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勾直起身,先是看了看自己满是脏污的手,旋即爆发出一声尖利的笑声,她凶狠地看向站在角落中的李太太,说:“我先杀你!” 话音未落,银勾便直扑而去,时谨礼要去救,却被吕夷拖住。 眼见银勾到得面前,李太太在短暂的惊慌后很快恢复了镇定,她拿出了曾经揍李檀时的气势,外加十二分的力道,抓着手中的玉如意,砰一声砸在银勾的脑门上。 银勾那一剑还没挨着她的衣服就被打飞出去,狼狈地跌在地上,顶着额头上那巨大恐怖的伤口站起来,怨毒地望着她。 李太太原本没把握,这下一击得手,大概知道轻重了,满意地颠了颠手中的玉如意,朝银勾挑衅道:“来啊!小丫头片子!” 银勾大怒,眼底都要燃起熊熊怒火:“你、骂、谁?!” 正埋头想办法破除阵法的皮总不停地往他们这边看,见时谨礼被吕夷拖住、李太太正与银勾对峙,又转过头去,顺着阵法的走势寻找阵眼。 终于,他在阵法边缘处看见了一滴不起眼的血。 所有的灵力流向都从这一滴血而出,最后又汇聚进这一滴血中,皮总再次回头看了一眼,看见吕夷朝他扑来,又被时谨礼挡住,忙在手中凝聚起法力,要破开这阵法。 突然,跪在三十六狱深处、被无尽铁索困住的游执睁开了眼睛。 “别动……”游执低声说。 “醒着?”皮总眼前一亮,“太好了,你坚持一下,我现在就救你出来。” “别……”游执的眉头紧紧皱着,他动了动,双手牵动锁链,带起哗哗的声音,“不行……” 皮总不明所以,奇怪地问:“什么不行啊?这又是谁的血?你的?鬼族的血是黑的呀?” “神血。”游执体内的灵力似乎消耗得很厉害,连带着说话的声音也变得很微弱,“这个阵法是,聚灵用的,这一滴神血在阵眼上,如果阵法破除,天地灵气就要……” “就要聚在你的身上,然后你就爆体而亡?” “问他妈什么问?!”时谨礼大怒,“你他妈不是能预知未来吗?你自己看不到吗” 皮总连连喊冤:“天机不可泄露啊!” 李太太不明所以地看向他们,问:“什么天机?” 这时,蛰伏在暗处的银勾瞅准机会,闪身前来,提剑就要杀她。李太太大惊,忙低头从她肋下钻过去,朝着时谨礼狂奔而去。 银勾在她身后紧追不舍,时谨礼见状,手作剑指,枯荣鼓顿时飞来,将吕夷撞开,时谨礼反手与银勾换了一剑,右手灵力巨震,竟硬生生将她震飞出去。 “悯华——” 银勾在空中划过一道不算优美的弧线,撞开了蹲在地上的皮总,擦着他脚边的阵法滚过去,竟就这么将那一滴神血擦干净了。 刹那间天地震动,吕夷动作一顿,不待时谨礼再上前,他便右手一收,银勾飞至他掌中,被他拎住后颈,转身就跑了。 空气中的灵力流动变得明显起来,三十六狱之底逐步被点亮,灵光一点一点闪烁起来,汹涌的灵力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瞬间就将整个三十六狱震塌。 时谨礼忙捞起他姑,两步上前,另一手捞起地上的游执,口中念咒,他姑手里的玉如意顿时暴涨数倍,载着他们向上飞去。 “游执,”时谨礼紧紧地握着他的手,低声叫他,“你没事吧?我来晚了,你……” “完了,”游执紧闭着眼睛,虚弱地说,“来不及了……” “什么来不及?” 这时,玉如意载着他们冲出了三十六狱,时谨礼望向远方的酆都城,只见城中央的巨坑中闪烁起零星火光。 “那是——” 紧接着,火光大盛,天地灵力在阵法的作用下汇聚至大荒,无数灵力精纯得化作实体,一齐涌入那巨坑中。酆都城开始坍塌,高楼纷纷崩坏,大地龟裂,裂缝中也闪起红光。 天地之间响起一声嘹亮的鸟鸣,一双巨大的羽翼破土而出,于城池中展翅,烈火烧尽了周围废墟,巨鸟抟扶摇而上,冲向天穹。 在那无穷无尽的灵力中,第九只金乌,复活了。 ---- 感谢阅读
第99章 缚鬼阵(七) 刹那间天地流火,金乌的尸体萦绕着喷涌而出的阴气和熊熊燃烧的火焰,于眨眼之间照亮了整座大荒。 古大荒平原上的鬼族们纷纷抬头,在那如流星般坠落的巨大火焰中朝站立在金乌头顶上的程漱俯首跪拜。 第九颗太阳重生,千万年来被其尸身吞噬的光亮照彻大荒全境,时间仿佛在这个瞬间停滞了,所有人只能看见熊熊燃烧的烈火、高悬天穹的太阳,以及太阳上那一抹孤独的身影。 时谨礼终于意识到程漱为什么说“你可以去救游执,试试看”。 他是真的希望时谨礼能将游执救出来,因为只要他们下到三十六狱之底,破坏阵法,所有被汇聚于此的灵力就会猝然爆发,滋养金乌的尸身,完成最后一刻的涅槃。 在第九只金乌展翅而飞的瞬间,时谨礼突然想,那些不停在红檀市内、沿着地脉流动的往生塔究竟是为谁准备的呢? 他们都以为是为了程漱,都以为他为了在短时间内恢复灵力,因而借助了当年游执为悯华建造、帮助祂修补魂魄、积攒功德的往生塔。 所以在得知程漱的确破封而出、三十六狱之底再无鬼王之后,地府撤回了在往生塔周围的布置,前来营救游执的皮总就是最好的佐证。 可如果那些往生塔根本不是为了程漱准备的,如果就连程漱本人也只是他诸多计划中的一枚棋子呢? 