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尘悦参与了庇护所的分配工作,他有充足的机会安放遥控炸弹,竞技区是启动炸弹最隐秘的地方。既然他可以在管理人员的眼皮子底下溜进去,逗留在里面肯定也不是难事,之后再放出突变体伤人,简直绰绰有余。 挨千刀的沈棫什么都知道,他就是想看林桉忙成狗。意识到这一点的林桉,几乎是踹门进的庇护所。 灯开着,然而沈棫却又睡了。 新庇护所是D3营区的备用所,八人间,本来是提供给士兵们的。出入借助一把工业气息浓厚的铁质梯,屋内陈设简单,都是直挺挺的常规上下铺,集中在一起,余下空间倒是宽敞,隐藏柜也多。他一进来就可以看到沈棫趴得跟个死尸一样,一号床的被褥都没有来得及摊开,估计是刚回来就倒下了。 林桉没法子,扯了扯他,“我就纳了闷了,主部是给你喂药了吗。”怎么每次都累成这副狗样。 然而对方丝毫反应都没有,刚才林桉进来的时候那么大动静,他没道理不醒。林桉觉察到不对劲,去摸沈棫的额头,被烫得直缩手。 林桉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他真去林子里了?好一会才蹦出第二个念头,翻箱倒柜给他找退烧药。 各个庇护所都有急救包,新庇护所他还没摸透,一找找老半天。本来中午的时候他们可以回来午休,但也被那几个闹腾的小兔崽子给耽误了,被褥都不知道什么时候领的。 他倒了热水在玻璃杯里,配好药,有了第三个念头。今天这架必须打,趁人之危也要打。 “别睡了。”林桉踢踢床腿,没动静,只好把沈棫扳过来,对方只是象征性地皱了皱眉头,脸色总是不肯变化,就像上次喝醉酒一样,冷白皮上泛不起一丝异样。 林桉凑近,拍着他的脸,硬生生把他给拍醒。 沈棫闷闷地“嗯”了声,很低很低,连带着林桉都喉头发痒。他很快睁开双眼,涣散的目光很快就聚拢,在林桉脸上定格。 他的声音带着些迷糊的意味:“现在是几点?” 兴许是离得太近了,一层灼热滚烫的气息像火一样烧在林桉耳边。 林桉拉着沈棫的左手拉到他眼前,惹得自己的手掌也是一把火热:“自己看。” 沈棫被迫收回视线,征征盯着指针,然后顺着这个姿势坐了起来。“我睡着了?” “没。”林桉把水和药端给他:“这里是边缘地带地下黑市,主部把你卖给我了,黑市不收病秧子,起来把药吃了滚出去接客。” 沈棫不动声色听他把话说完,才感觉到头痛得几欲炸裂。他坐起来,接过水喝药,嘴唇有些发白。 林桉把水杯拿回去又倒了杯热水,心想这是烧了多长时间。沈棫闭着眼睛,捏着额头缓了有好一会。林桉最看不得人生病,但又对生病的人最有耐心,这里面多少有点林烨的原因。 等沈棫再睁开眼,林桉才毫不客气地喝令:“下来,坐那边去,把水喝了。” 沈棫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还是照做了。这里没有特别舒服的沙发,只有冷冰冰的木椅,不过常年待在部队里的人也不会去挑剔这个。 林桉过去把四件套一件一件按顺序铺好,就当是在给林烨铺了。他整理着灰绿色的床单,随口道:“你这体质也不怎么样啊。” 林桉以前真以为,号称全军队最强战力的第二执政者,是个刀砍不动的铁人。原来也这么容易就生病,烧起来没精打采。 沈棫回答:“确实不好。” 林桉单纯在扯皮,只是沈棫格外认真:“常将军最开始没打算让我进入军队,他一直把我当文职人员培养,希望我去实验室。” 林桉搞不懂,就沈棫刚来人类城市的表现来看,他其实更适合军队。他骨子里装的是不服输的韧劲,身上写的是支配全局的威慑,第二执政者,似乎是他与生俱来的权利。 “也是因为我父亲。”沈棫总能猜透林桉的想法,而林桉却对他一无所知,这让林桉很不舒服。 沈棫道:“他们是战友,他不想让我步前人的后尘。” 林桉把枕头套好,问:“那后来,你们是怎么说通的?” 沈棫眨了眨眼:“没有说通,我体质太差,差点死在病床上,他看我可怜就给我放进去了。” 林桉把枕头扔在床上,欲言又止。 明白了又被戏耍的他很快想起来另一茬,扭头问:“辛尘悦怎么回事?” 林桉永远猜不透沈棫,有的时候林桉能获取的信息,看似是自己顺藤摸瓜摸出来的,实则都是沈棫故意安排给他看的。更明白不过的是,他了解的那个沈棫,也只是沈棫想让他了解的。 沈棫看着他轻笑:“我以为你还要花费很长时间才能想通。” 换而言之,在沈棫眼里,这么明显的线索,林桉也得好一阵功夫才能猜透。 林桉手下动作很快,毕竟是个养家糊口的熟手了,轻车熟路地铺完一整个床铺,又整理好边边角角,立刻就受了气似的:“我说沈棫,你要是不信任我,之前就别说漂亮话让我帮忙行吗?” 沈棫手撑着头抵在桌子上,偏过脸冲他笑,完全看不出来在生病。 “你有什么看法吗?”沈棫问。 伸手不打笑脸人,林桉随意坐在桌子上:“在平关看到他的时候,我就在想你为什么要特别批准这样的人进入特训区。” “然后呢?”沈棫的注意力不太放在他的话上,仿佛有另外一种更有趣的东西吸引着他。 林桉没注意他的目光:“辛文光算是个老狐狸,谁都放心不下,防天防地,但不会防自己儿子。” 