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为什么琼枝忽然变成了孟琼?” “或许是因为……琼枝姑娘的因果被某种力量扰乱了,但这不归我管。” 他只负责管霍玄钰。 “我说你们……是不是离得太近了些。”霍玄钰是笑着的,可眼底却不见丝毫的笑意。 凌云简一缩脖子,讪讪道:“我就问他点事。” 谢观看向嘀嘀咕咕的三位:“诸位有事不防直说,我与你们,与孟琼,都不过是见过几面而已,所以不必担心我会偏向任何一方。” “我有话想问孟姑娘。” “请讲。”谢观没想到率先开口的,是白辰。 白辰起身走到孟琼身边,认真地问道:“孟姑娘可还记得曾经在常恒山上救过一只狸猫?” 孟琼明显一愣:“这种小事,我记不太清楚了……或许有吧。” “那就当它有吧。那只狸猫还没有名字,我想问如果是孟姑娘来决定,会起一个什么样的名字?” “我……抱歉,我没读过几年书,一时间想不到什么。” “没关系,你可以想到了再告诉我。” “我想谢观大人学识渊博……” “不行。”白辰打断她,“一定要是你,不可以假借他人。” 凌云简的疑惑更甚:“你们怎么莫名其妙的。” 霍玄钰撇了他一眼:“稍后和你解释。” 孟琼不知自己为何被打动,她思忖良久:“春桃,如何?” 大地回春,桃花盛开。就好似幼时,她随爹娘去鹿鸣观上香,一路的草长莺飞,山花烂漫。 白辰把手藏于袖中:“这样便可以了。” 霍玄钰往凌云简背上一拍,大力把他推了出去:“瑞王殿下昨日在我那喝多了,今日才唐突了姑娘,请孟姑娘大人有大量,原谅他这一回。” 凌云简:“???” 谢观点头认同:“若真是如此,孟姑娘平白无故受了的委屈,瑞王殿下要好好给她赔罪才是。” 凌云简的性子极好,和他那个阴晴不定的太子哥哥相反,他从来不摆皇室的架子,凡事在他这都讲一个理字。 在谢府他又是道歉,又答应拿出赔礼。孟琼区区平民,见瑞王这样摆低姿态,心里不禁有些惶恐,连连摆手说误会解开就好,此事不提了。 晚些时候,他们去了一趟常恒山,来时路过孟琼开的胭脂铺,铺子的生意红火,孟琼在其中忙得开怀自在。 山上的枯树桩旁,凌云简正盘腿坐在地上拿刻刀刻墓碑。 这是霍玄钰对他自作主张的惩罚。 雪渐渐消融,转眼正月已然过了一小半。 “名字是很重要的东西吗?”霍玄钰问道。 白辰想了想:“很重要。你们凡人或许无法察觉,姓名其实是最原始的一种法术。” 霍玄钰想起那只狸妖临终所言,或许对他们这样的妖怪来说,姓名更像是一种承诺,一个契约。 承诺在茫茫人海中,下一次的相遇。 如果是这样的话…… 白辰,你的名字又是从何而来呢? “喂,我刻好了,这样应该可以了吧!”凌云简费力地扶起墓碑。 上面赫然写着,孟氏春桃之墓。 “这狸妖是真的死了吗?”凌云青持怀疑态度,他母妃口中的妖怪志异可没有怎么简单就结束。 “她是春桃。”白辰纠正道,“命簿改写造成的后果不是她一个小妖能承受的,说是彻底消亡都不为过。不过她用自己的命换来了孟琼的重生,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凌云简:“那你为什么还要费劲从孟琼那讨一个名字?” “因为我答应她了,我不可以食言。” 白辰比谁都知道,名字对一个小妖来说有多重要。 霍玄钰站在白辰身后,脸上晦暗不明,不知在想什么。 “好了,都别沉着个脸了,今天我心情好,请去你们去听雨楼吃饭!既然心里有事,那今晚更应该吃吃喝喝,再回去睡一觉,第二天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凌云简的话如春风过境,扫除了冬日里的寒气。 “我说小白,那一会可要好好和我讲讲这狸妖的来龙去脉,我回去说给我母妃听,她肯定喜欢。” 肩上的重量增加了,回头一看,霍玄钰的正按着他的肩膀皮笑肉不笑,耳边落下了低沉的声音。 “小白?你叫得挺顺口?” 凌云简额头冒汗,立马改口:“白公子……” 风雪稍歇,树桩边崭新的墓碑屹立着,没有人去追究它为何出现在这里。 如同没有人去倾听,一位沦落风尘的女子,会有着怎样的心境。 她也曾是好人家的姑娘,若不是突遭变故,若不是外面毫无生机可言,谁会自甘堕落,愿意在里面沉沦一生。 春风楼里的每一位女子都是如此。 幸好,还有一只爱打瞌睡的狸妖,听到了其中之一。
