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己仿佛也有点不确定,只是陆七脸色被气得通红,可他偏生还不得和这个讲不通理的憨货计较,冷哼一声,拂袖走在前方。 沈入忘看得开心,伸手摸了摸小相师的脑袋。 那小相师看上去不过十三四岁上下,满脸的童稚,此时他回过头,蹭蹭蹭地往后退了几步,而后有些惊慌地说道:“哥哥你别过来,我知道你喜欢男人,我还小。” 沈入忘脸一黑,就连旁边还在生闷气的陆七一阵错愕,随后毫不顾忌形象的大笑了起来,随后还小心翼翼地往一旁挪了两步。 这当真是他今日里来听到最是好笑的笑话了。 至于沈入忘倒是终于确认了一件事,这个破孩子确实是不学无术,而且擅长空口白话。 恐怕还被亡魂附体,等着他除魔卫道! 他沈入忘喜欢的是彻头彻尾的大姑娘,是小家碧玉,是侠女从良,是大家闺秀,是道姑师太,什么男人统统都给他靠边站! 小爷他不待见,也不对付。 世上的好男人灿若星辰,但与我何干? 你说秦纨……嗯,秦纨也不行! 虽然沈入忘不知道为什么,颇为做贼心虚一般念叨了一番,最后还加了个实在绕不开的姓名,但想通了关节,只是瞥了少年一眼。 小样儿,我不和你一般见识。 三人面前的路已经渐渐被笼罩在迷雾之中。 这片大雾来得蹊跷,但他们也无法后退了。 好在三人一边虚与委蛇,一边绵里藏针,互有提防,行走在这片林地也不算无趣。 “牵丝岭以‘牵丝’为名,是近两年的事情。”陆七拨开一片藤蔓,而后淡淡地说道。 “我久居怀远郡,此处原本是一片荒山,不知道为何,周围的山脉全无,仿佛这里便是被抛弃了一般。 在怀远郡自古就有‘此地山神为爱人所弃。’的传闻,只不过,终究不过是一片荒山。后来山民采药发现一片通路,可以经由牵丝岭,径直通往当地富户宅院的后山。 这片荒山被有心之人利用,名字也在那时候改了,便叫做牵丝岭。”他玩弄着手头的折扇。 沈入忘跟在他的身后,若有所思。 实际上,陆七并不是不知道自己打不过沈入忘,所以如今脱离了驱赶着那些绿林力士的队伍之后,他自己也处于一个极为危险的状态。 这个时候,和沈入忘打马虎眼那是给自己找不自在。 他和沈入忘敌我难分,两人互相利用,也互相算计,脸上一团和气。 “秦公子是否第一次来怀远郡?” “家中常年经商,一向便在云中郡活动,怀远郡近在咫尺,倒是不曾来过,让陆公子笑话了。” “哦,原来是商户世家,不知道为何公子要做武人打扮?” 此时的三人,沈入忘不曾着羽衣星冠,反倒是穿了一身江湖中人常见的劲装,配了个遮盖掩饰的大斗笠,怎么看都比陆七更像是土匪。 至于另外两人,一人穿得是破破烂烂的道袍,而另一个却是衣衫绫罗,哪怕于山间穿行数日,都不曾改变其颜色。 “池少而慕武,凭空虚长了些气力,为父亲所不喜,便早早打发在下出来办事,行走江湖,当然是这等装扮比较方便,以陆公子这等装束,若不是实力过人,早引来无数贼徒觊觎了。” “不劳秦公子多加费心,人于世上行走,自有自的机缘,比如秦公子可要多多提防身边的男人,搞不好,一朵桃花坠在头顶,红鸾星高悬,便错了良人也不好说。” “我瞧陆七公子倒是长得一表人才,风度堂堂,万千少女为之倾心,如此算来,恐怕也有不少分桃断袖之辈觊觎罢?” “秦兄弟此言差矣,我虽是与不少翩翩公子交好,但他们都是仁义之辈,口中说的都是金科玉律,并无私情。 不过寺庙之属都是藏污纳垢之所,总有人嘴巴不干净,手脚不老实。” “看来陆七公子对和尚有什么成见?我曾在海外见过一得道高僧,修为高深不说,还喜好普济世人,手底下活人无数,像是这般的僧侣比比皆是,倒像是你着相了。” “哼,男盗女娼,小丑跳陆,那些打着度化众生的十之八九,满手鲜血,君不知佛门所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多少血手人屠就那么一个个洗白成了比丘,让他们度化?我可嫌脏。” 两人走在湿冷的山岭之中,只是言谈如刀似剑,暗藏机锋,偏生两人好像乐在其中。 “反倒是秦公子成日里奔波忙碌,打打杀杀,委实不好,令堂所说并非没有道理,若是以商贾之身,入绿林这等事情不少,却有招致杀身之祸,亦或是被当地官府所忌,抄家灭门在即,这可不是个好营生,秦公子要多多想想。” “陆公子与绿林道走得颇为靠近,往日里道人聚啸山林,往往以聚义,替天行道为名,实则做的是杀官造反的事情,如此荒山,人迹罕至,藏匿行踪也好,用做扎寨安营也是好去处,不知道陆公子是哪一种呢?” “兄台说笑了,只是此地毗邻家宅,我在怀远郡之中定居,每每听闻此处,不由得心生向往,便前来寻幽访胜,正巧遇上那么一帮人便邀请他们前来共赏嘉处,难不成,你忘记了吗?” 陆七脸上有那么些许惊讶与促狭,沈入忘也是头一回遇上没皮没脸与他相当的角色,一时之间,斗了个旗鼓相当。 两人都抓着彼此的痛脚,笑眯眯地抛出一条条句读,而且无论是何人都将自己的身份来历说了个滴水不漏。 一个是怀远郡当地的富家公子,一个是被逐出家门不得回去的商贾武士。 