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谨礼说没事,她就说:“那就好那就好。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得过两天,在这边有点儿工作,我订票了给您打电话,行吗?” 之后李太太又仔细地叮嘱了一番,时谨礼连连应下,这才挂了电话。他把手机踹回兜里,问游执:“老头子怎么了,你知道吗?” 坐在前边儿起小电驴的游执笑了笑:“我哪知道。” 他说着,小电驴过了个土坡,猛地一颠,时谨礼被弹起来,又落下,撞在游执背上,立马就听游执说:“你怎么趁机占我便宜?” “滚,”时谨礼怒道,“你有什么便宜让我占!” 小电驴在坑洼的山路里穿梭,车灯跟没电了似的一闪一闪的,到了深处,植被明显茂密了,两人不好再往里进,一是怕待会儿没电骑不回去,二是怕晚上骑个没灯的电瓶车进山危险,万一一个眼花摔下去,这荒山野岭的,十年八年的都不一定照得找。 游执还呵呵傻乐,说真要摔下去,咱俩也算是生同衾死同穴了。 时谨礼下了车,瞪他一眼:“这大半夜的你能说点吉利的吗?” 游执听了就笑:“我一个鬼,能吉利到哪去?”说完,他好像觉得这句话好像的确是太晦气了,又补充道:“得了,鬼王边上就是天底下最吉利的地方。” 时谨礼皱着眉头看了他一眼,心里有点儿不舒服,总觉得游执说出那句“我一个鬼”的时候语气中满是自嘲,带了点儿自轻自贱的意味。 他没再继续这个话题,等游执把车停好后,说:“你有鬼王像吗?” 游执看了他一眼,笑着说没有。 “回头让人给你做一个,”时谨礼从口袋里掏出张符,还是先前他们和杨昌骏碰面时从他兜里顺来的,“做好之后和我的神像摆在一起。” “不合规矩,”游执摇头,再次重复,“不行。” 时谨礼不搭理他,两指一搓,符咒燃火:“我的规矩就是规矩。” 话音未落,他的脚下瞬间卷起罡风,将周围的植被吹得哗哗作响,时谨礼被那道风送进山里,但游执比他还快。 他落地的时候游执已经站在猴头村祖坟地的隘口上等着他了,时谨礼稳当地落地,问:“你早上是在哪儿抓的马志?” “就在外头,”游执双手背在腰后,四下环顾了一番,“他一直躲在隘口外听墙根儿,这附近的草长得太高了,没什么人注意。” 时谨礼点点头,右手一扬,又是几张符咒从口袋中飞出,但他的口袋小,放的东西还多,有两张符咒卡住了,被游执伸手拨了一道才飞出来。 “你这兜里都放了什么呀?”游执笑着问。 “没有。”时谨礼冷漠地说,“你有这功夫关心我口袋里放了什么,不如看看这风水宝地。” 早上的时候游执和老村长说猴头村祖坟埋的地方那叫一风水宝地啊,时谨礼听了就在心里头笑,说你这不扯淡吗,风水宝地能出这事儿? 符咒四散飞出,漂浮在空中泛着金光为他们照明,两人分头查看。 时谨礼尽量走得小心,怕打扰人家,毕竟人都死了,死之后要是还不能安眠,那也太惨了。 人死后魂魄进了地府,阳间放骨灰的坟啊碑啊什么的就算是老家,还是得常回家看看的,万一就碰上了回家看看的,吵着人家也实在不礼貌。 游执那边儿的动静就大多了,他一副吊儿郎当像,天不怕地不怕,再加上能看见鬼,逮着个不知哪儿来的孤魂野鬼就是一通唠。 那鬼也给他吓着了,心想我就是路过在别人家借宿一晚,怎么就不知从哪儿冒出来这尊大佛了? 它战战兢兢地陪游执说话,但一问三不知,游执说了两句觉得没劲,摆摆手示意走吧,那鬼忙点头,找了个自己满意的坟头准备休息。 就在这时,一直跟在他们身边的符咒猛地一闪,晃得那鬼哎哟一声惨叫,还以为有人来抓它,又冲回游执身边说大人救我啊。它这不叫还好,一叫时谨礼也注意到这边了,还以为有什么变故,当即横手一剑,朝着那鬼就要刺。 “我是好鬼!”那鬼一惊,抱着块碑就要躲,时谨礼迅速收剑,就在这时,他手中的阴阳剑也跟着一闪,旋即被那鬼抱住的碑上也泛起盈盈光亮。 游执两指拎着那鬼把它扔开,凑上去看了看,道:“这地方有个阵法,估计是为了聚气,压阵的东西应该都埋在地底下。” “十有八九是陪葬品。”时谨礼说。 游执嗯了一声,右手作剑指,凌空一划,那柄玄青色的阴阳剑顿时掣出,浮在半空,与时谨礼手中的赤剑相呼应,发出嗡嗡的声音。 “先看看这阵法是怎么布的。”游执提着剑朝边上走,“之后再决定怎么办。” 说起来也瘆人,两个男人大半夜的不睡觉,月黑风高时提剑围着别人家祖坟打转,口中还念念有词,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两人挨个坟头找过去,突然,时谨礼诶了一声,叫游执:“你来。”等游执过来,他指着身边的那个小坟包,问:“这土是不是不对?” 猴头村的祖坟布局和公墓不一样,现在城市的公墓里只有个碑了,骨灰盒都埋在碑前面,土压得很实,远远望去平平整整一片。但猴头村的祖坟因为占地面积大,所以碑的后方还用水泥围了墙夯土,之后再堆出个小坟包。 