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总勉强控制住琵琶,说:“真君,我带你去找十殿阎罗吧。” 他本以为时谨礼会问十殿阎罗怎么了,却听时谨礼说:“你刚刚看见什么了?” 皮总顿了顿,旋即摇头:“没有。” “没有?”时谨礼皱眉问,“没有,未来一片漆黑,我什么也看不见。” 琵琶载着他们掠过被点亮的天空,飞往鬼门关,皮总拿着张古旧的羊皮,不时向下看看,以免走错路。 “你拿着什么?”时谨礼问。 “大荒十二阵。”皮总边说边将手里的羊皮拿给他看,“当初小鬼王就是在这个阵法的基础上为你……啊不是,为悯华真君建了十二座往生塔,之后又在这十二座主塔的基础上建了些辅助用的陪塔,虽然不知道大鬼王想做什么,但说来说去总逃不脱这个。” “你们很早就开始布置了?” 皮总思索了一会儿,才道:“也没有很久吧,毕竟大鬼王藏得太好,如果不是那座平白无故出现在古大荒平原上的往生塔,我们估计到现在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什么了。” 时谨礼沉默下来,皮总又继续说:“本来不想将凡人牵扯进来,但大鬼王这次做的的确有些出格,利用谁不好,偏偏利用凡人。” 时谨礼不置可否,皮总又道:“说来也奇怪,他明明知道现在的大荒时刻处于三清天的监视之中,竟然还敢在祂们眼皮子底下把那塔弄出来。诶,到了。” 说话间,他们已经到得鬼门关前,耸立的黑山被金火照得反光,皮总正操纵琵琶要下去,突然,下方轰然炸开一道灵力,竟然硬生生将他们掀飞出去! 慌乱之际,时谨礼一手揪住皮总的后领,一手掣出阴阳剑,挡了一击,然后带着他从空中翻下,与掉下去的琵琶一同落在地上。 琵琶砸在地上发出砰一声巨响,摔了个粉碎,皮总甚至来不及心疼,就被时谨礼带着再次就地一滚,躲开第二击。 他在慌乱中向那攻击的来源处看去,只见一豹眼狮鼻、络腮长胡、头戴方冠、手持象笏的威严男子立于鬼门关前。 他的双眼已被阴气污染,黑洞洞一片,却仍旧不怒自威。 皮总吞咽了两口口水,低声朝时谨礼说:“是一殿秦广王。” 时谨礼点点头,不甚在意地说:“本来就要找他,来得正好。” 话音未落,阴阳剑掣出,在空中分裂成赤青两柄,锵一声朝站在原地的秦广王悍然斩去! ---- 感谢阅读
第100章 缚鬼阵(八) “我们上一次相见,还是在五千年前。” 程漱拎着游执,站在金乌头顶,冷漠地俯视着天空下明亮的大荒。游执满脸黑血,双目紧闭,一动不动像是死了,唯有口中发出微弱的呼吸声。 “你对兄长也是狠心,”程漱笑道,“离开了大荒,便再也不回来看我。” 游执的眼睛被血糊住,只能勉强睁开一条缝,他看见了与少时记忆完全不相同的大荒,看见金乌散发出的光芒照亮了他曾经暗无天日的故乡,直到这时才恍然惊觉,大荒原来这样美丽。 “我其实有点后悔。”程漱也不要他回答,似乎只要游执听见就行,自顾自地说,“当初不该听那几个老鬼的话将你送上三清天,我就该让你留在这里,让你也看看我那一千年过得都是什么日子,看看你的同胞、你的族人是如何被三清天诸神压迫欺凌。” 游执张了张口,似乎无声地说了句什么,程漱没有听见,却明白他的意思。这样的默契让程漱感到无奈,他耸耸肩,随手将游执扔在地上,说:“我知道,就算当年你留在这里,大荒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你是要说,无论如何,我们的处境都不会比现在更糟了,对吧?” 摔在地上的游执笑了一声,黑色的血沫从他的鼻腔里喷出来。 “不要把你的兄长想得太坏。”程漱说道,“当然,也不要想得太好就是了。东岳女帝上三清天去了吧?没事,让她去吧,反正无论如何,大荒都是要被照亮的。” 此时,鬼门关前传来一声巨响,金乌身上的游执和程漱一同望去。 时谨礼与秦广王过了两招,右手被震得发抖,几乎握不住剑。 皮总躲在他身后,不停地翻着手中的羊皮:“悯华啊,你再坚持一下,我马上就找着了——” 话音未落,又是一声短兵相接,锋利的剑风啸出一声尖锐的巨响,竟然削平了鬼门关两旁的黑山。坚硬的山岩从天而落,轰隆砸在地上,一殿秦广王立于鬼门前,用漆黑空洞的双目望着他们。 如果从皮总手中的地图来看,大荒十二法阵的走势即从鬼门关始,自轮回台上终,受程漱法力影响的十殿阎罗各守一阵,剩下两阵则交于银勾吕夷。而十殿阎罗中,各王纷纷独立于其他人,只有一殿秦广王与十殿转轮王有联系,灵力能在这二王之间流转。 而正好这二王又分别守护大荒十二阵中的第一和第十二阵,时谨礼当机立断,让皮总想办法控制十二阵中的灵力走向,自己则用法力打通这二王之间的联系。 但秦广王法力高强,时谨礼又不敢下重手,几十回合战下来竟然没讨到一点便宜,反倒还有被压一头的趋势。 “你好了没有?”时谨礼一边战一边头也不回地朝皮总喊道,猝不及防被秦广王一掌击中胸腹,阴阳剑横在他身前发出恐怖的咔咔声,之后时谨礼连人带剑被打飞出去。 