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自己此刻真的像是一个正在轻薄良家妇女的采花大盗,况且眼前这朵鲜花还如此可人,也怪不得他情不自已了。 将将把人拉到卧房,余光一见到那张空荡荡的床榻,刚起的心思顿时就消了大半。 ——今日这个亏不能白白吃下。 当务之急,还是得先查明赵老四身亡的真相。若的确不是小墨所为,那他也好带着证据去找里正为他做主。 他自是不信小墨会取人性命的。昨夜赵老四倒下时并无外伤,若是一夜躺到天亮,先不说年过花甲的赵秀为何会独自一人前去偏僻的小山坡,就说这凶手,为何赵翠会如此果断地说是自己呢? 细想之下竟全是疑点。 俞阡深深叹了口气,边揉了揉钝痛的脑袋,边苦中作乐地对小墨道:“你看,还好我有先见之明,让你将值钱的物什全带了出去,不然我俩怕是要饿死在这个冬天了。” 小墨听了他的话,像是不赞同似的摇摇头,将竹筐从墙角抱来——只见新冬衣上面搁了两个野鸭蛋与一大捧冬枣。那枣子个个红如玛瑙,又大又水灵,看着别提多喜人了。 饿了一上午的俞阡欣喜地望向男人,只觉得心像是被轻轻挠了一下,又酸又软,好像下一秒就要流出蜜来似的。 “幸好我还有你。”他轻轻地扶上对方的脸,眼眶微红,末了,又猛然想起赵翠的事:“对了,赵翠、赵礼那些人都是一丘之貉,往后小墨不要给他们送东西了,可好?他们根本不值得你那样做!” 小墨听话地点点头,将怀里的竹筐往俞阡的方向递了递。 见状,俞阡便拿起一个枣子,随意用衣袖擦了擦,咬了一口。这季节的冬枣又甜又脆,舌头沾了味就停不下来,直到一口气吃了五个才堪堪停住。 “吃也吃了,歇也歇了,”俞阡从床上起身,伸了伸胳膊、揉了揉腿,双眸微眯:“现在该去找证据了。” 随后,他从竹筐里翻出一件新衬衣,撕下一只袖子,用以围住小墨的下半张脸,再将一些碎发拨到额前挡住眼睛,这样就算在路上被村民撞见,也不会节外生枝。 凭着零碎的记忆,俞阡两人径直走出了两里地。只是昨日夜色浓重,他又慌张,根本来不及观察四周,正在他怀疑自己是否走错了路时,小墨拉住他的衣袖,指了指他脚上穿的鞋子。 “你的意思是,这里是我昨日跑丢鞋子的地方?” 小墨肯定地点点头。 “看来是没走错了。”俞阡一边说着一边蹲下了身子,伸手拨弄了一翻枯叶和野草,谨慎地选了似乎有人迹的方向。 又走了半晌,只见前方的树木越来越高大,杂草越来越多,甚至遍地都是荆棘,连块儿下脚的地方都没有。这会儿俞阡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八成是走错路了。 他为难地看着那大片大片的荆棘,无奈地回头对小墨说道:“抱歉啊,没想到我竟辨错了方向,看来今日怕是找不到什么线索了。” 小墨闻言却再次拉住了他的衣袖,等俞阡回过头后,他闭上眼睛,脑袋微微侧了侧,好似在感知什么。 不过须臾,他就伸手指了一个方向。 俞阡狐疑地望了过去,试探性地走出了十几步,只听得前方的杂草堆里突然传出淅淅索索的声响。 ——一只小巧圆润的硕鼠从中唰地蹦了出来。 小硕鼠亲昵地用身体蹭了蹭小墨的脚背,接着一蹦一跳地往前行去,行得远了还会回头瞧两人一眼,像是在催促一般。 俞阡立即意识到,这只硕鼠原来是在为他们引路! 没有惊疑太久,两人紧随其后,很快就走出了荆棘丛,来到了一个小土坡。 仔细一看,坡上的野草被压倒了一大片,底下更是密布了许多脚印和挣扎的痕迹。俞阡可以肯定,这就是昨夜他不慎跌倒的土坡。 小硕鼠将人领到目的地后,并未离去,而是直起前肢,用小巧的鼻子猛地嗅了嗅空气,然后迅速地来到了十几步开外的一根细枝条底下。 俞阡随之望去,没想到那枝条上居然挂了一块铜钱大小的碎布!看那纹路与材质,不正是赵老四来时所穿的衣物么? 这枝条离昨夜两人缠斗的位置还有些距离,看来不管那会儿赵老四是死是活,总归是经过了这个方向的。 思及此,俞阡立即将碎布连枝条一并折了下来——这可是重要的证据,得贴身放好。 一路上,他虽是跟着硕鼠引的方向走,但也没有忽视四周围的情况,首先疑点最大的地方就是泥地上的鞋印。 那印记不似寻常人的笔直清晰,竟是时深时浅,时左时右,好几次他还看见鞋印附近还有几个不甚明显的手掌印。并且根据鞋印的大小还可以判断出,这条路应是只有一人在行走。 倘若没推测错的话,昨夜赵老四在自己随着小墨一并离去后,八成是清醒了过来,只是来之前喝了烈酒,神智不清晰,加之消耗了太多力气,便只能跌跌撞撞地走回去。 由于夜黑风高,他几次都没有留意到地面上凸起的杂物,脚趾不慎绊上去后,随之扑倒在地。为了起身,他手脚并用,因此才在泥地上留下了手掌印。 俞阡心里已经有了大致的推断,只是还需要进一步验证。 又不知走了多久,引路的小硕鼠终于停了下来。小墨见状,伸出食指轻点了一下硕鼠的眉心,后者便欢快地眯起眼睛,转身一溜烟钻进草丛里不见了踪影。 这条小路已然通回了村庄里,而道路尽头还立着一间土砖房。 俞阡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才刚靠近砖房背面,他就听见了女人的说话声。只听那女人用炫耀的口吻道:“……跟了我以后有的是好日子,这鸡汤端去给你家丫头喝,小孩儿没吃过好东西,叫她沾沾味儿,省得以后轻易叫人骗了去。” 