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桉意识到沈棫今天的反常行为是因为操练场上的事,于是迅速缩回手,沈棫却紧追着不放,加重了手下的力道,身体微微伏过去,将距离拉到最小,略带些嗔怒的声音裹住林桉的思绪。 “林桉,我只警告你一次,你要是死了的话,协议就作废,我不会再管林烨的死活。”
第16章 明语 连江区可以说是没有春秋过渡,只有冬夏生硬地衔接着。 第一轮生物诱变发生的混乱期里,战争和大饥荒导致人口暴跌,工业发展也进入了瓶颈,直到旧日之争,地表温度反而降低了三摄氏度左右。人类城市建成后倒是有回暖的趋势了,太阳总归还是毒辣的,五月底的时候,操练场上已经燥得站不住脚。 沈棫告诉林桉,特训的第一次联谊会执政者要来视察,当天早上八点准时到场。 林桉问:“他在特训区待多长时间?” 林桉问这个不为别的,他在关心自己明天的伙食问题。自耕地在人类城市很少见,政府有个叫麦场的地方,专门负责人类城市的食材生产,特训区的食材供应一直由它支撑。林桉来到这里,已经差不多半个月没见过肉了,食堂拿三几片菜叶子过水煮一下就能糊弄成一道菜,还卖出天价,他就不信他们当天敢给执政者吃这个。 沈棫随手递来一张时间表:“四个小时,典礼结束就离开。” 得,赶不上。 好在林桉刚刚从总控中心回来的时候,得知自己的积分已经在四十多个特教官中排到了前五,心情畅快,凡事看得开,这会儿连看沈棫都是顺眼的。 “你们领导挺人性。”林桉看着时间表道,“至少给我们留了十分钟休息时间。” 体测的时候,可是连撒泡尿都得经过半个小时层层审批,那天要不是他被震得窜鼻血,非得在操练场上待个小半天。 沈棫从抽屉里翻出来一叠稿纸,钢笔灌了墨,伏到案上写东西。特训区余热尚未散尽,他上身只穿了个纯棉的灰绿背心,宽阔的肩膀大半袒露,精壮的臂弯保持着最规范的书写姿势。 “这次时间安排比较特殊,以后他不会再来。”沈棫说。 林桉将时间表丢在一旁,问:“那你明天是不是也得去?”再怎么说,他也是第二执政者。 沈棫道:“我没打算去,你一个人忙不过来。” 林桉多少有点心虚,特训开始一个月,早上六点出操他是一次都没去过,全靠沈棫一个人安排完。那个时候,沈棫也没说一个人忙不过来。 有时候林桉会觉得沈棫人前人后是两个模样,比如他前脚刚板着脸让后四号班在雨地里加练,后脚就能一脸从容地跟林桉扯荤段子。 有一次林桉问起沈棫当初怎么脑子抽了风要让他来当特教官,明明他是个没什么经验的新人。 沈棫说这叫费曼学习法,意思是你在亲自教别人上床的同时自己的技术也会得到突飞猛进的发展。 林桉张了张嘴,半天没憋出一个字来。 沈棫合上笔盖,把写好的稿纸递给他,红底线稿的米白纸张上,满页都是规整秀气的行楷。 林桉接过来看了眼标题,这些天沈棫倒是教给他不少东西。 “联谊会致辞……写这个干什么?” 沈棫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半靠半坐在桌子上,一条胳膊往后伸去,作为第二个支撑点,结实的小臂隐约可见一段青筋。另一只手就像端啤酒杯一样端着凉白开,角度完美,骨节根根分明。“明天抽号签,万一轮空了,要上去讲话。” 林桉想起来了,他之前要让沈棫去抽来着。 “两个人都去?” “你去。” 林桉啧了声,盯了盯沈棫端着杯子的手:“沈棫,你是不是想喝酒?” 老人们常说两个人相处久了就会越来越像,也会越来越默契,对方眨一下眼,就能知道他要放什么屁。 沈棫把杯子放下,撑着桌子的手随意用手指来回弹着桌面。这是他惯用的伎俩,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就吊着。 林桉:“打个商量。” 沈棫侧了侧头算是回应。 林桉说:“之前在排查中拿到的几瓶酒我还留着,你把头发也推成我这样,我就给你拿。” 沈棫坚决地拒绝:“不可能。” 谈崩是林桉预料到的,但是他想不明白,想不明白沈棫为什么青天白日的不干好事,这么执着于把他剃成个寸头。 林桉头发长得挺快的,本来有望那一片草茬地在月底就变回茂盛的丛林,结果半路杀出个脑子有病的沈棫,趁着午休给他剪了。 别的想不起来了,林桉只记得那天他们在庇护所打架打了很久,打坏了四把椅子和一个隐藏柜。是在休息日里,管理人员正巡逻,以为出了什么事过来看,结果就听林桉骂沈棫骂了一下午。头一次看到第二执政者被骂,他们多多少少有点激动,就没注意调解,晚上的时候两人又差点动起手来。 林桉回想起来,看着沈棫由衷地感慨:“你是我见过最流氓的文化人。” 嘴上说归嘴上说,林桉倒并没有那么小气,还是拐过去,在一个沈棫没有注意过的夹层中拉出一小瓶白酒。 沈棫好似早就吃透了林桉会松口,很快找出来两个一次性纸杯摆在手边,转身坐下。特训区明令禁烟禁酒禁黄,好死不死,条条都有特教官犯。 看到林桉暴力开酒,沈棫提议:“下次记得把开瓶器也收了。” “你就缺德吧。”