第26章 常恒山 5 天枢宫的灯亮到天明,晨光刚刚翻涌的时候,司灵敛去了平时懒散的模样,面色凝重地踏进了元信的寝宫。 “元信,我查到了不得了的东西。” 顾不上礼节,他直愣愣地冲了进来。 “元信?” 司灵愣住了。 长案几上油尽灯枯,元信趴在上面,身体没有一丝起伏。 “元信!” 司灵忽然慌乱不已,路都不会走了,被地上的书本绊倒不说,额头差点磕在桌角上。 这一番动静下,元信才悠悠转醒:“天亮了?” “你真的是……要吓死我。” 司灵疼的直咧嘴,却还是连滚带爬到元信身边,从头到脚查看了仔细,越看心里越冒火。 元信明显消瘦了不少,眼下乌青比以前更甚,脸色近乎青灰,难看极了。 “你又通宵写命簿?我说了你多少次,命簿是写不完的,你这样一天天熬着,我看着都难受。” 元信似乎习惯了他的责备,只摇摇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头又疼了?” 两人面对面,司灵熟稔地伸手揉按元信的太阳穴。责怪的话说不出第二句,司灵知道他一直有头疼的毛病。 每次他蹙起眉,双目紧闭地默默忍受疼痛。 司灵总是藏不住自己的关切。 元信实在是困倦,索性闭着眼睛问道:“你找我什么事?” 司灵叹气:“现在没事了,什么事都没你重要。” 元信:“……” “是我考虑不周,这段时间我忙上冠的事情,你的身边没人帮忙,累坏了吧?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这点事不算什么,我扛得住。” “扛得住?你刚才还在昏迷,我才离开你几天你就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元信显然不服,竟也和他斗起嘴来:“我怎么样了?我不过是睡着了而已。” 司灵手上的动作一顿:“你把我当傻子吗?” 元信别过脸去,刻意避免和司灵的肢体接触:“你没事就走吧,去帮白辰,别忘了我们三个现在还是共犯。” “我不走。”司灵眼角的橘红变得妖异,他忍着怒道,“你自己照照镜子,看看你的脸色有多差。你一个人我不放心,我说了,什么事都没你重要。” 元信拔高声音问道:“那你想怎么样?” 哗啦一声,司灵收尽了房间里的笔墨。再一挥手,整个寝宫都被包裹在一个水泡一样的结界里。 “在我回来之前,别想这些破命簿,给我好好地休息。” 元信的脾气不好,他是知道的,所以他做好了被暴打的准备。在他亲手打造的牢笼里,司灵预想中的暴怒并没有出现。 墨香加上一股清香,青绿衣袍在元信身上如同水墨画卷,他平静地直视司灵,只问了一句:“你要去哪儿?” “青界。” 司灵的回答简单果断,他把后半句留在了心底。 青界生长着治疗头疼的仙草。 “对不起……” 身后隐约传来了元信的声音,司灵没太在意,只当他是良心发现,知道了自己的苦心。 如果不是司灵关心则乱,如果他能够沉下心,再冷静些,便能发现天枢宫里除他之外还有一位常客。 那存留已久金灿灿的痕迹,云外天不会有第二个人。 云外天和尘缘镜的时光轮转稍有差别,当司灵想起要给白辰传讯时,人间已是二月初。 老皇帝依然缠绵病榻,其实从去年年末开始,一直都是太子凌云青监国。当初被召回邺城的宗室旧臣,过完正月早已回了封地。 唯有霍玄钰,几次请旨回西北都没有得到回应。不过他本人也不着急,带着白辰把京中有趣的地方都玩了个遍。可怜副官秦宁一个人在霍府撑着,不仅要为他们这波人的前程发愁,还要替霍玄钰处理如雪花片一样的交际应酬。 这天在滨边小院,游手好闲的凌云简正在教白辰玩叶子牌,霍玄钰自然也在一旁作陪。 不知怎的,一向迟钝的瑞王殿下隐约察觉出自己的这位好友似乎盯人盯的很紧,明摆着不大愿意他和白辰有独处的时光。 牌打到一半,规则都没教完,听讲听得头昏脑胀的白辰忽然激动地跳了起来,把牌一扔人就溜得没影了。 凌云简挠头:“这是怎么个事?” 霍玄钰随口答道:“大概是内急。” “啊?神仙也会内急吗?” 白辰此时正猫在墙角,全然没听到背后的议论。 “司灵?真的是你吗,你要回来了!?” 白辰喜出望外,天知道他这阵子有多难,玩都没法放下心来好好玩,总是担心因为自己的疏忽导致命簿走向越来越偏离。 然而对面明显尴尬地一顿。 司灵干笑了两声:“你做的很好,别担心。我给你传讯是有三件重要的事要告诉你。” “好,你说。” 白辰乖乖竖起耳朵,怕自己记不住,甚至变出纸笔来记。他最近没有偷懒,上次变身术失效可把他吓惨了,从那之后一直拿着司灵给的《基础术法》反复练习。 “第一,我在书库里找到了记载,像上冠这样身份尊贵的真神转世,身上会有特殊的法术禁锢,凡人的身体很脆弱,这原本是一种保护,避免历劫到一半就遭人暗害。但同样的,如果他原定的命簿被改变,我们灵使也没办法修正。” 白辰颤颤巍巍道:“那……我们岂不是全都完蛋了。” “……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是让你使用法力的时候,不要和他有任何的肢体接触,不然法术会立刻失效。我说过,命簿的走向遵循因果缘法,你导致的差错,只能由你去纠正。所以白辰,不要怀疑自己,你才是关键所在。” “好,我记下了。”白辰暗暗给自己打气,“还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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