沈棫算是肯定了他:“而且他儿子辛尘悦是个混蛋,让他成为接班人,没人会怀疑他。” 林桉离开桌面:“对,不过还是有疑点,而且很多。” 沈棫:“例如?” 林桉道:“第一点,33班那个牺牲的士兵,受到袭击时是休息时间,大家都待在操练场或者是庇护所,竞技区离这两者之间都有一段距离,辛尘悦是怎么保证突变体能够精准袭击到目标的?政府实验室的研究报告,可是明明白白写着突变体不具有任何意识,只是个在攻击性和敏捷程度上优于常人的虐杀机器。” 沈棫空闲的手摩挲着手指,他始终带着一丝笑意,好像这一切都是他给林桉出的题,而他以一个考官的视角,早已掌握了所有的答案。 “第二点。”林桉忽然注意到了沈棫的表情,后背不由得激起一片冷汗,他总感觉,沈棫看他的眼神一直都怪怪的,这次的落脚点似乎在他脸上那道疤上。沈棫的眼里倒没有异样的鄙夷,只是带了丝林桉不能理解的……暧昧? 他们正讨论着辛尘悦,林桉很容易就想起来辛尘悦的那些混账话。再配合上沈棫迷之又迷的动静,林桉真真觉着毛骨悚然。 “看什么?”林桉问。 沈棫终于收起了造孽的眼神,摇摇头,却好死不死端起了水杯,骨感的手指在透明玻璃的映衬下更加迷人,仰起头时可以露出曲线流畅的脖颈,精致的喉结散发出足够的男性魅力。 林桉不由得,感到口干舌燥。 沈棫百无聊赖地弹了弹空杯子,“所以你的结论是什么?” 林桉回神,声音不自觉降了一个调:“他是死海的可能性很大,被冤枉的可能性也很大,没办法贸然下结论。” 其实这类说了等于没说的废话,林桉从来不屑于搬出,但事实就是如此,辛尘悦只能算是嫌疑人,暂且不能判定是犯罪者。可要是只把他放在嫌疑人的位置上,似乎又太过草率。 沈棫站了起来:“我跟你说过,我们要包容所有可能性的存在,做好应对策略就可以。” 林桉问道:“总控中心的问题解决了?” 沈棫点头:“解决了。死海是个谨慎的人,他想待到收复计划开始,就不会再出来闹事。” 但死海手里还有两枚子弹,一个把寓意看得很重的人,不可能会让那两颗子弹废弃。 于是林桉带着疑惑问:“沈上将这么确信?” 沈棫不说话,从口袋里拿出个东西。 又是一个自封袋,里面装的还是子弹,不过这次是两枚,正好补齐了。 沈棫:“还记不记得那个后勤组?” 林桉想了想:“袭击你的人?” 沈棫:“不错,这是被抓后,他主动交出来的。” 林桉警觉:“死海指示他这样做?” “不光如此,”沈棫道:“他还复述了一遍纸条上的话。” 从始至终,死海一直在挑战他们的耐心和底线,他蛰伏在暗处,时不时会伸出爪牙来一次袭击,然后就借着夜色的昏暗再次藏匿。 沈棫问:“辛尘悦死后,死海成了组织的领头羊。他亲自潜入到特训区来杀你,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林桉没有犹豫,这件事他已经思考了很久:“他们认为我是个威胁,而且你也明白原因。” 林桉是看不惯沈棫,但他不傻,他知道沈棫费尽心思把他弄进特训区带到身边,是唯一可以保障他安全的方式。 结果沈棫点头又摇头:“前半句对,后半句错。你为什么在他们眼里是个威胁,我不知道原因,绝密档案知道。” 林桉:“什么意思?” 常自明到底都记了些什么,林桉无暇顾及也不感兴趣。政府和反动派为什么都对绝密档案如此重视,这也和林桉没关系。但如果这东西能牵扯上林桉,就肯定会波及林烨,这关系大了。 沈棫倒是不瞒着他了:“在进入军队前,我曾见过一次绝密档案,常将军在上面记录了你和林烨的信息,当时只是草草看了一眼,没有过多注意。后来常将军去世,绝密档案失窃,而你又成了假收集者的目标,我就知道你在这件事中占了很重的分量。” 这与林桉的猜测大差不差,从纪平威离开连江区,到他被沈棫拷走。这些看似没有关联的碎片,却似乎一环套着一环,牵一发而动全局。 林桉忽得意识到什么:“在绝密档案送到主部之前,你就没看过?” 沈棫:“没有,档案经过辛文光的二次处理,破译还需要时间,最快也要几个月出结果。绝密档案对我们来说是一把双刃剑,它涉及的范围很广。辛文光一定从中看出了些什么,所以才会烧掉原件后留下副本。要想查明白假收集者的真正目的,就必须找出绝密档案里潜在的威胁。” 沈棫扯了扯领口,他这时是冷热交加,看上去没事人,实则难受得要命。看到林桉不再问什么,就走回去躺到铺好的一号床上,说了句谢谢。 林桉待在原地没动,直勾勾盯着沈棫,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棫问:“你要给我暖床?” 林桉思绪收回,走过去拍了拍沈棫的脸:“我撩你是出于报复心理,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再说你沈上将也看不上我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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