林桉瞥了他一眼,拿了纸杯来倒酒。本着小酌怡情大酌伤身的原则,林桉挑了瓶容量不大的酒,正好分了两杯,倒得干干净净。 想了想,林桉又来到另一个藏匿点,翻出几包瓜子花生猪肉脯,甚至还有牛肉粒。 沈棫这时觉察到异样了,每次排查他都有跟进,排查过后也是立即集中销毁,林桉能留下几瓶酒已经很不容易,更别说是这么多包装食品。“我怎么不记得收过这些?” 林桉边抱着东西走过来,边咬开一袋瓜子:“感谢徐鹏和望向文吧。” 在军队待时间久了无聊,林桉就会八卦体上身:“食堂有个阿姨心眼好,他们两个来之前就打听过,存了二十多箱过去。上次被我撞见,五五开。” 沈棫看着他,“除了这些,他们还藏了什么?” 问明白是为了避免事故发生,特训区禁这些东西都是有道理的,明火可能造成化学物质爆炸,酒后闹起来也不好收拾,搞黄的,那就更万万不能了。 林桉道:“同志片,好几个G,高清无删,想看给你放。” 沈棫:“……” 林桉把抱着的东西一股脑丢在桌子上,问:“知道为什么现在才跟你说吗?” 沈棫:“怎么?” 林桉:“你打小报告。”他找个四四方方的小纸盒子当果盘,把瓜子倒了进去。拉过椅子坐他对面。 林桉拿酒敬他:“算我求你,明天别抽到空签,比起当着一群老头子面搞演讲,我更愿意在联合训练场的泥地里打滚。” 沈棫回敬,纸杯低了一截碰在林桉的杯子上:“勉强同意。” 他们从晚十点边喝边吃边聊到十二点,要不是总控中心强制断电,兴许还能通个宵什么的,这才是年轻人的休息日。 由于第二天要迎来特训期第一次联谊会,林桉积极地当了回早六人,比沈棫起得早,破天荒出了回操。一切工作按部就班完成,只是早饭提前了一个小时。 签到后整个特训区的特教官终于有机会同屏出现,在特训中心抽签。 沈棫没让林桉失望,当看到对手组是D1的时候,林桉甚至开始怀疑这是不是沈棫安排的。而沈棫只是神秘地朝他笑笑,并不多说什么。 七点半左右,各组开始陆续入场,入的是联合训练场。 宽阔的草坪上布置起一个带了红背景布的简陋台子,这就是今天执政者要待的主场。 沈棫抽完号签就先走一步,虽说他今天不登台,但他得去见执政者。 敌军营的特教官辛尘悦再次出现在眼前时,林桉不由自主给他加了层嫌疑人的滤镜。虽说这一个月他没再表现出异样,死海也确实没再出现,但总归是不能大意的。 辛尘悦却不拘谨,隔了老远就挥着胳膊朝林桉打招呼,一个月不见变得胡子拉碴,不知道要走哪门子浪子路线。 “林特教,有烟吗?” 走到身边时,林桉才发现他嘴里叼着巧克力棒。林桉有时候不得不承认自己身上确实多了点沈棫的影子:“怎么?” “明语把我烟收了。”辛尘悦从口袋里掏出包装浮夸的饼干纸盒,半开玩笑:“来一根?” 辛尘悦是个不折不扣的烟民,林桉虽然算是街头长大的,但他却忍受不住尼古丁弥漫在空气中的味道,那会带给他生理上的窒息感和难以抑制的干呕。 林桉:“我不抽烟。” 辛尘悦笑着拿出饼干啃:“哪有男人不抽烟。” 林桉:“沈棫不也一样?” 他最近总是会拿沈棫举例子,嘴比脑子快,越举越顺口,一时半会改不过来。不过他确实没见过沈棫抽烟。 “不知道。”辛尘悦咬着饼干,忽然转过头来看林桉,表现出无比的敬畏,“……你们两个不抽事后烟?” 林桉无言盯着他,想起他把自己造的谣言又给造了一次,生怕他下一句蹦出来个“怪不得沈棫不行”。 “不抽。”林桉认真地回道:“我们两个抽皮带。” 辛尘悦露出江湖老手看到新人崭露头角的欣慰:“你抽他他抽你?”这明显是一道选择题。 林桉海扯:“我抽他,他抽我。” 辛尘悦眼睛里写了个有点意思。 他用夹烟的手势夹着饼干,而这饼干很快就被一只属于女人的手抽走。 明语意识到这不是烟,失望地说:“呦,任务失败。”她的咬字十分清晰,带着山涧里的一丝寒雾,却不让人觉得生疏。
第17章 糖果 “我哪这么大瘾。”辛尘悦反驳着将饼干拿回来。 明语懒得拆穿他,拿下了军帽朝林桉笑道:“林特教,好久没见了。”她金色的卷发随意披散着,同色的领花折射出亮眼的光,稚气未褪的脸上洋溢着蓬勃的朝气。 林桉听沈棫说起过明语,与糜烂成性的辛尘悦不同,明语是个真正的军人。她的年纪比自己还要小上一些,却已经多次在边缘地带勘测活动中立功。起初她进入军队,人们并不看好她,提起来都说是靠着辛文光的关系才能成为特战组的一员,直到后来一次意外,特战小组在执行任务的途中与主部失去联系,被突变体围困数十天,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是她最先冲出去,靠着半条命拼杀出了一条活路。 林桉点头算是回应,他很欣赏这种关键时刻不拖沓,大脑清醒的人。但他对外防备心很重,不会去主动结识谁。就拿辛尘悦来说,如果不是他这么自来熟人来疯,林桉可能话都不会跟他说上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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