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广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一地狼籍,以及只着严赫外套的祝今,面上的诧异被祝今瞧在眼里,有些不好意思,声音都低了几个度:“辛苦你这个时候送衣服过来。” 其实周广已经来了挺久,第一次按门铃的时候没有反应,但可以听到些许声音,他便下楼在酒店休息室眯了一会,最后是估摸着时间上来的。 “听你说要厚外套,我就多拿了几套,那个严总的衣服尺码可能你穿有些大,不过应该不影响。” 祝今接过袋子:“多谢。” 随手拿出一套进了卫生间,穿好比他,他便开始替严赫穿。 “祝先生,你这么急着还要一辆车,是要回去还是?” 周广忍不住问了一句,见祝今眼神略显哀伤,又赶紧解释:“你如果觉得不方便,可以不说,抱歉我多嘴了。” “回易水川,这段时间,可能公司需要你辛苦一些。” 周广没有多问,点头:“不辛苦,你放心。” “嗯。” 祝今拍拍严赫的脸,发现他身上又开始变得极寒,人已经叫不醒,他伸出手颤抖着在他鼻端,感受到还有一丝微弱气息,已经跃至喉头的心才微微往下沉了沉。 见祝今脸色惨白,周广凑过来:“怎么了?” “周助理,我们现在就要回易水川,车子可准备了?” “准备了,油箱也加满油,检查过,没有任何问题。” 祝今看着他:“非常感谢。” 两个人将严赫一起扶下楼,将他放在副驾驶,将座位放平,祝今将车里的温度调高,反复确认他的呼吸心跳之后,才坐上驾驶室。 “祝先生,从檀城开车回易水川,走高速的话也需要好几个小时,你一夜没有休息,如果累了,一定不能疲劳驾驶。” 祝今冲他一笑,眼里带着一丝复杂情绪:“放心吧,我一定平安将严赫送回来,如果有缘的话,我们一定会再见。” 说罢关上车窗,迅速离开。 留下一脸茫然的周广,他一时之间甚至都摸不清楚祝今这话的意思。 天光将亮,目送车子逐渐走远,随后消失在地平线上,好似没有任何犹豫地去迎接挑战一样,有那么一瞬间,周广心里多了一种不太好的情绪,至于是为什么,他也说不上来。 上了高速之后祝今因为缺失阳力,又被折腾不短的时间,浑身虚软,他不得不用着符保持清醒,控制着车速,将近八个小时的车程,硬生生花了五个小时赶到易水川山下的镇上,喝了一大瓶冰水清醒之后,直接上易水川。 上易水川的路不太好走,一次颠簸的时候,严赫醒来了,昏昏沉沉,说话前言不搭后语,舌头也跟打了结一样,根本说不出来一句全话,车里的温度很高,他却止不住的颤抖,嘴里一直喃喃着疼。 “祝今,原来你每一次发作的时候,都是这么疼的啊……”严赫侧着头盯着祝今,满眼的温柔,声音越来越虚弱,“这么多年,你熬过来,真的不容易……” “有你以后我都不会难了。”祝今说。 “我太没用了,就这一次我都……都熬不过……”严赫努力睁着眼睛,却是无果,“我现在,感觉不太好,好像,看到我,我姥爷……了……” 祝今握着方向盘的手猛地一顿,眼眶里的眼泪瞬间涌出,嘴唇紧紧咬着,根本不敢往副驾驶看,内心的恐惧达到了顶峰。 ----
第39章 嗜血(六) 祝今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易水川,怎么将严赫背进的院子。 正在院里修剪花卉枝丫的严玄感显然一怔,在瞅见祝今一双已经红肿狰红的眼睛,再看在他背上双眼紧闭几乎看不到生息你严赫,他心下瞬间一沉,手中的喷水壶落地,里头的水溅了一地,沾湿裤脚。 “师……” 祝今还没开口,背上一轻,严赫已经被严玄感扶下,在给他把脉之后,面色变得非常凝重,看着祝今的眼神多了一丝复杂。 “师父他……” “先带他回房。” 说罢,自己将严赫背着就进了屋,没给祝今帮忙的机会。 祝今抿唇,心里已经崩溃得差不多,眼睛肿得非常厉害,他的头发被风吹散,站在风里凌乱狼狈,眼下他也只能先将这些崩溃咽下,不能流露出来。 刚要跟上去,就见严玄感走了出来,他只是看了一眼祝今,便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祝今看向严赫的房间,此刻有一道泛着金光的护符圈围着,他面色瞬间苍白,只是眼下也没时间给他难受,转头追了出去。 “师父……” 严玄感没有回应祝今,严玄感脚步根本没有停下,而是继续往上走,祝今意识到他的去向,他急急冲上去在他面前跪了下去,红着眼睛:“师父……” 严玄感看着他,久久没有说话。 “师父,他现在,怎么样?”祝今声音低的自己都快要听不见。 “有我在,暂时还有气儿,只是现下,要想他好好活下去,还得看你。” 祝今低头:“对不起,师父。” “这么多年你一直靠着的那口气活着,我一直帮你将阴力注入其中,就是为了你以后能够像一个正常人一样生活,你母亲的执念太深,她无法离开,你也一直被影响,所以我给你寄魂。” 说到末尾严玄感眉目变得肃然,半晌才道:“当年,真的是你拿了严赫的那一口阳气?” 