谢望潮低声说: “宝贝……吃完了,我们回房间休息吧。还是说,你想先洗个澡?我帮你按摩头皮吧……” 他缓缓睁开眼睛,看向石像的脸。那张脸是阴暗的大理石色的,光亮柔滑,永远带着恬静温和的微笑,对他所有的提议都会表示赞同。 石像的嘴巴里流露出AI冰冷无情的声音: “好啊,我们去洗澡吧,老公。” 谢望潮小心翼翼地搬着石像,进入浴室,打开水龙头,很认真地调试水温,让热水浇淋在石像头上,用触手放在石像那些冰冷的、只有一道道凿痕的石头脑袋上,缓缓做着按摩的动作。 他很耐心地问: “怎么样?水温可以吗?这个力度会不会不舒服啊?” 石像统统用AI那种无机质的积极语气回复: “很好,没问题,很舒服,谢谢老公!” 谢望潮按摩了一会儿,打上洗发水,没有头发无法摩擦起泡,他只好又冲干净。然后用柔软的浴巾裹住石像,擦干水分,抱着石像回到主卧室。 他把石像放到床上,给石像盖上被子,自己也攀爬上床,凑到石像身边,轻声的说: “宝贝,我又偷偷来陪你睡觉了,你不会生气吧?” 石像发出积极的回应: “当然不会啦,老公真好,我最喜欢老公啦。” 谢望潮的表情本来是想微笑的,但骤然间被某种无法掩埋的悲伤冲击,变成一半哭一半笑的扭曲表情。 他勉强调整自己,关了主卧室的灯,抱紧石像的脑袋,在他散发着洗发水香味的头顶一次又一次亲吻着。 冰凉的,坚硬的,完全不像真人的触感,却带给他某种更切实的实感。他亲吻着石像的眉毛,和内里有一个洞的眼睛,触感非常粗糙,时而还会刮到他的舌头,当然他完全不会介意。 他往下,慢慢亲吻到了石像的鼻尖,这是完全按照明怀鲤的比例和状态做的,在黑暗中挺立的鼻尖,吻起来的弧度和高度都是他所熟悉的。 他在鼻尖上流连许久,分不清是真是幻,有一瞬间他甚至能感受到明怀鲤的呼吸,似乎就在耳畔。 他继续往下,吻上那双坚硬的石头唇瓣。 一开始还是温柔甜美的吻,他像是对待最易碎的瓷器,每个动作都轻柔缓慢。在吻的间隙,他轻声叹息: “我爱你,宝贝。” 熟悉的明怀鲤的声音传来: “我也爱你哦,老公!” 谢望潮顿了顿,忽然抬起头来,盯着石像的眼睛看。那眼睛里面有一个黑色地空洞,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谢望潮放下了石像,站在床边,居高临下盯着石像看。 这是明怀鲤的脸,每一分一毫都是他,谢望潮对此非常确定。可是在黑暗中,他总觉得好像看到这石像变了。 石像的脸扭曲起来,移动起来,上面闪烁着诡异的光芒,所有一切线条扭曲到最后,只剩下石像嘴角那一抹笑。 谢望潮盯着那一抹笑容,忽然间发狂,用触手把石像拽起来,狠狠砸在地上! “砰咚”一声,石像碎成两半。 冰冷的、冰冷的石像,在冰冷的银色月亮里变成两大截,从腰部中间被截断,里面除了实心的石头之外什么也没有。 谢望潮却忽然又清醒了一些,他大叫一声: “宝贝!” 他跳下床,立刻分泌出治疗黏液,涂抹在那些石像的断口上,可是治疗黏液是针对生命体的,对石像一点用都没有,还不如胶水。 但谢望潮偏执地一遍又一遍用治疗黏液涂抹着石像,一点都不停止。 石像好像摔坏了,嘴巴里传出明怀鲤的声音: “我也爱你,老公。我也爱你,老公。我我我我也爱爱爱爱爱……” 谢望潮在一声声明怀鲤的声音里,徒劳地挥舞着触手,在石像上面涂抹着黏液。 他眼睛干涸,甚至已经没有血泪,因为所有的液体都用来做治疗黏液了。 这样重复了不知道多少遍,语音系统早已失去能量,彻底发不出声音来,房间里黑暗寂静,只剩下一个疯子。 谢望潮把石像拼合在一起,放在地上,自己躺在石像旁边,化成一团稀烂的血肉。 他用触手把自己的血肉掏出来,粘在石像断口处,再命令自己的血肉融合进石像之内,将石像两节重新粘合起来。 自己的血肉和石像生长在一起,恰好在腰腹位置,石像终于可以重新站起来了,已经失去能量的语音系统也在这时忽然又冒出一句: “老老老老公,我我我我我永远远远……爱爱爱爱爱爱你你你你。” 随后,语音系统彻底报废。 谢望潮怔怔地看着这重新拼合的石像。石像腹部的血肉,和他自己身上的血肉完全粘合在了一起,再也无法分开。他和明怀鲤,再也无法分开了。 谁也无法把明怀鲤从他手中夺走,哪怕是死亡也不能,无论多少次死亡都不能。 有电话打进来,是林霜的,谢望潮接了电话,声音冰冷得堪比石像: “喂?为什么要打扰我宝贝休息?” 林霜小心翼翼: “这边系统提示……那个,有点问题,我今天什么时候上门维修?” 谢望潮看了看自己腰间和石像长在一起的血肉,忽然间语气里充满梦幻: “不用维修了,就这样就好,现在这样,我和他永远在一起,时刻都在一起最好了。” 林霜: “……可是语音系统好像……” 谢望潮满足地说: “他说了,他会永远爱我,你听见了吗?哪怕死了,他也会说他永远爱我!” 林霜: “……” 谢望潮在那头狂笑起来,是狂喜和幸福,是扭曲和崩溃。他抱着石像,亲吻舔舐啃咬,在屋内跳起两个人的舞蹈,和石像一起看着窗外的日出。 这是多么美好的一天啊!
第61章 异物 特调局的监控室里, 林霜和其他队员一起看着黑屏的监控画面。 一位队员很小心地问: “老大,那个雕像是不是被弄坏了,下线了啊?” 林霜刚打完电话回来, 皱紧眉头: “是的, 但是他说不用修理,我们暂时严密布控就好。” 队员问: “这个触手怪真的好奇怪啊,老婆死了发神经想要一个替身, 这也能理解, 但是我们之前不是做了更加逼真的橡胶娃娃,也加入更智能的语音,他为什么不要那种, 非要一个石雕呢?” 林霜沉默半晌回答: “可能因为他根本就知道, 他老婆已经死了, 回不来了,所以石雕更像是尸体吧。也可能……他觉得老婆就算回来,对他也是像石头一样冰冷的态度。哎,怪物的事情谁知道!今天的工作都做完了没有!” 他赶走队员们, 对着黑屏的监控, 调出之前的监控画面来回播放, 脑海中不由得回放了一遍那天的情况。 那天,已经几乎碎成小块的怪物躺在海滩上, 过了一小时左右,那些小块又重新拼合起来,组合成了一个缩小版的触手怪, 进入海洋之中, 开始寻找他老婆的尸体。 那天整片海洋简直要被这怪物汹涌澎湃的力量掀翻过去,沿海和其他地区光是组织疏散就差点累死无数警力, 更别提使用战斗直升机监控触手怪的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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