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说过,鬼市随风飘荡,飘到哪里就在哪里做生意,不会在一个地方长时间停留,从时谨礼去地府到现在,已经过去了近一周的时间,鬼市早就该走了。 皮总无奈地摊开手,叹气说:“我真没有。” “阿礼,”游执举起手,要回答问题,“这个我来说。” 时谨礼给了他一个眼神,让他说。 “你刚才进来的时候,应该看到了这鬼市的长街尽头有一座往生塔。” 果然是往生塔。 “现在的鬼市脚下是一片坟地,猴头村祖祖辈辈都埋在这里,小皮利用坟地周围的阴气维鬼市运转,在坟地周围放出磷火将靠近的人吓跑。” “那鬼市里那些人又是怎么回事?”时谨礼皱眉问,仍握着鼓槌不放手,显然还有戒备。 皮总立马回答:“都是从别的地方过来的,我们有专门的通道!” 这倒是,时谨礼在大门前的确见过,那些人凭空出现,眨眼就到了隘口。 时谨礼:“你守在这里干什么?” 游执:“为了守住那座往生塔。” 时谨礼:“守那塔干什么?” 一直说到这里,时谨礼才想起酆都大帝曾对他说过,那些通体漆黑的往生塔,是大荒鬼王为了超度悯华的亡魂、送祂入轮回而建造的。 游执看他那反应,知道他终于想起这个关键信息了,说:“送你入轮回后,那塔就已经无用了,我本想拆除,却发现它们已在收集超度你魂魄的千年里与地脉融为一体,互生互死。 “所幸那塔以我的力量建成,虽无法拆除,却能随地脉流动,去往不同的去处。恰逢当年我离开地府太久,三十六狱生乱,季北省也不安全,我就将几座往生塔迁移至此,镇压季北省的几处地脉交汇点,希望能够守护你的平安。 “但不知为何,几个月前,一座往生塔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大荒。并且那座塔,已有重新启动的迹象,在我完全没有发现的情况下,正在继续它的工作,超度着不知身在何处的亡灵。” 时谨礼有点儿不大明白:“我都二十四了,哪还有亡灵可超度?” “不,有。”站在远处台阶上的皮总突然说,“大荒鬼族千万,负力受刑下狱者盛,总有那么一两个想要出来的。” 这话提醒了时谨礼,刚才游执说过,他将悯华的魂魄送入轮回后,三十六狱生乱,而正是在那座监狱里,有的是随便放一个出来就能毁天灭地的恶鬼。 “如果只是他们倒好办。”游执的目光顿时凶狠起来,牵着时谨礼的手也不自觉地握紧,“就怕是他。” 皮总的脸上瞬间露出不安的神色,说:“不会吧?” “难说,”游执冷冷道,“他已在三十六狱里沉睡五千年了。” 皮总急促地说:“五千年又如何?有银勾吕夷镇守,他逃不出去。” “谁?”时谨礼茫然地问道。 游执闻言看向他,目光又变得柔和,不再顾及皮总焦虑的神色,对时谨礼轻声说:“我哥。” ---- 感谢阅读
第81章 通天塔(十) 一直到从鬼市出来,时谨礼还是懵的。 他不知道究竟是“游执还有个哥哥”给他带来的冲击更大,还是“游执他哥竟然被关在三十六狱里”更让他难以置信,以至于皮总把他俩送到鬼市门口时,他还沉浸在“不是吧”、“真的假的”、“我该不该信”等一系列震惊的情绪里。 “天也快亮了,如此,便送二位到这里。”皮总看着少年老成,站在那几个骷髅卫兵下朝着游执和时谨礼一礼,“此处有我镇守,不必忧心。” 游执略一颔首,牵着时谨礼转身要走,皮总又道:“真君!” 时谨礼过了老半天才反应过来是在叫他,唔了一声:“怎么?” “上次送您的糖果,”皮总从兜里掏出一把五彩斑斓的糖,“吃完了吗?” “啊?”时谨礼猛地回过神来,“什么?” 游执回头看向皮总,眼神幽深,皮总只当看不见,穿过了隘口处的结界,抓着那把糖塞进时谨礼手里:“多吃,对身体好。” 于是时谨礼被塞了满手满兜的糖,迷迷瞪瞪地被游执牵着走,直到快出山了才回过神,一脸震惊地问:“你哥在三十六狱里?” 游执失笑,看他那样觉得好玩儿,伸手捋了把他额前的碎发,嗯了一声:“是,当年他受妖人蛊惑,率族人叛乱,你……三清天的神尊将他镇压后,封印在三十六狱之底。” “那你……”时谨礼欲言又止,毕竟那是游执的兄长,如此直白地问无异于揭人伤疤。 “与我无关。”游执握着他的手,无所谓地说,“说是兄弟,不过是,同生于一口煞气中罢了。” 据古籍记载,最初的大荒鬼族非像人一样生殖繁育,而是由天地之间的煞气孕育,滋养出肉身,生于亘古黑夜的大荒。这也是为什么三清天看不起大荒鬼族,连一点照耀黑暗的光都不肯施舍。 至邪至恶之气所孕育而出的生灵,怎么能叫做生灵呢? 时谨礼的表情略微变得复杂起来,游执笑了笑,只说:“不过……的确同源就是了。” “嗯?” “当年你……悯华将那一束星光投入大荒时,三清天的神尊注意到了我们,我与他同源而生,性命有所关联,为防止大荒鬼族作乱,神尊将我接入三清天。” 之后的故事不言而喻,大荒仍旧叛乱,而身在三清天的游执或许趁乱逃出,又或许在某个神的帮助下躲藏——大概率是后者,因为当年诸神清算悯华罪状时,说祂割肉饲鬼。 