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浸月两只手一起揪住了陆清眠的裤腿,但是没站起来,还坐在地上,两只脚往两边岔开,半跪着的坐姿,像只小板鸭。 陆清眠:“还不起来?” 江浸月抬头,两个镜片上被他自己抹得全是模糊的手印,隐约能看到镜片后的眼眸里满是无助,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我腿软……” 陆清眠:“……” 陆清眠弯腰,伸手掐着江浸月的腋下,像拎小孩子一样把江浸月拎了起来。 被实打实地碰触身体,江浸月眼花耳鸣,双腿一点力气都使不上,陆清眠一松手,他又要坐到地上去,被陆清眠眼疾手快地再次抓住,直接将他按在了一旁的墙上。 江浸月靠着墙站稳,陆清眠才缓缓收手,却用两只手撑在江浸月两边的墙壁上,堵死了他所有能够逃跑的路。 “说吧,找我做什么?” 江浸月这才想起自己是来找陆清眠治病的,可他刚才被接二连三的碰触,幻象正从边角一点点侵袭着他的世界,无论是视觉还是听觉都变得诡异起来,他像被诅咒后永远囚禁在恐怖回忆里的人,怎么都找不到出口。 陆清眠发现江浸月的神情不对劲,立刻摘下了江浸月的眼镜和口罩,黑眸紧盯江浸月的眼睛。 江浸月的视线很空洞,仿佛根本看不到眼前的陆清眠。 陆清眠皱眉,“江浸月?” 江浸月眉头紧皱,神情越来越痛苦,牙齿紧紧咬着嘴唇,力道大到嘴唇很快被咬出了血,殷红的血珠顺着唇边流淌到下巴上,像一颗深红的痣。 “江浸月!看着我!来我这里!别迷路!”陆清眠低头,额头几乎抵着江浸月的额头。 一声声“江浸月”传入耳中,江浸月失焦的眸子慢慢恢复正常,湿润的眼眸里映出了陆清眠焦急的模样。 “陆清眠……”江浸月轻声,他像是刚经历了莫大的委屈,眼前的陆清眠就是他的救命稻草。 “陆清眠,”江浸月悄悄伸手抓住了陆清眠的衣摆,眼睛缓缓眨了眨,大颗大颗的泪珠突然决堤,“很疼,我好疼,手很疼,哪里都很疼……” 陆清眠怔了下,抬手用袖子不熟练地为江浸月抹了抹脸上的泪水,视线落到江浸月印着咬痕和血迹的唇时皱了眉,“先回家吧,我带你回家。” 江浸月点点头,依旧揪着陆清眠的衣摆。 陆清眠领着他下楼,往江浸月的出租屋走,两个人走得很慢,一路上江浸月都乖乖的,低着头老老实实地跟着陆清眠,揪着陆清眠衣角的手一直没有松开。 看着江浸月黑乎乎的脑袋,陆清眠轻声:“江浸月,再有下次,记得在幻象里找我,找到我,别迷路。” 黑乎乎的脑袋用力点了下。 直到站在出租屋门前,江浸月还是这副模样,没有抬头。 陆清眠伸手,“钥匙给我。” 江浸月后知后觉地从口袋里翻出钥匙递给了陆清眠,陆清眠一边开门,一边转移话题:“现在不怕我了?就这么让我这个杀人犯登堂入室?” 门打开,江浸月跟着陆清眠走进去,一边走一边摇头:“我没怕过你,也没相信他们说的,我就是好奇。” 陆清眠走到客厅中央突然不动了,江浸月不明所以,就见陆清眠背对着他,用低得吓人的声音说:“要是……我真杀过人呢?” 江浸月走到陆清眠面前,仰着头去看陆清眠黑如浓墨的眼睛,很认真地说:“我不信,你不会杀人的。” 陆清眠勾了下唇,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结,而是看向了江浸月身上穿着的外套。 此时马上要到8月了,H市的夏天虽然并不炎热,可也有20多度,江浸月却穿了一件很厚的外套。 “你穿这么厚不热吗?把外套脱了。” 江浸月当然知道自己穿得多,可他揪着外套的衣角,热得脖颈都出汗了,也没脱外套。 陆清眠见此,走了过来:“我帮你脱?” 这下江浸月不磨蹭了,但动作也不快,慢吞吞地脱下外套,面对着陆清眠。 他身上穿着之前那件单薄的衬衫,正面看着没什么不同的,但陆清眠想到什么,突然大步走到了江浸月的身后。 江浸月没反应过来,就这么被陆清眠看到了衬衫后面的两个大洞。 那是之前长翅膀时被戳出来的洞,此时翅膀消失了,衣服上的洞却还在,穿在身上,露出后背一片白皙的皮肤,两个洞中间仅剩的一点布料摇摇欲坠,眼看着这件衬衫就要彻底变成露背装。 “你……”陆清眠一时语塞。 江浸月很不好意思:“我衣服很少。” 陆清眠想到了江浸月办的那□□康证,道:“你想去兼职?” 江浸月点了点头。 陆清眠皱眉,却没说话。 江浸月知道陆清眠想说什么,他有些失落:“我知道自己的情况,所以我去找你……就是想让你继续帮我治病,我想快一点……再快一点恢复正常,我想去兼职,我想赚钱。” 他想赚钱,哪怕只赚一点也好,他想让王小丫不要那么累。 陆清眠顿了下,没再说什么,而是从口袋里翻出了一盒药膏和一包棉签。 “本来想帮你的翅膀上药,没想到你的翅膀已经收起来了。” 江浸月看到药膏,肩胛便泛起绵密的痒,不太剧烈,但难以忽视,就像他的翅膀……很想立刻长出来让陆清眠涂药一样。 