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鄜拽起半死不活的时垣,朝门外的金吾卫沉声吩咐道: “都给我看好门,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能进来。”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看着钟淳。
第77章 疯魔(五) “‘我不是你什么人’?再给你一次机会,只有一次机会……” 钟淳下巴却陡然一凉,被两根手指扼着强行仰起头来,猝不及防地撞见了张鄜眼底那压抑幽晦的情绪。 “——我是你什么人?” 外头的人跪了一地,连六皇子与八皇子哭爹喊娘的叫唤也湮没在呼啸的风雪里,窗柩被摇得吱呀作响,仿佛下一刻便会嘭然散架一般。 “……” 钟淳沉默了半晌,闭上了眼,握紧拳头道:“……救命恩人。” 此言半是气话半是真话。 他变成奴儿三三后见到张鄜的第一眼,那人就想杀了他。 而后书院遇险时,又是张鄜一箭相救,才得以纠缠出这段剪不清理还乱的孽缘来。 此后端午血宴上,那人甚至徒手挡剑救了他一回。 再后来,乔府别苑相护、无色天血战、思陵地宫一别……欠他的更是越来越数不清。 若是张鄜当日未曾回心转意,就这样将他“处理”掉,兴许他便能就此回到自己的原身,继续当那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废物皇子。 而不是像如今这般,身不由己地被扯进那桩经年恩怨中去,满脑子被陈年旧醋膈应得满满当当,还对着两个已经死了十几年的人徒生嫉怨。 更可恨的是,他都快巴巴地把一整颗心都交出去了,却还不知那人的心究竟是深是浅—— “救命恩人?” 谁知张鄜将此话重复了一遍后,不知是否真是气极,眉眼一舒,竟露出了一个冷而渗人的微笑: “也罢——” “既有恩,殿下便报恩吧。” 钟淳还未反应过来,便感觉身体蓦地一轻,整个人被张鄜的狐裘氅衣给裹起来,被那人一举扛在肩上,怒道: “放、放我下去!!唔!!——” 张鄜慢条斯理地捂住他的嘴巴,声音却平静得吓人: “机会用完了,就算殿下再哭着求我,也没用了。” “陈仪。” 陈仪低着头将门开了一道缝:“大人有何吩咐。” 张鄜道:“将地上那人拖起来,关到府上去,日后我要亲自审问。” …… ……那个地方…… …… “放我、放我下去………” 钟淳无力地推着张鄜那像堵墙似的胸膛,但右手却被那人捉着放至嘴边,感觉那坚硬而冰冷的唇正沿着指缝辗转细致地亲吻着,似是要将每一寸肌肤都吻遍一般。 “淳儿……” 他听见那人低声叹息喃喃着: “淳儿——” 钟淳虽然意识昏沉,但心口却好似一口被撞破的金钟一般,回荡着旷久的余音。 “作、作什么……”他有些委屈地道。 张鄜将头靠在钟淳的肩窝上,自作孽地在自己背上又留下一道浅而长的抓痕。 他闭上眼,自暴自弃道: “这辈子……算是栽在你这个祸害手里了。” 半死不活的钟淳提着一口气辩驳道: “……你、你才是祸害呢!……” …… 这一夜,上京大雪纷飞,张府主屋中可谓是春光无限。 屋外守夜的下人被遣了出去,于是里头的动静便愈发肆无忌惮。 起初那哭声是中气十足,显见着还有几分精神在,过了半时辰,那哭声便一下子弱了下去,一阵阵跟猫吟似的,直叫得人心根痒痒,而到了后半夜,那哭声确是直接哑了,直到连叫也叫不出来了,那主屋才熄了灯烛,一切又重新归为伊始的寂静里。 作者有话说: 大家有找到地方吗……这章其实有三千字的说……大家一定要看啊!!!一定要看啊!!!
第78章 疯魔(六) 钟淳被似个任人揉捏的面团般被翻来覆去折腾了一夜,除了被伺候着沐浴时迷糊地醒过一回,余下的时辰里几乎都是昏睡着。 直到悠悠醒转,屋外的日头却已又到了西沉时候,两个硕大的灯笼影悬在门外,随着风雪不时轻晃,透过雕花空隙洒下一片暖融昏红的光晕。 他绷着心神,警惕地四周张望了一遍,只有暖炉炭火噼啪作响的声音,未发现那人的踪影,才彻底将全身放松下来。 这不放松不要紧,一放松下来,钟淳便不禁面色痛苦地“嗷”了一嗓子—— 他小口抽着气,缓了半晌掀开了身上被褥,待望见自己身上究竟是何凄惨光景时,更是想放声大哭一场。 只见那原先好好的一副身子,现下却到处是一片青紫。 有跪出来的,有撞出来的,有被掐出来的,还有被咬出来的…… 谁知张鄜平日里那副冷肃端方的君子模样,发起火来下手竟然这般狠…… 钟淳赤溜溜地趴在床上,苦着脸揉了揉自己的腚,想起昨天的事还是感觉有些怕。 昨晚那人先是抱着他弄了一阵,而后便罚他撑着墙站,害自己又颤巍巍地踮了半宿的脚,连脚筋都是抽痛的! 眼下那人不在确是正好!他还不知道怎么面对他呢……刚好可以溜回自己府上,也省得面面相觑时徒增烦恼。 钟淳裹着被子在房中搜寻了一遍,傻眼了—— 这里是张鄜的屋子,根本没有自己的半件衣裳呀! 