这个坟包上头的土看着比周围的几个新鲜不少,杂草也没怎么长,显然被人清理过。 游执俯下身去看碑上的刻文,发现这墓主人几十年前就死了。 这是不合常理的,现在人和以前人的社交观念、家族观念都不一样,绝对不存在不给家里已去世的亲近长辈扫墓拔草,反倒殷勤伺候祖宗的。 之后他俩转了一圈,发现这样的坟包拢共有四个。 “会不会和他们说的什么祖宗显灵有关?”时谨礼问。 游执点点头,肯定了这个说法:“那三个被上身的演员,应该就是,但我总觉得黑暗中有一双眼睛在窥视我们,很多事情我也不能完全确定。”他说着就伸手要去抚坟包上的新土,却仿佛触动了什么阵法,手掌刚刚靠近,那萦绕在他左手周围的飘渺阴气就一股脑儿地被吸了进去。 不知怎么的,游执一愣,率先反应过来的竟然是他手中的那柄阴阳剑。 青剑嗡一声出鞘,斩开他掌中不停涌出的阴气,游执这才回过神,当即握住剑柄,挥剑横扫。 青锋在黑暗中闪过一抹寒光,劈向那团从他体内涌出的阴气,阴阳剑裹挟着呼啸的劲风,带着煞气扑面而来,若是劈在坟包上,只一剑就能让地下那位已入土为安一百年的前辈重见天日。 但游执的剑被挡住了。 翻腾着的阴气中探出一只手,轻而易举地捏住了阴阳剑的剑锋。 游执脸色一变,只见那手紧握剑锋用力一拧,原已离体的阴气又顺着剑身窜动而上,反扑向游执。 “你是——” 游执瞳孔紧缩,在符咒金光的照耀下,他的瞳孔中倒映出从阴气内悄然现身的怪物。 ——那怪物长着和他一模一样的脸。 …… 李太太这一晚右眼皮直跳,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 她站在主卧的卫生间里,抓着刚刚挂断的电话,有些紧张地呼出一口气,心想没事没事,都是迷信,都是迷信。 手机屏幕显示时间已过零点,她抿了抿唇,走到洗脸台前,随手将手机放在一旁,拧开水龙头洗了把脸。 她紧闭着眼睛,温水被她捧起来,扑到脸上,仿佛能洗去一天的疲惫,让她放松不少。 洗完脸,李太太呼出一口气,抹了把脸,半眯着眼睛去拿放在镜柜里的洗脸巾。 突然,她伸出去的手在半空中顿住了。 李太太站在洗脸台前,只要抬头,就能看见镜子。她僵硬在原地,被水糊住、半眯着的眼睛彻底睁开了,其中倒映着深深的恐惧。 她从镜子里看见,她的身后站着一个她从来没有见过的“人”。 ---- 感谢阅读
第87章 通天塔(十六) 午夜,刚过十二点。 老村长强打着精神,拄着他标志性的拐杖,站在祠堂供台边。他的身边站着神情严肃的杨昌骏,以及那三位被杨昌骏强行带来的演员。 “爷,到点了。”村长孙子的额头在早上摔出去的时候擦伤,现在裹着厚厚的白纱布。 老村长点点头,转过佝偻的身躯,去看杨昌骏。 杨昌骏也看他,然后伸出手,拍了拍被绑在椅子上的三位演员。 他们的神智已经有些不清楚了,能上身的鬼必得法力高强,如果不是怨气极重,上了人的身,最后也只能讨个两败俱伤。 其中一个演员幽幽转醒,他睁开迷茫的眼睛,在看清周围的环境后当即挣扎起来:“你们干什么?要干什么?!” 杨昌骏看着手机屏幕上时谨礼发过来的信息,有点儿拿不准,于是直接把屏幕给他看,问:“你是哪个?” 村长孙子闻言凑上去,时谨礼不久前刚发来的消息里只有四个名字,而这四个名字,分明和他背后祠堂排位上刻的名字一模一样。 他起了身鸡皮疙瘩,朝后猛退了两步,只见那演员皱着眉头,费劲地辨认了一番,然后指着第三个说:“这个。”说完,他又看杨昌骏,“你怎么知道的?” 杨昌骏伏到他的耳边不知道说了句什么,祠堂众人看见他的表情明显变了。 “我会帮他们喊魂,”杨昌骏对村长说,“但我之前和您说的,您考虑好了吗?” 老村长撩起厚重的眼皮与他对视,慢吞吞地说:“你们要是能拿出证据,就随你们去吧。” 杨昌骏点头,让人帮忙把三个演员连人带椅子搬到祠堂中央,地上用白色粉笔描绘了个简易的阵法,三个演员依次被放在三个连着的圈里。 其余人不知道这是要干什么,不少人都伸长了脖子好奇地往前看,杨昌骏走下供台前的台阶,听见身后传来老村长跺拐杖的声音。 他双手扶着拐杖,背佝偻着,低声对杨昌骏说:“你说过,会让他们忘记。” 杨昌骏点头:“放心。” 他独自一人走到粉笔画就的法阵中央,挠了挠短茬似的头发,呼出一口气。 地上的法阵是画给别人看的,其实根本没用,他垂着眼睛盯着脚底下的粉笔灰看了一会儿,然后右手一摆,祠堂的大门砰地合上了。 祠堂众人发出一声惊呼,杨昌骏回头看了村长一眼:“看到的人还是越少越好。” 村长点点头,站在原地没动,只盯着他。 杨昌骏又磨磨蹭蹭地看了眼时间,十二点过,已经到后半夜了,他先前给时谨礼去了消息,但时谨礼没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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