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什么?”邢恕捉住他的手,问得极快,都不给他思考的时间。 叶西杳只能答得也快,说:“我在想,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甚至之前每天都愿意绕那么大一段路来接我?” 邢恕的表情不明显地凝固。 他隐约猜测叶西杳是在试探他接近自己的目的。 这个问题不能随口回答,否则很容易让叶西杳进一步怀疑。所以邢恕模棱两可地反问:“你觉得呢?” “我觉得。”叶西杳似乎是慎重思考过这个问题,所以没怎么犹豫就说,“你大概不是自愿的吧。” 邢恕:“……” 不开玩笑地说,邢恕那一刻有点紧张。 他是真的以为叶西杳发现了什么。 邢恕以极快的速度回顾他之前那一个月的所作所为,不难发现,他的每一步行动虽然看起来都很合理,但只要叶西杳仔细想就能发现破绽。 难道叶西杳已经知道他是带着任务在身上的,所以才用“不是自愿”这种话来引导邢恕摊牌? 邢恕当然不会那么容易被他诈出来,他虽然心里汹涌,但表面平淡,反问叶西杳:“为什么这么说。” 叶西杳却低着头,露出一个邢恕看不懂的表情。 魅魔的体质,天生就是会散发引诱他人的气息。 叶西杳曾经不被人关注,正因为努力隐藏了那样的气息。而现在,所有能够“看”到他的人,似乎都对他很好。 这大概就是在告诉叶西杳一个最简单的道理——因为你是魅魔,你有蛊惑人心的天性。靠近你的人可能并不真的关心你在乎你,他们只是不由自主地受到你的气息吸引。 他忽然就理解了邢恕总对他好的原因。 这一切都是魅魔体质在作祟。 邢恕觉得不太对劲,他抬起叶西杳的下巴,不让他躲闪目光,问他:“刚才那句话到底什么意思?” “没什么。”叶西杳冲他挤出一个笑来,“我乱说的。” 邢恕忽然捏住他的嘴巴,把他扬起的嘴角捏回去:“这次我看出来了,你在假笑。” 叶西杳被迫嘟着嘴,口齿不清道:“木有。” “那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又有人跟踪你?”邢恕说这话的时候,是有些心虚的。毕竟他就是上一个跟踪叶西杳的人。 叶西杳摇头。 他没办法告诉邢恕真相,他也不敢去细想这个问题。否则一切都好像变得不真实了。 “行。”邢恕从旁边拎了一根凳子过来,端坐在叶西杳跟前,“你不说,咱俩就这么耗着。” 叶西杳最怕邢恕这一点。 邢恕和绝大多数人不一样,他不接受圆滑的托词和不清不楚的敷衍,在他这儿没有糊弄一说。除非从一开始就严阵以待别让邢恕抓住破绽,否则他就能跟你“耗”到底。 而且邢恕最不怕的就是叶西杳跟他犟,反正叶西杳脸皮薄,犟到后面自己就会脸红。就这么耗到他害臊了,邢恕就有办法撬开叶西杳的嘴。 果不其然,就这么对视没两分钟,叶西杳就开始眼珠子乱转了。 邢恕往他跟前一凑,大眼瞪小眼,催了句:“还不说?” 叶西杳:“我没什么要说的啊。” 邢恕:“你脸红了。” 叶西杳连忙捂住脸。 邢恕又说:“耳朵也红了。” 叶西杳又捂耳朵。 邢恕趁虚而入地问了句:“这几天为什么不让我接送你。” 叶西杳心里一紧张,口不择言:“你为什么要接送我,这是你本意吗?” 也许只是受到魅魔的吸引罢了。 话音落罢,两人都沉默了。 叶西杳的沉默是可以理解的,因为他说了不该说的话。他现在极其后悔。 但他又忍不住想要拆穿这种假象。 他难道不希望邢恕每天接送他,陪他吃饭,和他一起在周末出去玩吗?他难道不享受大半夜一个电话就能把邢恕叫到家里来陪他一整晚吗? 可是人家凭什么? 比起邢恕无缘无故对他好,叶西杳更想要一种脚踏实地的关系。 邢恕的沉默,则只有他自己才明白。 无论叶西杳那句话的真实含义是什么,但邢恕都不可避免地开始思考这件事。 他所做的一切,是他的本意吗? 邢恕那天敢对骆以极坦言自己确实对叶西杳心软。是因为他清楚,就算他心软,也还是不妨碍他有朝一日对叶西杳痛下杀手。 而骆以极也知道这件事,所以丝毫不担心邢恕会不会动摇任务的初心。 邢恕这一个月以来妥帖地照顾叶西杳,对叶西杳几乎有求必应,超出了任务界限地对叶西杳好。有时候甚至都忘了叶西杳是个恶魔,糊里糊涂地就和叶西杳越走越近。 但尽管如此,邢恕也从未忘记过观察叶西杳的弱点和破绽。 那个明明放着摄像头的不倒翁,至今仍在叶西杳的窗台上摆着。邢恕倘若真的心软,就不会这样坦然地监视叶西杳。 所以说到底,邢恕装得那么温柔体贴,也不过都是假象。 邢恕的“本意”如何,他再清楚不过。 叶西杳这样问他,难免让邢恕有了几分紧迫感。 他意识到,自己拖来拖去,似乎让事情变得麻烦了。 邢恕必须立刻搞清楚一件事:叶西杳到底对人类有没有危害,叶西杳留在人类社会的原因是什么。 只有这样,才能够让他早日从这种言不由衷里解脱。 他要弄到叶西杳的魔气。是杀是留,都需要一个结果。 邢恕重重呼出一口气,他今天大概是想不出办法取得叶西杳的魔气了,心里已经决定答应骆以极,让安全局出手,尽管如此,还是有种憋了许久不上不下的烦躁感。 