他撞在鬼门关上,咳出一口血,又迅速爬起,躲开那凌厉的掌风。 皮总啊了一声:“找到了!我找到了!你快掩护我!”他说着就阔步上前,时谨礼见状,眼中燃起金火,身后舒展出六臂法相,一击便将朝着皮总扑去的秦广王撞开。 秦广王怒喝一声,浑身灵力暴涨,也现出身后巨大的阎罗法相,在巨大的轰鸣声里与悯华六臂撞在一起。 眼见法阵暴露在外,皮总飞身上前,在阵中滚了两圈,到得阵眼处,双手作剑指竖在身前,飞速念出口诀。 他的身后隐约显现出琵琶的形状,法阵中流转的灵力发生了奇异的变化,在嗡然的琵琶声中里停滞数秒,而后开始向同一个方向汇聚。 自鬼门关开始,精纯的灵力光芒闪过黄泉路上,而后是已化作废墟的酆都城、三十六狱、各大地狱、忘川河、枉死城等等足足十二重地。 琵琶声响彻大荒,秦广王大怒,释出浑身乏力,一掌将悯华六臂撞开,时谨礼手中的法器只有两柄阴阳剑和枯荣鼓,根本奈何不得他。 眼见时谨礼被撞开、秦广王愤怒扑来,皮总念完最后一句法诀,忙用两手抱住膝盖,将脑袋埋进去,努力将自己缩成一个球,然后被秦广王一脚踹飞出去。 他滚过鬼门关前,撞在黑山脚下,哇地呕出一大口血。 就在这时,鬼门关前法阵中不停朝着远方流去的灵力流停滞了,原本闪烁成河的金光猝然消散,下一秒,十二座高塔在一阵地动山摇中纷纷拔地而起,八角屋檐上的铃铛在灵力的作用下被修复,一起发出响彻云霄的叮当声! 跟随金乌的尸体盘旋在空中的程漱垂首望着他们,对游执说:“这琵琶精倒有些本事。” 游执笑了一声:“班门弄斧了。” “这倒是。”程漱点点头,将双指放在嘴边,吹了声口哨,载着他们在天空中盘旋的金乌就在这哨声中收敛了羽翼,如一支箭般俯冲而下。 火箭划过天穹直朝被忘川包围的罗酆山而去,罗酆山的山体早在金乌自酆都城中展翼腾飞时便已经坍塌,再被金乌一撞,直接彻底移作平地。 鬼门关前的时谨礼瞳孔骤然紧缩,那一声姑姑还没叫出声,就见金乌钻进了地底,似乎贯穿了三十六狱之底,要往更深的地方去。 这时秦广王也不再与时谨礼争斗,金乌的举动似乎是某种不成文的命令,他收了掌,再也不顾前来捣乱的时谨礼和皮总,阔步走到法阵中,双手结印,按在地上。 法阵在他的灵力加持下一点一点地扩大、腾空,与其余十一阵相互碰撞、交融,最后在往生塔的塔顶处形成了一个若有似无的保护罩。 皮总踉跄两步,艰难地爬起来,难以置信道:“他们想做什么……” 话音未落,大地巨颤,皮总再次摔倒在地,这一次,他感到地底传来了一阵让人恐惧的高温。 鬼门关前就是冥河,他手脚并用地爬到岸边,只见冥河之底闪烁起金光,黑暗的河水被照亮,倒映着波光粼粼的光芒。金乌火羽舒展,自冥河之底伸出,翼若垂天之云。 地底深处传来一声鸟鸣,紧接着传来的是基石炸裂、崩坏的声音,冥河之水倒灌入地底,卷起波涛,拍在鬼门关前,下一秒,金乌扶摇直上,竟以脊背托住整个大荒,载着他们腾空而去! 天与地蓦然相撞,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群山开始崩塌,崩碎的山石从天而落,在大荒平原上砸出恐怖的深坑。万千鬼族聚集在往生塔下,担忧又畏惧地望着离他们越来越近的天穹。 大荒十二阵汇聚而成的保护罩在天与地之间撑开一片安全的区域,灵力激荡卷起狂风,将他们头顶的乌云和群星吹散。 “他疯了!”皮总惊慌道,“若天穹被撞破,闯入阳间,三界崩毁,谁也别想好过!” 地底,金乌之上。 鬼王兄弟二人被金乌双翼扬起的大风吹散,游执摔倒在柔软的羽翼里,被风吹得不停下落,从鸟首摔至鸟尾,很快就将从金乌的身体上坠落而下,摔入大荒下深不见底的九泉之中。 突然,一只染着红色指甲油的手抓住了他,游执费劲睁开被血糊住的眼睛,只见时谨礼他姑一手狠狠揪着金乌身上的羽毛,一手用力拉着他,染烫精致的卷发被狂风吹得乱飞,一点不复往日的优雅。 李太太在绝境之中爆发出巨力,她咬牙将金乌的羽毛在腰上紧紧缠了几圈,打了个死结,而后又抓着那羽毛去缠住游执的手,防止他摔下去。 “姑姑……”游执叫她,那声音很小,但不知怎么的,李太太就是听见了。 “小游啊,我突然想起来,”李太太抓着他,咬牙说,“我以前说过没有?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觉得好眼熟。” 游执摇头,她继续说:“我刚才突然想起来了呀,我们阿礼出生的时候,病房里闹鬼,我有一天半夜醒来,看见一个人站在婴儿床边上抱着他,那个人好像和你长得一样……” 游执没有否认,她就点点头,说:“果然是你。” 这时,不知被吹到哪儿去了的程漱艰难追来,看见游执,掣出黑剑就要取他性命。 李太太哎呀一声尖叫,手中的玉如意变大,邦的砸在那剑上。 风吹得她几乎睁不开眼睛,但玉如意却像是能看见似的,一次次为他们挡下程漱的剑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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