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他忽然开口说,“如果我获得的伴生能力不是祝福,而是诅咒,你会讨厌我吗?” “如果我的诅咒害了你。你会恨我吗?” 他一直都想问的,可是蝴蝶不会回答。 新的家主继位,推开窗户的那一天,他看着蝴蝶离开他毫不犹豫地飞走,最终都没有开口。 “我是你的父亲。不是祝福或诅咒的父亲,是你林雪河的父亲。” 正值壮年的血族家主看着他,语气是一贯的严厉,“你闯下的任何祸事,当然都理应由我来承担后果。” “任何后果?” “当然。”他拍了拍林雪河的肩膀,又说,“好了,这么重要的日子,不要胡思乱想。做好你该做的事。” 林雪河点了一下头,看着他为自己即将成婚的孩子操心,嘱咐完又去礼堂视察布置情况。 他知道,就算问出了答案也没有意义。因为回答他的,既不是他自己的爸爸,也不是那个被诅咒变成蝴蝶的爸爸。 变过蝴蝶的爸爸想法可能会不一样呢。 “你们在说什么?”古朴的走廊另一头,真正即将成婚的孩子朝他走过来。 平行林雪河精神奕奕地出现,瞥他的眼睛带着狐疑,“你最好不是在假扮我偷偷捣乱。今天是我的大日子,谁都别想搞破坏。” 林雪河无言地摇头,长长地叹一口气,坐在廊下的台阶上捧脸望天,目光惆怅。 最后一抹霞色已然落尽了,盛大的婚礼即将开场。 “你怎么了?” 很不习惯看到自己的脸上出现这种落寞的表情,平行林雪河在他身边坐下。连下意识的坐姿都很像,仿佛一对孪生兄弟。 “不知道。”林雪河觉得跟幸福小孩没有共同话题,继续惆怅。 他又说,“难道在你的世界里,你也是顶着张跟我一样的脸,整天这样望天叹气活着吗?” 林雪河一想,他居然总结得还挺准确,“对啊。我就是这样活着的。” “……” 他嫌弃地说,“那你的生活真无趣,就算拍成电影也会是那种没有观众想看的枯燥没味的故事。” “我有观众的。”林雪河反驳道。 “陆崇就想看啊。” 在陆家老宅的时候,他们被拉进安妮的世界里,那么多认识的人可以看,陆崇偏偏就选择了他。 虽然肯定有赌的成分,但肯定也是想看的吧。 他回想当时的画面,陆崇查看了他的过往记忆三次。三次他都是在高塔之上的的房间里。 ……他好像确实是活得挺无聊的。 “那肯定是因为,你的陆崇也是个枯燥无趣的人。”平行林雪河故意说,“你们俩这叫臭味相投。” 林雪河皱起眉毛,感觉这词难听,但是懒得争辩,“你说得不对。” “干嘛?你老是这么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到底是真的什么都不在乎,还是觉得自己什么都得不到,所以干脆就不想努力了啊?” 林雪河反问,“如果我想要,就什么都能得到吗?” “啧!你越是这样想,就越是什么都得不到!” “……” 绕口令似的辩论也很没意思。 林雪河沉默了一下,忽然看着他说,“在我的世界里,林卡西为我占卜过。就是你的秦卡西,她们的伴生能力相同。” 一般情况下,占卜的内容要尽量少的人知道才能保持准确,否则会有太多不确定因素掺杂进来,影响命运的走向。 但林雪河想,他跟眼前的吸血鬼都不是一个世界的存在,说出来应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更何况,他也挺想看看这张振振有词的脸上会出现什么样的表情。 “占卜曾经预言过,[诅咒]即将灭亡。” 林雪河说,“就在今年。” ** 明显怔住的短暂时间里,他看着自己的脸上表情一点点变复杂。 “那,”平行林雪河顿了一下,接着便说,“那……你要留在这里吗?” 如果留下,对原本的世界而言,[诅咒]也算是消失了。不失为一种破局的方法。 他脑子转得也挺快。刚来到这时林雪河确实想过,但是却说,“不要。我不喜欢这里。” 这个世界里的[诅咒]很早就夭折了,[祝福]独受宠爱。甚至他觉得这里整个世界都是受到神的祝福的——如果神明当真存在的话。 可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不仅如此,无论出于什么方面考虑,身为[祝福]的林雪河都不该挽留他。 只有拥有一切,从没吃过苦头的幸福小孩才会这么善良,觉得自己拥有这么多,就算分出一小块蛋糕来也没关系。 他根本就不明白[诅咒]是什么。 “那你就打算这么等死吗?” “活着不就是等死?早晚的区别而已。” 预言已经告诉他了,林雪河无所谓的态度也变得更理直气壮,“就算预言应验也没关系,至少我还可以选择自己死在哪里。” “至少我还……拥有这种自由。” 他们不言不语地坐了一会儿。平行林雪河莫名地问,“那你觉得什么,才叫自由?” “待在家门以外的地方,就算是自由了吗?” 林雪河不明白他在说什么,表情困惑。 “你还真是缺乏一些必要的成长教育。” 他深深叹气,“如果还有时间的话,我倒是挺愿意把我爸再借给你用一阵子。他可喜欢说教了。” “……” “我要去换衣服了。你们两个自己挑时间走吧,不用再来专门道别什么的,婚礼后我们也会很忙的。” 