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分钟之前,他不过是一个转身的功夫,景泽阳就从房间里消失了。 水滴的滴答声也停止了。那时,他就知道,他们两人中,至少有一人被人鱼的催眠带入幻觉。 他轻松解决了假扮成景泽阳诱惑自己的人鱼, 没想到,在卧室密室中, 还有一副人鱼壁画。 他不敢想象,如果晚到一秒,会是什么结果。 被人鱼迷惑, 带入深海,相当于进入副本中隐藏的死循环, 他再也找不到他。 而景泽阳说着喜欢他,却被人鱼轻易诱惑,还回应那个假扮成他的怪物, 他又酸又怄,快气死了。 所以, 他不顾浑身湿透, 不顾石头地面又冷又硬, 一把人带出幻觉,就压着他质问。 “你让他碰你了?” “你认不出那不是我吗!” 景泽阳怔了一瞬。 宁迦渡揪着他的衣领,半个身子压在他身上,纤瘦的身体因为激烈的情绪而微微发抖。他整个人湿漉漉的,水滴顺着发丝滴落,眼里泛着水光,眼角染着一点红。 脆弱却凶巴巴的,声音还带着委屈。 像极了被主人不小心弄丢的傲娇猫咪,好不容易找回家,却发现主人认错猫养了坏猫咪,又气又酸的样子。 就十分惹人怜惜。 再回想人鱼说的话,景泽阳忽然意识到,宁迦渡比他以为的更在意他。 爱得隐忍卑微,爱得小心翼翼,哪怕失去会伤筋动骨,也从不把那份浓烈的感情表露出来。 更为了保护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推开他。 景泽阳只觉得心都化了。 然而直男如景队,说不出黏糊糊酸唧唧的话。 他只是把人拉下来,紧紧地抱在胸口,然后,就被宁迦渡用力推开了。 他只好举起手让宁迦渡看见手心里的短刀。 “我怎么可能认错你。” “你再晚来一秒,我就能割断它的脖子。” 近身格斗他是行家,虽然危急,也不是没有应对的办法。 宁迦渡撇了眼刀,脾气缓和了些:“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走进水里之前。” “那你还跟他下水?”宁迦渡的眼睛竖了起来。 “那不是,想看看能不能找到线索。说不定那个犄角旮旯能找到原始代码呢?”景泽阳耿直地笑了笑。好像跟着怪物去陷阱里是小菜一碟的事。 宁迦渡:…… 这算艺高人胆大吗? 宁迦渡已经不知该如何吐槽。 虽然很怀疑对方只是找借口,但他也不得不承认,景泽阳说得有点道理。 原始代码通常散落在早期副本最不起眼的角落,才逃过游戏的清理。 他想到就做,立刻搁置情绪,开始探查池底。 一线绿光射向水中,不一会,宁迦渡眼睛一亮。 景泽阳看出来了,“我没说错吧。” 宁迦渡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很快,又埋首于计算中。 有了新发现的这一段代码,突破游戏漏洞的程序就能初具雏形。 等他将所有语句整合好,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就看见景泽阳正瞧着自己。 男人用胳膊肘撑着身体,眼里漾着柔和又略带促狭的笑,像欣赏什么似的注视着他。 他愣了有一秒,才反应过来,自己还维持着从水里出来的姿势,跨坐在景泽阳的腿上。 轰—— 热气直冲头顶,他强作镇定地起身,却险些滑倒,还是靠着景泽阳扶住才没有摔在对方胸口,再次来个亲密接触。 两人站定以后,他后才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刚才都做了什么。把人压在地上,质问为什么跟别人好。 就像个吃醋的小媳妇一样! 这哪里像拒绝人的样子。 他尴尬得脚趾发麻,却听到景泽阳轻笑一声。 “虽然没被迷惑,但我真的很好奇,人鱼说的话是真是假。” “他对你说了什么?”宁迦渡有些不安地问。 “他说,你喜欢我碰你,还喜欢我对你霸道些。” 景泽阳笑得温柔,扶住他的手没有松开,反而把他拉近了些。“如果,我现在吻你,你会不会生气?” 宁迦渡整个人呆住了。连呼吸都停滞了。 他忘记了,人鱼这种生物的恶劣属性,就是说出他人最隐秘的心事! 他那些难于启齿的,自己都不愿面对的欲望就这样像摊开的书一样,被景泽阳看见了! 其实,这不能怪他。 作为宁安之夫妇的实验品,他从没有体验过正常的亲情人伦,他熟悉手术刀的寒冷,比起手术台更刺骨一些,却从不知道人类怀抱的温度。 直到在二中操场上被一个男生撞倒,抱到医护室。 那个怀抱格外的温暖,带着运动后的热度,坚实有力。 他人生第一次,感受到了安全感。 之后在医务室,他发病气喘,抖得不能自已,那个温暖的怀抱始终陪伴着他,安抚着他。 而不是将他留给冰冷的仪器,像他的父母那样。 从那时候起,他爱上了那个怀抱,那个人。 也是从那个时候起,他对性有了意识。 但只针对这个人。 他贪恋和他的肢体接触,就像被太阳吸引的行星一样。 