祝今点头,声音沙哑:“是。” 严玄感闭上眼睛,满脸哀伤,他万万没有想到当年夺了严赫的第一口气的会是祝今,若不是那口气,严赫体质也不发生变化,而祝今是死后执念生下的带着魂煞的半魂,比普通魂体还能伤到人。 如今他们两个在一起,深受其害的是严赫,并且还是好几倍的伤害反噬。 这必须停下来。 祝今的魂力怨念太重,只是他这么些年一直帮他控制着。 “我母亲的确有天大的怨念,”祝今没有否认,“我不知道,会对他有反噬损伤,我真的不知道的师父。” 严玄感叹道:“好孩子,或许当初我让你们结婚契,就是一个错的。” 祝今垂眸:“我也没有想到,反噬会反噬到严赫身上。” “为了他好,你……” 一路回来的时候其实祝今已经想得很清楚,他绝对不可以让严赫出事的,那人给了他活下来的机会,这短短半年多的时间里,让他学会很多,也感受很多。 更重要的是,他已经喜欢上那个人了。 “师父,我会离开的,我不会影响到他,我说过,我想让他长命百岁的。” 严玄感沉默很久,终是没有说出一句话。 祝今知道,有时候,血缘关系还是最重要的,在关键时刻,都会选择血亲,他没有任何怨言,就好比他,他也会选择让严赫继续活着。 如果不是因为严赫的那口气祝今本就应该是一只鬼,而不是人样。 “师父,我本就应该去往该去之处,师父,替我解开和他的婚契,解开护魂体,如此才能护着他。” “这样你会……”严玄感终是绷不住,他眼眶酸涩,上前揉了揉祝今的头,“后果你可知?” “我知道,师父,其实回来的路上,我就已经想得很清楚了,我不后悔今日决定,我多活这么多年,能够和他相处这一段时间,我很幸运,也很满足。” “师父,求求你,帮我,也帮帮我们吧。” 说着,祝今在严玄感面前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师父的养育之恩,严赫的再造之情,无论你们让我怎么做,我都答应。” 沉默良久之后,严玄感深深叹了口气后,艰难地点了点头,手心手背都是肉,祝今可以说是他看着长大,教他咒术,驱邪避凶,儿时开始便是他的左膀右臂,一边是他的亲孙子,当年妻子离世的时候,让他务必护着严赫长大。 他无法抉择。 祝今替他做了选择。 “你应该据理力争一番,或者,跟我吵上一架,撇着离开,你知道,我一定不会让严赫死的。”严玄感声音沙哑。 祝今笑:“我说过,他一定会长命百岁的,而我,才是他最大的生死劫。” 严玄感瞬间失语。 “所以这些年您一直在寻找夺了严赫那口阳气的魂,那才是他最大的生死劫难,只是,您没有想到,会是我,对不起,我瞒了您,一开始我也不知道,直到,结婚契时他来了这里我才知道,是他。” 祝今卷起衣袖:“严赫和我手腕婚契之下隐隐而出的黑线便是凭证。” 严玄感目光盯着祝今手腕上的黑线,眼睛被刺痛不已。 许久,他才开口:“好。” “多谢师父。” …… 三天后。 严赫醒来,发现自己已经回了檀城,而祝今不见了。 他发现自己已经找不到祝今了。 火急火燎订了机票赶去易水川,他前脚刚走,纳兰怡夫妇就紧跟其后。 赶到易水川的时候,正好看到被严玄感正把一只猫的尸体放进院里的坑中,看清猫正是祝今的护魂体,他冲过去夺过来:“你干什么?” “让它入土为安。” “什么意思?”严赫望着手上浑身寒气的猫,已经冻得发硬,满脸不可置信,愣在当场,“这是,是……” 严玄感将猫尸体拿过,放进特制的小棺中,合上后贴上符,口中念念有词着,半晌,将小棺木放进坑里,才说:“不是祝今,这只猫本就不是实体,是我借着地下阴司的人情幻化出来的实体,如今它与祝今解开灵契,自然让它入土回归阴位。” “他人呢?” “他不是人,是魂体,自然去了他该去的地方。” 严赫瞪着他:“是你帮他解开的是不是?” 严玄感默默地用手一点一点将土推进坑里,一言不发,两鬓白发比以往蔓延得要多很多,人看上去苍老许多。 没有一个字,却也算是默认。 严赫瞬时暴躁:“他今年才二十二岁,他从一出生就本来是死的,他母亲为了让他活着,付出多大代价,现在都不知道在那儿被困着受罪,你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 赶来的纳兰怡上去拉住严赫:“他是自愿的。” “他敢不同意吗,你把他养大,于他而言,养育之恩大过天,”严赫甩开纳兰怡的手,“为了让我活着,私自将他配给我,他一个从家没有出过社会的人单纯得跟张白纸一样,对于你们,他只有服从。” “他一直很清醒,是我,是我把他拉下来的,你们现在是在干什么?” 严赫越说越激动,说到末尾,他声音里全是颤抖的悲鸣。 严玄感说:“因为他爱你,他比谁都想要救你,是他自愿跟我解除契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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