他从口袋里掏出两支血清,塞给林雪河,“喏!不管你了。” [观测者]琥珀色的血清漾起光晕。只要注射,随时都可以回家。 林雪河拿到去找陆崇,问他想不想看完婚礼再走,被反问了回来。 看一下好像也可以。 但他们不能公然出现在宾客席,就找了个既能看到舞台又不惹眼的角落。等待婚礼开场时,林雪河问,“你那天,亲眼看到蝴蝶被阳光烧成了灰吗?” 陆崇一瞬间就知道他在问什么,“……嗯。” “我没有把别的血族变成过蝴蝶,没有亲眼看到过。”林雪河说,“还以为他能像真正的蝴蝶一样飞很远呢。” 其实他知道,那只是不切实际的期望。他查过资料,地球上的蝴蝶生命周期多么短暂,他那被诅咒的父亲要以蝴蝶的形态度过吸血鬼的漫长寿命,比真正的蝴蝶还可悲。 所以他主动打开窗户,制造了一个机会。 “那只蝴蝶死的时候是怎么样?”林雪河轻声问。 “他……应该没打算飞很远。因为我当时一伸手,那只蝴蝶就落下来了。”陆崇顿了顿,如实说。 “那是他自己的选择。” 高塔周围并非没有能够躲避阳光的荫凉,先飞出去避光,等到天黑再离开也能行得通。 “他明明能一直等下去,等到林流回来,或者等到[祝福]的血清。为什么要把自己变成灰?”婚宴现场嘈杂的背景声中,林雪河喃喃道,“你说呢?会是因为,他恨我吗?” 陆崇慎重地思考。 如果那时候林雪河就知道有血族血清这种东西,会怎么做? 换句话说,至少林氏家主和家主候选者之中肯定是有长辈知道血清的,却都没想要找来救他的父亲。 如果林雪河知道了,会怎么做? 那时候的[诅咒]还太年幼,不懂得如何控制自己的力量,轻易就能造成无法预料的可怕后果。 “或许他只是想要保护你。”陆崇说。“所以他希望你最好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要做。” 林雪河转头望过来,“可现在,我知道了。” 那双璀璨的金色眼眸中有惊心动魄的暗涌。陆崇怔怔地看着他,难以回神。 即使是现在,林雪河已经对自己的伴生能力有了掌控的能力,还是一直都在被忌惮着。不只是因为力量,还有难以捉摸的性格。 没有人了解他。陆崇也不了解他想做什么,想要什么。可被他这样静静地望着,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让他去做。做一切他想做的事,哪怕把世界当玩具打碎。 让他得到一切,包括真正的自由。 黑夜笼罩的城堡中,婚礼进行曲庄严地响起。 对话被打断,他们同时望向红毯上并肩缓行的身影,隔着宽阔的观众席,如同望向另一段故事里的自己,缓缓走向一个甜蜜的结局。 因为代入感太强。陆崇很难不去想象,他和林雪河也能有一场婚礼,会不会也像这样?在满座宾客的祝福中宣誓,永不分离。 主舞台上,两位新郎正在交换誓言。 他看得眼睛发酸,还是决定要说出来,“林雪河。” “嗯?”林雪河看着新郎手里的风车玫瑰,心想那火红的颜色确实适合婚礼。 “那天晚上我选择看你的过去,其实不是因为我没有认识时间更长的朋友,也真的不是因为我很喜欢赌博。” 他声音渐弱,都快被婚礼现场的bgm压得有点听不见了,“我,我只是……” 吞吞吐吐的样子让人着急。 林雪河怀疑他是故意卡在这吊人胃口,但愿者上钩,依然配合道,“你?只是什么?” 陆崇努力聚起剩余的勇气。 不仅连发情期被看光,甚至都追到另一个世界里来了,再说些傻话被嘲笑一番又算得了什么? “我只是很……喜欢你。” 他鼓起勇气看着林雪河说出来,怕没有说清楚,又重复了一遍,“我很喜欢你。” 说出来了。 他心里猛然轻松了一大截,甚至想跑出去找个山坡嚎一嗓子,释放下天性过过瘾。 林雪河没什么表情,没有表现得意外或是动容。不知道是早就看出来了,还是根本就不在意。 但无论哪种,他都觉得都可以接受。只是最近接吻已经成了日常,想到以后可能亲不到了还是会难过。 论起吊人胃口,他还生疏得很,起码不能跟林雪河相提并论。 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里,他别出心裁的告白就这么掉到了地上,突兀地消失了。 林雪河不接话,他也没别的话能说。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直到婚礼快要结束,他恍惚了一下,怀疑自己刚才是在脑子里过的,其实并没有把话说出口。 “陆崇。”林雪河没有看他,但是叫了他的名字。 “你应该知道,我永远不可能会像他们两个那样爱你。” 舞台上的他们正在接吻。那对新婚夫夫好像有点毛病,从宣誓到交换戒指,再到读给对方的手写信,每个环节都得亲一次。 陆崇嗯了一声,低低地说,“我知道啊。” 他本来就不是为了获得同样的回答才开口的,听到这样的话也没什么好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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