唉,算了,那人的衣裳大是大点,但好歹有件东西遮在身上,也比什么都不穿的好…… 正在钟淳奋力将自己塞进那过于宽大的里衣时,门外响起一阵熟悉到令人惊惧的脚步声: “大人,可要奴婢替您侍候?” 是主屋外侍候的婢女的声音。 “不必。” 钟淳慌里慌张地爬回被窝,刚将褥子蒙到头顶,便听见屋门被人推开的动静。 他背过身装睡,去感觉床榻忽地一沉,张鄜在床沿坐了下来。 那人身上那股苦檀香气虽淡,但存在感却极强,人才刚踏进房,整个枕衾褥席便一瞬沾染上了那股气息,期间还夹杂着昨夜春宵未尽的一点味道,直将钟淳闷得有点全身僵硬。 “醒了就别再睡了,起来穿衣裳,吃点东西。” 张鄜的语气尚且称得上温和,如果钟淳不是刚被他修理了一顿,甚至会有种这是位叫孩子起床的“慈父”的错觉。 “……” 他还想继续装睡,殊不料那人的手竟伸进了被窝,若无其事地将自己的脚裹在了掌心里。 没过几下,钟淳终于受不住地爬出了被窝,涨红了脸瞪着张鄜。 “……我要、我要回府!” 张鄜看见他身上披着的衣裳,动作一顿: “穿着这身?” 钟淳被张鄜用目光打量,逐渐有些气短,但仍撑着气势恶狠狠地道: “怎么!不行吗!” 其实他是有些怕张鄜的,毕竟去逛妓馆还被抓一事属实是不怎么光彩,故而只能趁着自己现在气势还足,大吼一声,走为上计! 张鄜看着他道:“可以。” “不过,要等衣裳穿好了才许走。” 钟淳闻声低头看了一眼,发现自己方才慌忙之下竟将里衣的扣子全系错了,方才的气势霎时瘪了下来,避开张鄜的目光: “我自己来!……” 张鄜没回答,双手却已然不容抗拒地将那错位的衣扣一个一个地解开,底下那具身子上斑驳的吻、痕与指、印便逐渐浮出水面,在两人的眼底无处遁形起来。 这期间钟淳一直在控制不住地颤抖,说不清是羞耻还是恐惧,他的嗓子昨日哭哑了,暂时骂不出什么有威慑力的话来,便只得绷着一张脸,任由张鄜替自己将衣物一件件地穿好。 本是一套合身的钧玄常服,在钟淳身上却好似小孩偷穿了大人衣裳一般,不仅袖袍空出了一大截,连衣尾都长长地拖到了地上,一踩就会绊倒似的。 “我之前在府中的衣物呢?”他瘪着嘴不死心地问。 “你都带走了,一件也没留。” 张鄜看着他系完绶带,又道:“吃点东西,后厨熬了你喜欢吃的酒酿圆子,吃完了再让马车送你回去。” 钟淳很想现在就飞奔回自己府上,但奈何张鄜一定要他吃东西,便只得敷衍地将那碗甜汤囫囵地咽下了肚。 “我走了。” 钟淳在心里默念。 他捂着屁股下了床,但环顾了好久,都没找到张鄜给他准备的鞋靴。 张鄜没有阻拦钟淳,就坐在床上静静地看着他。 钟淳闷头找了很久,脸上先是茫然,最后逐渐变成了一个愤怒的表情! 张鄜骗他!下人根本没有给他准备鞋靴!外边天寒地冻的,赤着脚甚至根本走不出这个院子! 那人根本就没有准备让他走! “你骗我!——” 张鄜见那孩子终于反应过来,倒也没有被拆穿后的不好意思,朝他招了招手: “淳儿,过来上药。” 钟淳胸膛剧烈地起伏了几下,越说越激动:“你骗我!!昨晚你也骗我!!还欺负我!!” “你骗我说不痛,结果到现在还是很痛!!呜!……你让我求你我也求了!结果你说话不算数!!骗我!!……” 他提高了声量,却感觉自己现在的声音比“嘎嘎”叫的鸭子好不到哪儿去,不禁悲从中来。 而后又莫名想到自己连小鸟儿都比那人差了这么多,便更觉得憋屈了,一股哀火窜上心头,竟“哇”地一声就地嚎哭起来。 张鄜似是没料到钟淳会突然大哭,怔了一会,随即用抱小孩的姿势将这位祖宗面对面抱了起来,一边在屋内踱着步,一边在他后背轻轻拍着。 未曾想到这招还挺好使的,钟淳发泄似的埋头哭了一阵,便哭得有些累了,将脑袋蔫蔫地靠在张鄜肩头后就没动静了。 “哭完了?” “……” 张鄜摸了摸钟淳的脑袋,开始算起帐来: “怎地突发奇想要去金雀阁那种地方?因为老六和老八撺掇你?” “……”钟淳闭紧了嘴巴不说话,假装自己是蚌壳。 张鄜也不着急,就这么抱着他慢慢地走着,好似有无穷无尽的耐心等他自己开口。 钟淳两脚翘在半空中,但那种令人安心的感觉又如同潮水般一点点地将他整个人都吞噬进去,他不得不别扭地承认,张鄜的怀抱是一个多么令人堕落的罪恶之处—— “……我是……我是……” 他咬了咬牙:“为了气你才去的!……” 张鄜似是对这个回答早有预料,连眉头都不皱一下,问道:“那人的模样生得很像我?” 钟淳一愣,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远看着很像,就跟那副壁画上画得一模一样,好似你突然、突然年轻了十多岁一般……近看,眼睛不太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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