他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一抬头却见陆清眠不知何时站在了他的面前,手里拿着一根棉签,棉签上已经沾上了药膏。 “有镇痛作用,应该会有点凉,你忍一下。”陆清眠道。 江浸月睫毛轻颤,不等询问,就见陆清眠弯腰低头,将棉签轻轻压在了他的唇上。 唇上传来清凉刺痛的感觉,他才想起之前咬破了嘴唇。 他已经习惯了,比起被幻象折磨,这点疼痛真的不算什么。 可陆清眠的神情十分认真,棉签轻柔仔细地将药膏涂抹在江浸月的唇上。 江浸月睁着眼睛,愣愣地看着陆清眠的脸。 陆清眠真的很英俊,也很帅气,是那种与普通人不太一样的帅气,带着江浸月这个小土包子不理解的时髦感,就像……他在脑袋里面搜肠刮肚,突然觉得陆清眠很像90年代的那种港星,不仅五官俊美,还带着特有的气质,在人群里一眼就能被人看到。 看到了就忘不了。 他有些走神,直到陆清眠离开,他还盯着陆清眠的脸看。 陆清眠倒是无所谓被看,他扔掉棉签,突然开口道:“江浸月,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江浸月茫然:“啊?” 陆清眠:“真不记得了?” 江浸月还是茫然:“什么?” 陆清眠沉默了几秒,道:“没什么,不是什么大事。” 紧接着,陆清眠换了话题:“我衣服倒是挺多,下次来给你带几身。” 江浸月立刻想拒绝,被陆清眠看了一眼就闭嘴了。 陆清眠并没有多待,很快就走了,他看起来很忙的样子。 待陆清眠走后,江浸月又拿起了那□□康证看了又看,十分爱惜。 其实陆清眠说得忘了什么,他知道。 昨晚陆清眠威胁陈可爱时说过,给陈可爱一天的时间,若是陈可爱不删除视频,陆清眠就要杀了他。 显然陈可爱是不怕的,也没有当真,陆清眠也不可能真的去杀人。 江浸月说忘了,只是不想再给陆清眠添麻烦,他想自己去解决这件事。 他打算下午去找陈可爱,跟陈可爱好好商量一下,让他把视频删掉。 不知为何,哪怕被陆清眠训过,江浸月还是觉得陈可爱不是坏人,只是直觉。 或许是因为陈可爱的某些经历跟他类似吧。 江浸月有些黯然。 下午,江浸月又去了9楼。 这回他没坐电梯,而是顺着楼梯走下去的。 打开楼梯间的大门,刚一抬头,就见一个中年男人高高扬起手臂,给了陈可爱一个重重的耳光。 江浸月吓了一跳,立刻退回去,躲在了楼梯间里。 这回躲在这里偷看的只有他自己了。 中年男人似乎是陈可爱的父亲,他说话并不控制音量,各种夹杂着难听词汇的谩骂张口就来,仿佛站在他面前的人不是他的儿子,而是他的仇人。 “陈可爱,你恶不恶心,你能不能不要再给我惹麻烦了?” “你知不知道因为你,我现在在单位里面都抬不起头来!” 陈可爱低着头,一边脸颊肿得老高,但声音听起来还挺有力气:“我是受害者!爸!我是受害者啊!你怎么不问问我是不是难过?你怎么不关心关心我呢?你只在乎你的面子!” 中年男人脸色更不好了,嗓门也更大了: “陈可爱!别他妈跟你老子我顶嘴!” “你能不能滚远点别让我烦心?你知不知道我现在看见你就想吐,你看看你这打扮,像个男人吗?” “月月生活费我可没少了你的,你拿着生活费安静生活不好吗?” “你知不知道老子现在叫你的名字都觉得想吐!” 一直低着头的陈可爱终于抬起了头,一双眼睛通红地瞪着中年男人,却始终没有落泪,只是声音变得十分沙哑: “你们不是说,因为我值得被爱,所以才给我起名叫陈可爱吗?” “为什么你现在却说我的名字恶心?” “爸——你和妈为什么变了?” 中年男人愣了下,脸上的愤怒像是干涸在脸上的油漆,可不过几秒钟,他像是找到了某种自洽,愤怒又升了一个等级,嗓门变得十分尖锐,尖得连躲在楼梯间的江浸月都忍不住皱起了眉。 “谁变了?!是你变了!谁知道我和你妈能生下一个恶心的同性恋!你要是个女孩就算了,结果你是个男的,还长得不男不女!因为你,我这张老脸都快没地方放了!” “我告诉你,陈可爱,老子要评职称了,你别再给我惹事,滚远点活着,毕了业就立刻离H市远远的,别让我看见你,看见你我就想吐!” 不等中年男人吼完,陈可爱已经回到屋里重重地关上了门。 中年男人的愤怒没有发泄完,对着门踢了好几脚,这才怒气冲冲地离开。 等中年男人离开,江浸月走出了楼梯间。 他站在原地,遥遥看着903的门,迟迟没有走过去。 他在陈可爱的父亲身上看到了江望丰的影子,江望丰是他的父亲。 江浸月低下头,又重新回到了出租屋。 他想陈可爱现在一定很难过,他还是晚上再去找他吧。 晚上,江浸月拎着一些零食,再次去了9楼。 刚走到903门口,江浸月就发现903的门半掩着,并没有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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