但两人都暗暗在心里骂了一个句,鬼才信你! 这般太极拳打得你来我往,不多时,两人已是到了一处断崖边上,若不是沈入忘反应灵敏,还在往前走的两人想必真的要死后同眠,睡在一个山谷之内。 沈入忘这般一惊一乍,不由得惊起几只飞鸟,扑棱着翅膀,聒噪着飞走了。 “好险。”沈入忘不由得看着此刻脚软站在他身边的富家子,他大口喘着粗气,神色慌张,不似作伪。 沈入忘倒是觉得,恐怕当时的陆七也未曾得知其中的情况,不然以他的身份必然不会以身犯险。 “山间这种险地随处可见,若是要在山间穿行,不得不防,我是跑惯了山麓,走遍了镖的,行差踏错,一步之下,便是深不可见底的巨大的裂谷,吃人不偿命。”沈入忘随手捡了一块放在手边的手头,狠狠地往山地下抛去。 石头许久之后,方才落了地,声音也紧接着传来了过来。 得有百丈高低。 “多谢秦兄弟搭救。” 陆七行了一礼,却发觉沈入忘仿佛在看着什么。 “那些人去哪里了?”他喃喃道。 只是却不曾有人能够回答他的询问与话语。 “这里怎么会有符箓?”正当两人又一茬美一茬的说着话之时,沈入忘忽然听到一个有几分狡黠与困惑的声音在他身边不远处响起。 他侧过身,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蹲在原地,他的手中提着的分明是一份写满了不知名符号的纸张,此时符箓上散发着淡淡的红光。 “这好像是师父提到过的禁咒……唤灵呐。” 【📢作者有话说】 秦纨:听说你喜欢大姑娘? 沈入忘:你不知道么,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第37章 空山幽谷易闻鬼 ◎“师弟,几日不见,为兄来带你去地府点卯了。”◎ 牵丝岭上, 雾锁连城。 随着小相师一脸无所谓的将那张所谓的禁咒扯落,而后像是个灵活的猴子一般,上蹿下跳, 在林间穿行, 不多时,他的手中已经多了不少花花绿绿的布条。 “两位公子,你看这些都是!” 他仿佛换了个人一般, 虽是说话仍旧有点颠三倒四, 但却一出手便抓住了关窍。 沈入忘有些疑惑地看着那人的背影, 心中的不安越发膨胀起来。 而且, 他静静地扫过周围, 雾气浓重, 看不出有什么变化。 反倒是原本还能有说有笑的陆七, 面沉如水,仿佛天底下的人都欠了他千八百万似的。 沈入忘觉得,这位陆公子可能有许多事情确实不知情。 但他同样是一个恶人。 就像是被他裹挟到现在为止仍旧不知所踪的那些恶人, 他们确实是绿林中人, 做的都是违法乱纪的事情,可他们不见得是什么好人。 陆七同样如此。 但不妨碍他同样被蒙在鼓里。 因果轮回, 报应不爽。 这座牵丝岭是一个巨大的阴谋, 就像是终日覆盖在此之上的迷雾,挥之不散。 不过,此处除了这些看似诡异的符箓之外,也没有别的线索。 他们三人在山间已经行走了几个时辰, 却丝毫没有走出去的迹象, 相反的是, 周围的林深茂密, 更多的林间气象逐渐出现。 他们迷路了。 而且一路走来,此处荒无人烟倒是不稀奇,最诡异的是,整座林地之中,他们都不曾见过一只生灵。 这片林子仿佛已经死了,没有半点生息。 “这里的雾气好像散了一点。”那小相师仿佛还未醒酒,打了个酒嗝,失魂落魄,踉踉跄跄地走到了悬崖边上,随后他干呕了一声,连忙又退回了远处。 “好多……好多死人。”说完,他又把脑袋侧到一处继续呕吐了起来。 沈入忘皱了皱眉,可陆七脚步更快些,他走到了悬崖边沿,朝下看去,脸上满是难以置信。 沈入忘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但仍旧有几分不敢置信,可眼前的一幕,让他却不得不相信了这个既定的现实。 山谷之中的,是尸骸,数之不尽的,腐烂了的,露出白骨的,还有新死不久的尸骨堆积成了一座小山,整个山谷间散发着一阵阵的恶臭。 不知道这片里有多少人畜的尸骸。 而被陆七带着进入这里的众多绿林人士正静静地躺在尸山血海的最上层,此时的他们人人双手交握,仿佛被摆成了一副极为诡异的僵硬姿态,看起来已是亡故。 而诡异的是这处尸山距离悬崖仿佛一步之遥,可无论沈入忘如何伸手去够,却发现怎么都触不到边缘。 沈入忘偏过头看了一眼,却发觉陆七正紧紧咬着嘴唇。 陆七看上去装作老成,实际上,沈入忘倒是觉得他恐怕岁数不大,虽说年幼并非作奸犯科的挡箭牌,但至少心智未全,行事手段往往偏激。但这种少年当一切事件脱离了他的掌控,往未知的方向发展的时候,他们也会慌乱,甚至不知所措。 沈入忘叹了口气,拍了拍少年的肩头。 陆七和这个不知名的小相师,实际上年纪差不了多少,忽然,他不知从何处拔出一把长剑,直直地指向小相师,厉声说道:“说!是不是你做的手脚!不然为什么你可以事事为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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