回应她的是个儒雅的男声:“那小生便先替舍妹谢过翠姐了。告辞。” “诶去吧去吧,跟我还客气啥——晚上记得来啊,姐给你留门。” 俞阡只听了个大概,心里就了然了。这不就是赵翠与赵礼两人么,一边吃着他家里的老母鸡,一边还用他的鸡去卖人情,真不是东西。 ——没想到一路竟走到了赵翠家。这不正好说明赵老四的确活着回了家么? 难道……是赵翠自己杀害了赵老四?不对,喝了酒的赵老四力大无比,赵翠一人定然是无法成功的,那她绝对有个帮凶。 而目前来看,赵礼的可能性最大。 真相已然浮出水面,俞阡顿时觉得心身都轻松了许多。 方才他听见今日赵礼要夜会赵翠,只要带人撞破那一幕,两人就会名誉扫地,说的话也就失了信服力,这样村民才有可能会相信自己的解释。 “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俞阡笑着回头拥上小墨,继续道:“回去我们好好庆祝一下,等傍晚我再去找里正说明情况,定要他为我洗清冤屈。” 小墨轻轻颔首,紧接着被俞阡扣住五指,两人就这样一左一右地往家里的方向走。 路上遇见几个说闲话的妇人老汉,俞阡不但不躲,还故意大声道:“看什么看!没看见我被他包了吗!往后你们若是再欺辱我,我必叫他打断你们的腿!” 村民哪里知道他现下心情好,这才有些口不择言,他们只觉得对方状若疯癫,还牢牢牵着貌如乞丐的男人的手,怕是受了刺激疯魔了吧。 一个两个也不再说些什么,只是叹着气快步离去了。 回去的路上,俞阡折了许多枯枝准备带回家烧火,现在家里空空如也,只能将两个鸭蛋烤了凑合吃了。不过只要等今晚过了,一切就都会恢复正常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果咩纳塞,来迟了(OTZ)。 第9章 回到屋子,俞阡先去灶台上烧火。只是在角落里摸索了许久,都不见打火石的影子。他这才意识到,赵翠那伙人连打火石这种不值钱的东西都搜刮了去。 “这当真是要将我赶尽杀绝了!”他忿忿地将枯枝丢回灶膛,长时间地挨饿受冻让他浑身失了力气,只觉得头痛欲裂。 “小墨!”他艰难地出声唤道,别的再多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小墨闻言立即过去,将他稳稳扶到床上。怕他着凉,还从竹筐里取出了前几日新买的麻布棉衣给他盖上。 俞阡深呼吸了几次,等眼前不再有眩晕感了,才慢慢摸到筐里的枣子,擦都没擦一下,就这么随意咬进嘴里咽了下去。 接着他将竹筐里的所有物什清点了一遍——里面仅有一两碎银、六枚铜板、一张房契、半件衬衣、三两猪肉、半袋米、半袋面和一罐油,再加上一件麻布棉衣和几颗枣子。这么点东西已经是他的全部家当了。 俞阡心里也清楚,就算现在他手里有足够的银钱,能重新添置家具、碗筷等物,也会被赵翠找理由再次抢去。 若想一劳永逸,最好的办法就是搬出赵家村,另寻住所。 只是不知,小墨是否会同他一起。 冬日的白天短,等小墨用钻木取火的土法子烤熟两个鸭蛋后,屋里也渐渐暗了下来。俞阡用灶膛余火引燃木棍,再去点燃灯芯——幸好这半截灯芯没被抢去。 用过鸭蛋,他将小墨留在屋里,准备只身前往里正家。临走前,他嘱咐对方道:“我等会儿去找里正,你就留在家里,将门拴好,若是困了就先睡吧,不必等我。床上也没有被子可以盖了,咱们暂时还买不起新被褥,万一你觉着凉了,那件棉衣就先凑合用用吧。” 小墨静静地听他絮絮叨叨说了很多,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俞阡见他不答话,暗自思量是不是对方心里在担心自己,于是微微一笑,继续道:“别怕,我很快就会回来,你就乖乖在床上等我,好吗?” 小墨依旧没有回应,眼睛眨了眨,突然一把拉住了俞阡的手臂。 随后另一只手伸向自己的嘴唇,摸索到唇上的金线,用力一扯,鲜血顿时从伤口处涌出,淅淅沥沥地滴落到领口,将衣襟染红了一片。 “小墨!”俞阡惊呼了一声,忙用方才出门时围的衣袖去捂住那渗血的地方,“你这是做什么?!” 小墨却是轻轻推开了他的手,任由血珠滚落。随后他从竹筐里拿出一颗枣子放进嘴里含住,不过须臾,再取出时,枣子已然变成了金色! “这是,金子?!”俞阡惊诧地接过那颗金枣,先是仔细端详了一番,然后才小心翼翼地放到牙齿中间咬了一下。 “真的是金子啊!小墨你太厉害了,这是你的法术吗?”他又惊又喜地捧住金枣,激动得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小墨缓慢颔首,算是应了。 “天啊!这下我们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去过好日子了——对了,我们去京城吧,那里读书人多,个个谦逊有礼,定是不会如这些村民一般蛮横无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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