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今日,提及名字,达达科尔国的任何一个人都会知道眼前的人是谁,荒木因此总想找个没人的地方躲起来,享受一小会儿属于自己的安静。 通常这种时候,他会摆脱身后的仆从,命令暗处的守卫远离,守卫是尽忠职守的,不愿意离开太远,但也不需要离开很远,只要互相之间说话没法第一时间清楚听见就可以,守卫还能看见他,他背过身去,就不会看见守卫,这是一个大家都可以接受的微妙状态。 荒木觉得可以满意,他就一次又一次以散步为理由走到了只有自己的地方。 今天这里和其他时候不太一样,荒木在树上发现了一只很漂亮的小鸟,他定定地站在了树下,望着那只鸟,忽然有些好奇,这只鸟是从哪里飞来的? 看起来并不是刚出生的样子,他知道刚出生的小鸟是什么样子的,因为他在很小的时候见过。 虽然只是远远瞥了一眼,但也算是见过了,并不好看,是光秃秃的,肉色的皮肤有些发红,不是毛茸茸的,而是微微有些惨白的感觉,没有长出羽毛来,眼睛非常凸出,整颗头是身体最大的部分,喙也小小的,像一颗米粒。 他记不清楚当时看见的鸟喙是黄色还是米白色,但是这无所谓。 那只鸟被第一个发现的小孩捏死了,连树上的巢穴之中的鸟蛋也被推下来,掉在地上,摔碎了,地面本来是灰白色,掉下去一个鸟蛋之后,就是黄白色,泛着一点透明的粘稠的液体,如果那颗鸟蛋是坏的,也许掉在地上之后就会散发出一股臭味,恶心得叫人想吐。 比起那种记忆之中久远模糊的印象,眼前的小鸟无疑是非常美丽的存在,它拥有小巧玲珑的身体,悦耳动听的嗓音,五颜六色的羽毛,轻巧就可以展开飞起来的毛茸茸的翅膀,两只并不尖锐还很可爱的爪子,头上顶着一根弯弯的漫画主角似的呆毛,看起来有点懵。 两只黑色的小眼睛一眨一眨的,像小星星,像葡萄籽,像圆润的荔枝的内核。 荒木突然有点喜欢这只小鸟了,他小心翼翼地靠近了树干,一直仰头望着它,眨了眨眼睛,忽然觉得很高兴,没忍住笑了一下,发现小鸟没有被惊吓飞走,荒木一下子伸出手去,将树枝上呆呆的小鸟抓住了,捧在手心里,一点点摊开来看。 他怕不小心弄死了这只脆弱美丽的鸟儿,没有用很大的力气,还担心摊开手的时候,会叫这只受到惊吓的小鸟立刻飞走,很是紧张,但是,小鸟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低头梳理了一下自己因为被抓住而有些凌乱的羽毛,见他挪开手,盯着自己看,抬起头来,冲着他发出声音。 荒木看着小鸟想,是很好听的声音,果然没错。 小鸟在他的手心里跳了跳,他吓了一跳,连忙合拢手掌,又小心谨慎从缝隙里偷窥,发现小鸟看起来似乎愣住了,又连忙将手挪开,发现小鸟没有被伤到,松了一口气,对小鸟说:“你也太奇怪了,突然出现在这里,周围都没有你这种鸟吧?待在树上不走,见人也不害怕。” 荒木喃喃道:“难道你是上天派来拯救我的?” 他说完自己笑了一下觉得很不可能,摇了摇头,捏了一下小鸟的羽毛,找了一根很细的线将小鸟的爪子套了一圈,捏着那根线,扯了一下,小鸟被扯得一个踉跄,连忙有些愤怒似的对着荒木叫了起来。 荒木低声说:“不好意思,可是你单独在外面是很容易死掉的,我不想看见你死掉的样子,希望你能陪我回家去,我保证,你跟我回家之后,会有很多人照顾你,你会得到很好的生活,比现在风餐露宿过得好,我不是要害你,你别害怕。” 边上的人看着他说话,在心里嘀嘀咕咕,王子就是多愁善感,见了一只漂亮的小鸟儿也要这样温和地说话,可是,这鸟又不是人,它能听得懂吗? 事实上,这只鸟还真的听得懂,因为这鸟不是普通的鸟,也不是别人,就是被系统定点投放到天命之人身边的,真理世界。 真理世界本来是个人没错,但他的身体已经被杀死了,他的尸体已经被分散了,他的意识都差点完全消散掉到一点都找不回来的程度,系统说,如果现在把真理世界的意识放到一个正常活人的身体之中去,真理世界可能因为不适应生活而露出破绽被人怀疑,与其那样—— “不如我给你一只小鸟的身体,保证很漂亮,很灵活,很可爱,也不需要进食喝水和其他生理活动,让你适应一下,等你适应好了,我就可以把处理完成的正常人类的身体交给你了。如果在这段时间内,你获得了天命之人的信任,那就更好了。 他会提醒你,监督你,帮助你遮掩,到时候,就算有什么,你也不必太担心。 总比刚出现就被抓起来一把火烧了,更好吧? 而且,作为一只鸟接近天命之人,比作为人更容易获得信任。 你以为呢?” 系统问。 真理世界说:“那就这样吧。” 他就变成了一只鸟,落在了荒木常来常往的安静公园流水旁边大树的树杈子上,低头的时候,觉得有点眩晕,从上往下看,还觉得有点心慌,作为一只鸟,这肯定是不正常的,但也不排除某些特别倒霉,作为鸟居然有恐高症之类的情况,但是,真理世界觉得自己最好正常一点。 更正常一点。 别被怀疑,更快获得天命之人的信任,就能更快杀死怪物。 要不是没有办法,他一刻也不想等。 