时谨礼想通了,程漱想要的不是什么一统大荒,不是什么反叛三清天,不是什么取而代之。 他只是想要一个完完全全、只属于大荒鬼族的故乡。 大荒曾依附三清天而存活,跟在诸神身后,像一条狗般乞食,程漱的确该恨悯华,因为悯华施舍的那一束星光是对原本于黑暗中苦苦挣扎、努力求生的大荒鬼族的最大侮辱。 大荒鬼族从来就不是会向任何人、任何神低头的种族。 时谨礼感到游执握着自己的手用了些力气,他看向游执,低声问:“你恨我吗?恨悯华吗?” 游执没有说话,他仰头望着正在空中展翅盘旋的巨鸟,黑色的眼睛里倒映着火鸟周身的火焰。 这时,刚才在三十六狱中与他们走散的皮总也坐着个琵琶飞了上来,道:“我操,他想干嘛啊?” 时谨礼皱眉看他:“你不知道?你不是能看见吗?” “哪能随便看!”皮总摆摆手,又从时谨礼那一侧飞到游执那一侧,“窥破天机可是要折寿的,不到迫不得已不会看这些的,也就是平时预判一下你们的预判,打架什么的占点小便宜。” 时谨礼听了就摇头,这时,游执才突然对皮总说:“你现在看。” 正要说话的皮总一愣,坐在他边上的时谨礼也是一愣。 “不是,大王啊……” “看,”游执沉着脸,说,“我必不叫你死了,天劫敢来,我替你挡住。” 坐在角落里的李太太半天没听懂他们在说什么,最后这句倒是听懂了,忙道:“你胡说什么呢!” 玉如意带着他们飞到罗酆山顶,时谨礼把他姑推进轮回司,又把玉如意交给她:“姑,您待在这里,哪也别去。” 李太太一路上来看得心惊肉跳,忙一把拉住他:“不行!姑得跟你一起!你要是出什么事了,我怎么办?!” “您要是出事了我才不知道该怎么办!”时谨礼用力把她推进去,用力握着她的手,把玉如意塞进她的手里,“您在这里等我,想办法联系我师父,跟他说清楚现在大荒的情况,再让他想办法。” “可是……” 已经走到门外的时谨礼回头看她:“姑,保重。”说完,他就和游执一起上了皮总的琵琶,刷的飞走了。 程漱坐在金乌的头上垂眼看着这一幕,火焰在他的周围燃烧,发出噼里啪啦的爆裂声,不多时,本该被埋在三十六狱之底的银勾吕夷出现在他的身后,肩并肩一起跪下:“我王。” 程漱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然后左手两指轻轻一挥,一道灵力破空而至,撞在银勾胸前,将她打飞出去。银勾摔在金乌背上,呕出一口血,惊恐地望着他。 “谁让你对时语出手了?”程漱看着远方罗酆山上的轮回司,“我记得她还在往生塔中时,我就与你们说过,不要伤她。” 银勾与吕夷彼此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双眸中看见了一丝深埋的惶恐,她匆匆爬起来,跪在地上俯首,颤抖着说:“我有罪,请王责罚。” “算了。”程漱摆摆手,说,“责罚你也无济于事,既然很快就要分别,还是让你们记得我些好。” 跪在他身后的银勾和吕夷一听,双双变了脸色,不约而同地俯首,脑门磕在金乌背上发出闷响:“我王饶命!” 程漱笑了一声:“想什么呢?不会杀你们的。阳间怎么样了?” 吕夷抬起头,看向程漱的眼神顿时变得有些复杂,过了一会儿,在程漱又不耐烦地重复了一遍后,他才说:“今日是除夕,我王千年愿景,成功就在今朝。” “千年愿景……”程漱低声重复道,“三清天呢?” 银勾沉声说:“尚未可知。” “那就是要来了。”程漱微微一笑,“你们都下去吧,与诸王守好十二处法阵,剩下的交给我。” 银勾吕夷齐声说是,眨眼之间就消失在了金乌背上,程漱稍一挥手,金乌便扬颈长啼一声,在大荒上空盘旋,预备往更高的地方飞去。 与此同时,一把小小的琵琶出现在了金乌尾后,皮总将他们带到这里,被金乌浑身的火焰烫得直抽气。 游执自那琵琶上一跃而下,落在金乌身上,回头看了时谨礼一眼。时谨礼直起身,欲言又止,最后只说:“保重。” 游执虚弱地笑着,说:“等我回来,你记得教我包汤圆。” 时谨礼突然想起三个多月前他们去抓喜气鬼的前一天晚上,游执对他说的土味情话,他说:“我也不会。” “那我教你。”游执说,然后又快步走回来,用力地和时谨礼拥抱了一下,“不管如何,我们一定会再见,忘了也没关系,我会等你,会找你,总能找到你。” 时谨礼觉得他说的话有些不吉利,但游执已经松开了手,跳回金乌身上:“下次再见,不管是谁,我都会认出你。” “游执——” “说完了吗?”金乌脊背的另一头突然传来程漱的声音,他独自站在那里,看向他们,“我等很久了,该说完了吧,弟弟?” 游执看向他,嘴角弯着,说:“兄长。”大荒中精纯的阴气在他的掌中聚集,眨眼间凝聚成长刀,时谨礼还未看清他们的动作,就和皮总一起被短兵相接的悍风掀飞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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