他一次次试图悄悄接近他而不让他察觉,傻傻得以为纸能包住火,没多久就被看穿,进而被厌恶。 但他本身其实是欲念淡薄的。 不知是宁安之夫妇在基因筛选时刻意淡化这一点,还是非自然孕育导致的先天不足,亦或兼而有之,正常男孩该有的身体反应他都没有。 甚至因为生活被密切监测,他也没有任何别的渠道获取这类知识。 更不可能真的向对方告白。 他们就像太阳和行星一样,永远不可能有交集。 所以,只有幻想。 朴素的天真的幻想。 看过的书籍,电影,传说,那些美丽的爱情故事,他带入他们两人,演绎出一个又一个肥皂泡般的幻梦。 在他进入最初的万维之门时,他的幻想被捕捉,演变成了现在困住他们的副本。 所以,这个副本里都是关于爱情与欲望陷阱。 这些缘由,他当然不能对景泽阳说。 拉着他胳膊的宽大掌心温度烫人,把他烫得头顶快喷蒸汽了。 好羞耻! 他心脏砰砰地跳,不仅因为暗藏的心事被发现,更可耻的是,他竟然生出了一丝期待,期待景泽阳吻他。 于是,他咬牙坚定道:“我当然会生气!说过不喜欢你了,你不会那么傻,相信怪物的话吧!” 景泽阳咳了声,正经点头:“也是,这里也不合适接吻。” 宁迦渡快气笑了:“你!” 景泽阳回以一个大大咧咧的笑。 刚才宁迦渡骑在他身上找代码时,他已经从光脑里查询到人鱼的资料。那些话就是宁迦渡的心声! 口是心非的小宁太可爱,太让人心疼,何况还一身水汽,湿衣裹身,撩人得紧,他要忍住不吻他,已经是极大的考验。 他干脆解下作战服外套,拧干水披在宁迦渡身上,遮住致命的诱惑。 “小心着凉。” 宁迦渡撇了他一眼,一秒钟的功夫,两人身上就已经干燥清爽。 “一个语句就可以了。”他把衣服还给景泽阳,又恢复了理智冷静的模样,公事公办道:“原始代码只剩最后一段,不要浪费时间,走吧。” 景泽阳失笑点头。 胜利在望,以后,他们有的是时间。 他率先推门而出。 然而,门外的景色让他顿住脚步。 原本陈旧幽暗的卧室灯火通明,床上铺上了洁白的床幔被褥,家具纤尘不染,甚至多了许多精致的摆设。 这个房间活了过来,不,应该是整座死寂的古堡恢复了生机。 房间门口,已经被宁迦渡删除的管家带着虚浮的假笑,恭敬地向他们鞠躬,身后成排的仆人们随之一起弯腰。 “尊贵的夫人,主人已知晓您的归来。” “婚礼已准备好,请您随我来。” ----
第93章 卧室门口, 仆人们站成两排,其后是火烛明亮的城堡走廊。 宁迦渡和景泽阳对视了一眼。 他们都明白,这个副本又发生了新的变化, 似乎迫不及待要加快速度,让他们走向终点。 在终点等待他们的, 应该就是神秘的城堡主人。 按照规则,只有宁迦渡完成“婚礼”,嫁给副本BOSS的城堡主人才能通关副本,但也意味着宁迦渡被游戏捕获,再也无法回到现实。 而如果拒绝婚礼,他们也无法离开副本。 暂时没有想到破局的方法,也不知道所谓的“婚礼”是什么,宁迦渡有些忐忑, 而已经被删除的管家再次复活,让他感到有什么正脱离掌控。 但与景泽阳目光相对的一瞬, 他就安定了下来。 景泽阳的眼神坚定沉着,有一种让人安稳的力量,而此时, 他眼中涌动着凌厉的光彩,已准备好迎接挑战。 他从来都是这样, 越是危险,困难重重,越是激起斗志。 好像在他面前, 就没有过不去的难关。 和这样的人在一起,他有什么可害怕的呢。 而且, 方才最羞耻的一面被景泽阳知道, 他也没有嘲笑或鄙视, 反而接受他,甚至配合他。 宁迦渡心里的羞耻和重担,就这么轻飘飘被卸去大半。 他是被爱着,理解,和尊重着的。 宁迦渡垂下眼睛,再抬起时,纷乱的心已经平静。 他对管家说:“带我去见他。” 此时的城堡已然是张灯结彩,红色的地毯在他们脚下延伸,仆人忙碌地穿行,在他们经过时,对他们行礼,空气中弥漫着食物与皮革的气息,一切都鲜活生动。 管家在前面领路,两人并肩走在后面,他们身后,各有一个同样穿着黑色管事服的仆人紧紧跟随。后面跟着更多佣人。 景泽阳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尽管一切都风光华丽,但,在转角镜子的反光里,风景画的树林里,呢子窗帘的褶皱里,在每一个烛光映照不到的角落,他都能发现怪物的身影。 怪物依然存在,那么这些仆人很可能还是幽灵。 一切都是假象。 预感到这个副本的难缠,景泽阳暗中调动光脑,计算各种策略的可能性,并把可能用到的物件放在随身装备包里准备好。 之前被收进武器库的龙息已在上膛状态,随时可击发。 全能防护盾A-shell也放在装备包里调用最快的位置。 然后是藏在光脑深处的隐藏物品栏。 里面只有两样东西。 一颗红色水果糖,藏着帮助宁迦渡退出游戏,回到现实世界的代码。 一枚戒指,启动时就能变成返回光圈,让身为解救者的景泽阳退出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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