而面对情绪异常的叶西杳,他又必须要说出一些连自己都不相信的话,来解除怀疑。 邢恕思考良久,才有了个自认为尚算合理的解释,说:“叶西杳,你是不是想多了?我对你好只是因为照顾新人,接送你确实是顺路。你找乔林川打听我家地址了?你怎么就觉得,我只有一套房子呢?总之……” 邢恕说到这儿,忽然有些说不下去。他余光里的叶西杳看起来太可怜了,脑袋低垂着,好像再多说一句他就要碎掉了似的。 但不说又不行,总不能让叶西杳这么快就怀疑邢恕的身份和居心。所以他平复了表情,再次淡淡地看着叶西杳,接着道,“总之你不要误会,我对你真不算多好。你觉得我和乔林川关系怎么样?” 叶西杳愣愣地张了张嘴,没回答。 但实际上他大概知道,乔林川是不大喜欢邢恕的。 乔林川总在跟他强调邢恕这个人脾气很差。想必他们关系不怎么好。 邢恕却说:“他能来翘首上班,是我向薛翘推荐的。那时候乔林川创业失败,负债累累,自己都放弃自己了,自然也找不到什么太好的工作。我跟薛翘提起,她正好也记得乔林川这个人,就让他来了。这么多年,乔林川在总部混得不错,每次开总部大会,各个项目公司老总都得对他好声好气,你觉得是乔林川够威严,还是因为大家知道,他背后有大老板撑腰?” 叶西杳讶然:“乔哥从来没说过……” “因为他不知道。”邢恕从来不会说这么多废话,今天说了也不是为了邀功,只是为了骗叶西杳,“反正我这个人就是这样,心情好的时候,对谁都好,别说乔林川,路边随便一个流浪汉,赶上我高兴了,也施舍他一顿大餐……所以叶西杳,你并不是特别的。” 叶西杳的手指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悄悄绞紧,小声应道:“所以我只是刚巧碰到你心情好的时候。” “对。”说完,邢恕对叶西杳笑了笑,“你想要听的是这个答案吗?” 叶西杳也对他笑:“不是,但比我以为的那个答案要好。” 才怪。 叶西杳以为邢恕是被他的气息所吸引,不受控制地对他好。 结果现在邢恕直接告诉他:你想多了,我可没有对你好。我对谁都这样。 好奇怪。 怎么心里面闷闷的。 “还有什么想说的?”邢恕问他。 叶西杳道:“没有了,你不是要出去一趟吗?快去吧。” 邢恕没有解释说自己已经打完了电话,闻言还是点点头,说:“好。” 两个人认识的时间虽然不长,但自他们第一天见面起,似乎就已经很亲近,彼此熟悉得也很快,从来没有过像此时此刻一样,双双假笑,谁也没有自在到哪儿去。 邢恕真的就那样离开了。 而叶西杳在他转身的那一刻,卸下了脸上的笑容。 他捂着心口,感受着这种陌生的,前所未有的空虚。 他讨厌这种感觉。
第29章 那天的谈话以后,叶西杳和邢恕的关系表面看起来并没有特别大的变化。 他们依旧说笑,偶尔一起走进电梯,但出来以后,又各自分开。 叶西杳会克制,因为不确定邢恕的“心情”。 邢恕会克制,因为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又超出“本意”的界限。 由于这份迟来的距离感,叶西杳现在会把一些没有来得及和邢恕说的话,留到夜里,说给叶老实,叶可爱,还有那个不倒翁叶打平听。 “这周末想去市博物馆,想叫邢恕一起,但会不会不大好?他说我不是特别的,那他就应该还有很多和我一样,甚至比我更要好的朋友。我老约他周末出去,感觉有点太自以为是了吧。” “你们说,我这样是不是特别不正常。我老想霸占邢恕所有的时间。” “可能是因为我没有朋友吧,人家又不像我这么闲。” 他会突然问它们:“邢恕明天心情好吗?” 然后又自己回答自己:“希望他明天心情好,他肯定不知道,我有很多话想和他说。”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当他那样祈祷过以后,第二天邢恕就真的和他多说话了。 只是,大概两个人都惦记着那天的聊天,总无法再向之前一样坦然地面对彼此。 这样不上不下的氛围保持了三天。 九月五号这天中午,叶西杳领到了来翘首科技上班第一个月的工资。 拿到工资条的时候,叶西杳真的懵了。 他本来以为自己当时和HR谈下来的薪资已经很高,没想到真正到手的钱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多得多。 要是只多个一两百,他还可以当作是大公司给他的补贴。可这也多得太夸张了。 他实在良心不安,就去找了乔林川,问:“乔哥,我的工资是不是多打了一个0?” 乔林川一看他那副老实巴交又愁眉苦脸的样子,故意逗他:“哎哟,你怎么这么多钱呢……干脆这样,你不说我不说,咱俩把它昧了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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