游执的目光黯淡下来,似乎陷入了某段深远的回忆之中,时谨礼站在原地,静静地等待着,过了良久,他才一笑:“走吧。” 天已经快亮了,这天是个阴天,阳光从云缝里漏出来几点,把山上郁郁葱葱的树林照亮。 村里人都起得早,他们俩要是就这么贸贸然下去反倒有些说不清,只好狗狗祟祟地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掠过村子时投下的影子引得蹲在家门口刷牙的小孩直往上看。 游执背着时谨礼溜出景区,两人扫了共享单车往快捷酒店去,路上游执说:“昨天就该打车去,没准就赶上了。” 时谨礼点点头,正要说是,突然想起个事儿。 他立马看向游执,游执的表情也在这一刻起了变化,两人面面相觑,终于想起了那个被他俩忘掉的人。 “大师兄!” “杨昌骏!” 时谨礼一拍脑袋,这才想起来他那可怜的大师兄还和他的剑一起还在山里等他呢,两人急吼吼地靠边停车,时谨礼翻出手机给杨昌骏打电话,老半天才听见那边传来喂的一声。 杨昌骏鼻音很重,一听就是重感冒,时谨礼嘶了一声,组织了会儿语言,然后问:“师兄,你在哪儿呢?” 电话另一边传来一阵巨大的喷嚏声,之后,杨昌骏揉着鼻子,声音沙哑地说:“酒店。” 一听他在酒店,时谨礼心里头的负罪感总算是少了那么一点点,俩人踩着踏板一通狂蹬,风风火火地往回赶,还贴心地在酒店餐厅里给杨昌骏打包了一份热腾腾的早饭。 回到房间里,杨昌骏裹着被子来给时谨礼开门,没等他开口又是一个喷嚏,跟在后面的游执默默把时谨礼拉到身后,示意他的喷嚏我来承受就好。 好在杨昌骏有出差带药的习惯,时谨礼烧水给他泡感冒冲剂,恭恭敬敬地双手捧着奉上:“师兄,请喝。” 杨昌骏吃完早饭喝完药,身上总算暖和点儿了,他吸吸鼻子,看看时谨礼,看看游执,问:“现在是什么情况?” “咱要找那塔就在山里。”时谨礼率先开口,“不过位置不大好。” 看他欲言又止,杨昌骏一挑眉:“有多不好?” “那塔在你的那个祖坟边上。” “呸!”杨昌骏瞪他,“什么我的祖坟。” “就是那村子里的祖坟,”时谨礼把往生塔的由来以及昨天晚上的事儿粗略地说了,然后道,“不过现在那塔还没启动。” 游执点点头,补充道:“猴头山脉算是南方龙脉的一部分,这里风水很好。”言下之意就是往生塔出现在这里,显然早有预谋。 杨昌骏问:“你当年把那些塔都送到哪去了?” “季北省里只有两座,都在红檀市里。”游执掰着手指算,“一座在城隍庙,一座在玄清山。” “那猴头市的是哪来的?”杨昌骏问。 游执显然也很困惑,双手一摊:“我不知道。” “总之现在你的一个任务算是完成了,”时谨礼朝杨昌骏道,“还剩另一个。” 昨晚上在山谷里的时候,杨昌骏蹲在歪脖子树底下和时谨礼打开天窗说亮话,他此行目的有二,一是为了寻找那座语焉不详的往生塔;二是为了帮张席玉还人情,替猴头村的村民看风水迁祖坟。 塔有皮总看着,算是有了着落,至于迁坟…… 杨昌骏前几天忙着找那塔,还没和景区管理局的局长联系,三人一合计,准备早解决早好,当场就拿出手机要给那局长办公室打电话。 但彼时时间太早,打了几个电话都没人接,三人只好先收拾东西准备退房,先搬去景区里住。 三人冲了个澡退房,拖着行李箱坐在快捷酒店大堂里大眼瞪小眼,等司机到店来接他们过去。 游执在人前穿得人模狗样,惹得前台小姑娘老看他。 和他相比,时谨礼和杨昌骏就显得异常朴素,组成了一个大老板带助理和保镖来猴头市景区考察的出差三人组。 “慢用。”前台值班的小姑娘拿了三个纸杯来给他们倒热水,游执笑着接了,问:“妹妹,你们这边有没有什么好玩的?” 他这一声妹妹把人女孩脸都叫红了,前台有些不好意思地别过眼睛,说:“猴头村你们去过了吗?我们家就是那边的,挺好玩。” 杨昌骏一听,哦了一声:“有什么推荐吗?” “傩戏你们看了吗?”姑娘见他们点头,又说,“村里还有上山打猎之类的项目,都是经验丰富的老猎人带着去,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的,可以去试一下,但是得提前说,不往西边山里去。” “为什么?”游执问,“你们那个景区宣传手册上不是说西边山里最好玩吗?” 这话当然是胡咧咧,用来套话的,但前台色令智昏,想着能和帅哥多说会儿话,于是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道:“西边儿最近不大太平,听我奶说,山里闹起来了,正张罗着迁坟呢。” 一直在边上沉默着玩手机的时谨礼终于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 “这……具体什么我也不好说。”女孩心中还是有忌讳,说,“反正你们外地人还是不要去了,碰见了迁坟的人也不好,会冲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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