想到这些东西,真理世界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低着头梳理了一下自己的羽毛,有点失落。 荒木敏锐地察觉到了这只小鸟和其他小鸟不止是外貌的差别,他用手指头推了一下小鸟的头,笑道:“怎么?你这么小一个,还有心事不成?我都没你这样闲散,你还比我更难过了?那我可怎么办呢?” 真理世界戳了他的手指头一下,没用力气,荒木更加高兴地笑道:“你看起来颇为通人性,不如我给你取一个名字吧?” 他若有所思地低声说:“在我小的时候,我听过一个故事,故事里面的人说,名字是很重要的东西,如果没有名字,得到的东西也会轻飘飘地飞走,如果有名字,就算不握在手中,也好像牵着一根线,永远不分散,永远能找到回家的路,永远能期待再次见面,你说好不好?” 真理世界敷衍地回了一声,但是声音不大,也不指望他真的能放在心上。 荒木却好像得到了一颗糖的小孩似的笑了起来,喃喃道:“既然你回答了我,我就当你同意了,其实你要是不回答,我也会当你默认的,没想到你真的比其他东西聪明多了。” 他左右看了看,偷偷摸摸再次用更低的声音说:“比有些人也聪明多了。” 真理世界被荒木鬼鬼祟祟的神情感染,认真地点了点头,仿佛被镇住了。 荒木恢复正常的模样,看着真理世界,笑道:“见到你,我的心情都好多了,虽然大家都说我没什么可难过的地方,但是,难过这种事是不讲道理的,也不是位高权重就必然天天高兴,有人说,只有傻子和疯子才能天天高兴,甚至连他们也未必能那样。” 他面上的表情渐渐落寞了,像一个被戳了一针就泄了气的轮胎似的,低着头,有些沮丧,边走一边低声说:“我要是给你取了名字,你就不能离开我,你害怕不害怕?你以后当我的朋友,好不好?我们一辈子在一起,好不好?”
第3章 “叫你格林怎么样?” 荒木将真理世界带到了住处,翻开字典给它看:“亲爱的,贪婪的。意思也算不错了。” 真理世界心想,那你怎么不让人叫扶桑花?意思更不错。 扶桑花在荒木翻出来的字典里面,格林解释的前一页,意思是,旭日初升,靠近太阳的,充满阳光的,光辉灿烂的。 荒木捧着真理世界说:“你不出声,我就当你同意了。以后我就叫你格林。” 真理世界勉强点了点头,回了一声,算是同意,心想,随便你。 反正取什么名字都是新的,以后也不会一直用,都差不多。 荒木很高兴地捧着真理世界蹭来蹭去:“现在我也有宠物了,我小时候很想养宠物,养猫养狗养马养牛都可以,可是,他们告诉我,宠物是很脆弱的,很不容易活下去的,很需要照顾的,我要学习,没有时间照顾,让别人照顾,可能养出来的宠物就不亲近了,还不如不养。” 他顿了顿,将真理世界松开,轻轻放在桌上,真理世界从他手心里跳走,落在桌上的纸张上,走了两步,仰着头用两颗黑眼睛望着他,等他说接下来的话。 荒木勉强笑了笑,坐在桌边,那是个很巨大的昂贵华丽的椅子,好像是木头做的,真理世界也不清楚,他对这些东西都不怎么了解,平时也不感兴趣,也不专门去调查,只觉得好像很重最好不要靠近容易出事就没别的想法了,目光再次回到荒木身上。 荒木虽然在笑,但并不高兴,目光有些迷茫,神色是若有所思的,声音比之前更小一点,如果不是离得近,几乎听不见的程度。 他对真理世界喃喃道:“他们还对我说,如果养宠物,却把宠物养死了,那就是糟蹋生命,简直罪大恶极,作为一个小孩子,还是不要背负这种沉重的负担比较好,对于宠物,可以好奇,可以喜欢,可以看可以想,但是不可以养。” 真理世界看着他,他好像在心里叹了一口气,面上又渐渐充盈了笑容。 “有一次,我出门去,到了一个距离这里有点远的地方,我那个时候还不像现在这么不随便乱跑乱跳,就看见一户人家的院子里,养着一只羊,那只羊是白色的,其实毛发还有一点发黄,就像是不小心蹭上了一点淡黄色奶油的感觉,好像很蓬松绵软,又是卷毛。 这个我知道。 因为有一段时间,有一种流行的发型叫,羊毛卷。 所以我看见那只羊身上的毛是卷曲的,并不惊讶,也不觉得特别,只是觉得它又可爱又好看又新奇,我对羊是很陌生的,因为那个时候没有近距离接触过羊,也没有养过,唯一有了解的时候,是在翻书,书本上有一张是贴了图配了文字写羊的,我看过,所以记得一点。 但是更多的东西就没有了,我既不知道怎么饲养一只羊,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养一只羊。 毕竟,我是没有羊可以养的。 我想去摸一下羊的毛发,被旁边的人的目光吓到了,就没有过去。 然后,我从那些人口中得知,羊是很有力气也很倔强的动物,稍微不顺心就有可能发脾气,或者,遇上特殊时期,见了人就从后面顶过去,很不讨人喜欢,肉的味道是很大很腥膻的,有些人根本就吃不惯,也没法吃下去,所以,那些人觉得,羊肉难吃,羊也肯定不是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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